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2章 胎記
兩人在一方狹小天地間,互相逼視。
淡淡的木香從香爐裏飄出,環繞在他們周圍。
馬車還在晃晃悠悠地走著,車窗外傳進來的聲音越來越喧鬧,應該是車夫覺得一直繞著右相府走太過引人注目,於是自作主張地駕車前往別處。
清辭被紮了麻穴,動彈不得,隻能像具屍體,僵硬地被楚詔壓著。
她極少這樣受製於人,現在想掙脫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隻要她大喊一聲“小白”,白珩舟無論在哪裏都會來救她,隻是那樣一來,小氣的楚侯爺怕是再也不會理她了。
車頂的十七聽到他們的動靜,嬉皮笑臉地說:“主子,要我們把車駕到沒人的地方嗎?方便你這樣~那樣~”
楚詔:“要。”
清辭:“……”
鬧市聲漸漸遠去,這馬車還真是往沒人的地方駕去,清辭頭皮發麻地想,侯爺他不是那種人吧?
楚詔臉上並看不出什麽端倪,目光卻幽深如涼月照耀下的潭水,含了許多心思。
清辭如躺針氈般抿了抿唇,最終妥協在楚詔的迫視下:“侯爺想聽真話嗎?”
“你說呢?”
“……如果我不願意說,你會怎麽做?”
“你說呢?”
“……”
清辭現在就是後悔,很後悔,她平時是多麽防備警惕的一個人,怎麽偏偏漏了那麽多破綻在他麵前?
清辭閉了閉眼睛,再睜開,鎮定了不少,首先申明:“我不是別國奸細。”
“侯爺調查過我的生平,我從小到大,經曆過的每一件事,想必你都了解得比我自己更清楚,如果我真是奸細,你不會到現在都沒有發現。”
楚詔捏起她的下巴:“‘榮清辭’這個人沒有問題,但你是不是榮清辭,誰能確定?”
清辭眉心一跳:“侯爺懷疑我頂替元清兒的身份之前,還頂替了榮清辭的身份?”
楚詔的拇指蹭了蹭她的臉頰,蹭下一點點易容用的粉末,抬眼看她,眼中的意思分外明顯——她的真麵目誰都沒有看過,哪知道她這層層易容下,是誰的臉?
清辭覺得有些好笑,她明明就是榮清辭啊。
不過,也是,榮清辭隻是一個藥材鋪的庶女,生平是那麽的簡單,怎麽可能又會武功又會機關術?楚詔的懷疑,很合理。
想了想,清辭有了一個提議:“聽說資深的老仵作,能通過把血滴進死人的骨頭裏的方式,判斷出兩個人是不是親屬關係,這種叫‘滴骨親’,要不,我讓人回榮家後院把榮浩的屍體找出來,快馬加鞭送到帝京,我們驗一驗?”
想了想,她又自以為貼心地建議道:“如果侯爺怕我的人中途對屍體做什麽手腳,那就麻煩侯爺派自己的人去。”
楚詔眯起眼睛,盯著這個女人,她永遠都是這樣,戴著麵具言語溫柔,他生氣她就哄,他懷疑她就解釋,他要保證,她二話不說豎起手指指天對地承諾,可一轉身就把什麽都拋去九霄雲外。
恐怕,在她看來,他和趙氏、上官瀾歌甚至燕竹一流都沒有區別,都是她可以欺騙利用的對象,沒被他抓住她就肆意妄為,被他抓住,她就編造幾句真真假假的話搪塞他,把他當傻子?
楚詔冷冷勾起嘴角,哪怕是文熙帝也不敢把他當傻子,這個混賬女人偏就敢。
她真以為他奈何不了她?
這樣不識好歹,也是該給她一點教訓了。
清辭突然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危險:“侯爺,你……”
清辭話都還沒問完,楚詔突然俯低頭,重重地撞上她的唇。
他來得太快太猛太衝動,清辭甚至沒來得及閉緊牙關就被他趁虛而入。
楚詔抓住她綿軟無力的兩隻手按在頭頂,狠狠地啃咬這張總是不說實話的嘴。
論動手動腳,平時好好的時候,清辭就不是楚詔的對手,何況現在她還被他紮了麻穴,更是無力抵抗,清辭淒慘地躺著,心想到底是誰說楚侯爺不近女色?占起她的便宜,一次比一次過分。
更過分的是,楚侯爺的下一個動作,竟是扯開了她的腰帶!
清辭渾身的寒毛幾乎是瞬間就炸起來,拚命扭頭避開楚詔的唇:“唔……侯爺……你!”
楚詔一手將她的臉板正,再一次吻上去,另一隻手解開她的腰帶之後撩開她的衣服,在清辭心慌意亂兼羞憤惱怒時,他將她整個人翻過去。
清辭:“!!!”
