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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9章 這輩子也出不來

  清辭全程沒有插嘴,該吃吃該喝喝。


  老婦人說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悄悄將一個布包交給燕寧,燕寧接了布包,卻久久無言。


  尉遲沅血氣方剛,聽這番冤情聽出一腔怒火,搞搞挑眉看著燕寧:“剛才是誰說要替她做主?怎麽一聽到事情是你皇兄辦的,就不敢說話了?”


  “我……”


  尉遲沅又是一聲冷笑:“多謝九公主帶我長見識,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這大焉帝京,天子腳下,竟能這般倒行逆施戕害忠良,有趣有趣,實在有趣,滅人家九族,連奴仆都不放過,可憐老婆幼孫,求告無門,流落街頭,還要受權貴欺壓。”


  “你不準這麽說!”燕寧底氣不足道,“事情、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之前,誰知道這裏麵有沒有隱情?”


  “證據人家都給你了,還不是真的?”尉遲沅一把搶走布包,“今天這件事,你不管,我管!”


  他說走就走,燕寧急急追了兩步:“我又沒說我不管,而且這是我家的事,與你何幹?你憑什麽管?”


  尉遲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森然道:“大路不平眾人踩,情理不合眾人排,我當然能管!再說,大焉南越是一家人,你家的事也是我家的事,當然與我有幹,老婆婆,本世子這就去替你討回公道!”


  “喂!”燕寧追到了門口,可尉遲沅大步不停,一眨眼就到了長街頭,她氣急敗壞地跺腳,“你看他這人怎麽這樣啊!”


  清辭打圓場道:“南越人生性豪爽,世子也是俠肝義膽,公主勿怪,勿怪。”


  “你怎麽總是幫著他說話?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清辭沒想到燕寧會突然反將一軍,都傻住了:“啊?我沒有啊。”


  “算了算了。”燕寧麵上有明顯的躁意,“不過那對婆孫很重要,得保護起來,萬一被某些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可能會暗下殺手,我得把他們帶回宮。”


  說著她重新進店,抬眼一看,原本坐在他們位置上次東西的婆孫,不知何時竟然不見了,燕寧愣了愣,快步走進去:“人呢?”


  清辭問小二:“在這裏吃飯的那對婆孫呢?”


  小二也露出茫然之色:“不知道啊,我們都沒注意。”


  倒是旁邊的一桌客人說:“我好像看到他們往後門去了。”


  燕寧從後門追出去,然而大街上人來人往,唯獨沒有那對婆孫的身影,她眼皮跳了跳:“去哪了呢?不會是被人抓走了吧?”


  清辭道:“公主別急,一對乞丐婆孫走在街上還是很顯眼的,我這就讓人去找,公主先回宮吧,世子那邊可能還需要你幫忙。”


  燕寧一想也有道理:“你那快點找,找到了馬上把人帶進宮。”


  “好。”清辭答應,燕寧便不多說,重新回到店內,把賬都結了,這才往宮門的方向而去。


  清辭則和她走了相反的方向,到了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任何人跟蹤後,輕拍了拍手,方才那對婆孫便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老婦人嘻嘻一笑,開口竟是清脆的女音:“縣主,我們演得不錯吧?”


  清辭毫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非常好,夏蘭。”


  不錯,這個老婦人,正是易了容的夏蘭!


  而那個十歲上下的孩子,自然是爭渡,她抹掉臉上髒兮兮的泥土,痛快道:“最解氣的是,居然碰到了華映月和秦雪陽,順便把上次的仇給報了,哈,我一看到她們,我馬上就讓夏蘭去攔,要不是她們,還鬧不到這麽大呢!”


  清辭很給麵子:“是是是,你們都厲害。”這到底還是在街上,不安全,“走吧,回府,把妝卸了。”


  “好嘞!”


  夏蘭和爭渡走在前麵,兩人覺得彼此的裝扮特別搞笑,一邊走一邊嬉鬧,清辭則揣著袖子跟在後麵,神情淡然而恬靜。


  她不是沒想過找一個真的受害者家屬來伸冤,隻是憑她對燕竹的了解,他是一個做事不留有後患的人,所有相關人等一定早就被他處理幹淨,找也是找不到的,索性不去白費功夫,自己“做”一對受害者家屬,把昨晚孔山泉交出來的證據送給燕寧,借燕寧的手上呈陛下。


  接下來,文熙帝一定會任命大臣重新徹查洛埕案,至於任命誰,有楚侯爺在,人選一定不會是賢王陣營,隻要不是賢王陣營,他們就有辦法引導他找到東瀛刺客本田麻衣和孔山泉兩個人證,這個案子也就徹底翻過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做”的這對受害者家屬也不全是假的。


  爭渡,不就是洛埕的親女兒?