楚詔摸上她的後腰,他的手微涼,一碰到她的皮膚,她就克製不住地戰栗,他覆在她的背上,呼吸微重,帶著某種情欲的味道。
清辭到底是處子之身,被異性這樣觸碰,難以抑製地起了反應,越發羞惱:“侯爺,強人所難不是君子所為,以您的身份做這種事,是不是太……”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當年為寧娘接生的產婆,她說她一輩子接生沒一百也有八十個孩子,就屬你最不一樣,你的腰上有一朵蓮花胎記,栩栩如生,好像活的一樣,原來我還不相信,原來是真的。”楚詔在她的腰上輕撫,“確實很漂亮。”
……所以他撩她的衣服,是為了看這個胎記,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榮清辭??
侯爺行為處事太與眾不同,清辭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楚詔從她無言以對的表情上得到了什麽重要信息,就覆在她的背上,貼著她的耳朵低笑:“是不是什麽?怎麽不繼續說?我沒做什麽,你很失望?”
清辭:“……”
“如果你真的很期待做點什麽,我也不是不能滿足你,但是,唔,這裏不是好地方,回我府裏?”
清辭氣極反笑:“侯爺真是想!太!多!了!我的意思是,侯爺你一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小女人,是不是太混賬了?當然我心裏是很相信侯爺不會欺負我的,那麽能把解開我的麻穴了嗎?”
“我再混賬,有你混賬?你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清辭假麵具終於戴不住,惱怒地瞪過去:“你才混賬!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個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動不動占她便宜就算了,現在還脫衣服,他把她當什麽了??
“出閣?怎麽?蓬萊縣主對穎王殿下還不死心?”楚詔聽了她這話,臉色十分精彩,噙一抹森然笑意道,“還是看上南越世子了?總不會是做起賢王妃的美夢吧?”
“侯爺放心,我做誰的夢也不敢做安平侯夫人的夢。”清辭笑得比他更假。
兩人你瞪我,我瞪你,火花劈裏啪啦,差點將車廂點爆。
楚詔一手拔了銀針,清辭立即起身將衣服穿好,兩人互相甩給對方一個背影。
車頂的十七,嗑著瓜子,看著風景,聽著鬥嘴,十分快意地眯起眼睛——總算有人能治得了他家主子了~
半尷不尬的氣氛持續了半響,清辭撩起窗簾往外看了一眼,發現馬車在荒郊野嶺,周圍守著幾個人,應該是楚詔的暗衛,便起身下車——在狹窄密封的車廂裏單獨相處,她有些不自在。
雖是荒郊野嶺,但風景是真不錯,微風送來陣陣清涼,攜著不知名的花香,濃得有一絲辛味。
清辭下車後,楚詔也跟著下了,兩人一前一後站著。
清辭一吐一吸後,忽的開口:“我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分為三個階段。”
她沒有回頭看楚詔的表情,兀自說:“十歲之前,我有爹爹,他護著我和我娘親,無論是柳氏還是榮浩榮芸,都欺負不了我們,我和普通的孩子一樣,家裏雖然不富裕,但是過得很滿足很幸福,那是我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
她好像開啟了一個風流馬不相及的話題,不管楚詔願不願意聽,自顧自地說下去:“十歲那年,我爹爹去世了,是被柳氏和榮浩兄妹聯手毒死,從此以後,我和娘親的生活完全變了,再也沒有人替我們遮風擋雨,我們甚至吃不飽,睡不好,每天都在膽戰心驚,害怕他們會把我們賣掉。”
清辭嘴角彎出一個涼薄的弧度:“我才十歲,那些富甲商人就托了媒婆來提親,無一例外都是說可以先把我‘聘’回去養著,等長大了以後再談成親的事,那麽迫不及待要把我帶回家去,侯爺覺得,他們真會等到我成年嗎?”
她的話語如輕羽緩緩落下,卻直擊楚詔心湖,他背後猛地一凜,十歲?
帝京也有不少達官顯貴有那種“特殊癖好”,甚至還有以此營業謀取利益的暗娼館子,他雖然從不曾同流合汙,卻也有所耳聞,那些手段令人不齒和膽寒……她差點,就遭遇那些了嗎?
他查盡了她的生平,但那些不為外人知的,他自然也查不出來,一直以來,他隻知道她嫡母和兄姐都對她很不好,總是欺負她,未曾想,他們對小清辭有過那種惡毒的念頭。
難怪,難怪當初瀘城初見,他會偏巧撞見榮浩對她意圖不軌,原來不是巧,而是類似的事情經常發生!
楚詔的眼神冰冷下來,隻覺當初隻讓十七把榮浩的屍體丟進荒山野嶺太便宜他了。
那種人渣,就該喂給豺狼虎豹,屍骨無存!
清辭漫不經心地一笑:“好大一筆禮金,柳氏蠢蠢欲動,不過被我娘親攪亂了,她那麽唯唯諾諾的一個人,為了救我,跑到大街上叫嚷,柳氏好麵子,而且她還想繼續在瀘城開店,為了保護名聲,隻能暫時作罷,但關上門後,她又對我娘親拳打腳踢……”
“那時候我發誓,我一定要學好本事,我要自保,我要出人頭地,更要保護我娘親,讓那些欺辱我們的人付出代價,隻要能滿足我這些願望,無論做什麽我都願意。”
楚詔聽到這裏才聽明白,她說起她的過去,不是想跟他隨便聊聊,而是在向他解釋她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