  隻是洛輕舟已經“死”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合適再露麵。


  清辭看著那個小小身影,心裏想,也許將來有一天她會回歸洛輕舟的身份,但現在,她是個孩子,更合適當爭渡。


  ……


  六月底,已經過去三月之久,塵埃落定的洛埕案,隨著步履匆匆的大焉第一附屬國南越王世子,和大焉第一受寵公主燕寧,叩開皇城第一軍政重地政和殿為序章,點起了這個夏日最濃烈的一把火。


  據當時就在政和殿的某位大臣說,南越世子與九公主直闖禦前,當著內閣一幹重臣的麵,將一個布包雙手奉上,態度決然。


  文熙帝打開布包,布包裏是幾封上了火漆的信,他拆開信件一看,臉色從不以為然到凝思沉然,再到冷寂肅然,最後大怒勃然,上好的紫檀木桌角幾乎被他捏個粉碎。


  燕竹作為在場唯一一位皇子,抱著關懷父皇龍體的拳拳孝心,出列詢問:“父皇,這是怎麽了?”


  不問還好,一問,文熙帝怒發衝冠,抓起茶盞,當空擲出,在燕竹涓涓流血的額頭和驚恐的眼神裏,大罵出聲:“孽子敢爾!”


  頓時間,地上跪了一列朝臣,山呼:“陛下息怒!”


  “然後呢然後呢?快接下去說啊!”茶樓裏,聽客們急不可耐地催促,要聽這樁牽連當朝親王的驚天大案的後續發展。


  “這然後嘛,”說書人閑閑地喝了口茶,搖頭晃腦道,“陛下命賢王閉門思過,說是思過,其實就是軟禁,因為沒說‘思’多久,前朝的敦親王,一思就思了一輩子,到死才躺在棺材裏被抬出來,所以賢王一聽,當場臉都白了,雙腿無力行走,還是被太監拖出去的!”


  有聽客沒忍住問:“賢王臉白不白你都知道?你親眼看到了嗎?”


  說書人反駁:“我雖然沒親眼看到,但換做是你,可能要被關上一輩子,你的臉不白?我這是合理推斷!”


  那聽客不服:“那可是親王,不會連這點壓力都扛不住吧?”


  說書人一時無法反駁,但又不甘落了下風,放下茶盞,不高興道:“你聽個書怎麽還有那麽多話?還要不要我繼續講啊?”


  茶樓內其他客人齊齊怒目而視,那不識時務總是頂嘴的聽客縮縮頭,認慫了:“聽聽聽,你說,你說。”


  說書人滿意一笑:“處理了賢王,陛下又命楚侯爺重查洛埕案,楚侯爺是什麽人你們知道的吧?大焉第一戰神!打仗都不在話下,何況區區查個案子呢?侯爺幾乎是沒有猶豫的,當場就……”


  “接旨了??”眾客人上身不由自主地往前傾,眼裏炯炯閃光。


  說書人輕描淡寫道:“當場就拒絕了~”


  “啊?!”眾客人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說書人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行軍打仗對侯爺來說都是小菜一碟,何況是查個案子呢,太沒難度了,所謂殺雞焉用宰牛刀,太大材小用。”


  有人問:“所以這個案子最後是誰接啊?”


  說書人微微一笑:“最後,陛下把這個案子指給了大理寺少卿,杭立夫去查。”


  一堂的客人,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困惑不解:“為什麽不是讓大理寺卿查?”大理寺卿不是比大理寺少卿厲害嗎?


  “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說書人站累了,爬到桌子上坐下,“大理寺卿孔山泉,也是洛埕案的嫌疑人之一!”


  “記得我前麵說的嗎?南越世子和九公主上呈給陛下的布包裏有幾封密信,正是賢王寫給孔山泉,要他去找東瀛高手於護國寺行刺陛下,信上有賢王府仿冒不得的火漆印章,證據確鑿。”


  “哦——”總算大家都明白了。


  說書人擼起袖子,拿起瓜子,一邊吐了滿地都是瓜子殼,一邊以指點江山般的姿勢道:“這個孔山泉啊,也有點意思,他原本是去河中府查案子,結果不知怎麽的,突然失蹤了。”


  “個人猜測,他可能是聽到風聲,逃走了。”


  “不過大家不要慌,杭立夫是個人物,平時屈居孔山泉之下看不出來,這回輪到他表現,好家夥,大顯身手啊!三下五除二就把躲在李家莊的孔山泉找出來了,同時找到的,還有當初護國寺行刺陛下的刺客本田麻衣,是個東瀛人。”


  “這兩個人做賊心虛,都不用怎麽審,一股腦的什麽都交代了,陛下聽了招供,可謂是怒發衝冠,當場就判了兩人腰斬,至於賢王嘛,現在還在賢王府‘思過’,我尋思他這輩子也出不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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