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4章 他也記得前世
清辭慢吞吞道:“不敢勞侯爺大駕。”
然後就從一條書架後拖出來一張梯子。
踩著梯子爬上去,剛拿到那本書,底下的楚詔忽然說:“我知你這次進宮是為了幫燕寧擺脫南越世子的求婚,但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摻和進這件事。”
“為何?”
楚詔隨手拿了一本書,漫不經心地翻了翻:“南越世子頗有野心,不是很想跟他父王一樣臣服大焉,我的密探探知,他曾多次勸說他父王不要攪進大焉和順國的戰事中。”
“什麽野心,我看是愚蠢。”清辭不屑,“南越彈丸之地,偏偏地處大焉和順國的中間,他必得投靠一國才能換來周全,否則兩國夾擊,他滅國隻是頃刻之間。”
楚詔揚眉看她,清辭與他對視,微微一頓:“難不成,他是想倒向順國那邊?”
楚詔默認她的猜測是對的,繼而說:“南越王老了,瞻前顧後,最終沒有同意他的請求,但南越世子看起來並沒有死心。”
清辭明白了:“難怪南越世子提出那麽苛刻的要求,要娶個生辰八日裏帶有金木水火土的公主,原來他本意是不想與大焉結親,隻是大焉南越聯姻是慣例,他不好突然拒婚,才想出這一招。”
楚詔:“不錯,隻是沒料到宮裏真的有位符合他要求的公主。”
清辭:“照你這麽說,南越世子其實比燕寧還不想要這門婚事?”
“嗯哼。”
清辭微微一笑:“那我就更放心了。”
楚詔端詳她:“看你的樣子,好像不隻是想幫燕寧退婚。”
清辭也不瞞他,手中的書嘩啦啦地翻動,斜飛的眼角泄露出兩分她不甘人下的野心:“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楚詔微微仰起頭看她,笑了。
對,她這樣的女子,甘心人人拿捏才是異數。
“天樞子是你師父?”楚詔隨口一問。
方才還壯誌淩雲的清辭,突然手一抖,不小心碰掉了書架上一疊放得不穩當的書籍,劈裏啪啦全部往下掉,她驚呼一聲:“侯爺小心!”可別砸到金尊玉貴的他老人家!
楚詔一轉輪椅往後退,堪堪避開了砸下來的書,好氣又好笑:“拿本書都拿不好,笨死算了。”
清辭不服道:“還不是侯爺突然嚇唬我!”
楚詔笑:“我又沒有說什麽,明明是你自己做賊心虛。”
天樞子在隔壁聽到動靜,探頭一看:“哎呀侯爺啊你們幹什麽呢?那些書都是絕版的典籍啊,悠著點嘛,弄壞了可是大損失。”
楚詔輕斥一聲:“少囉嗦。”
天樞子一聳肩,將頭縮了回去。
楚詔轉動輪椅重新回到那位置,扶了一下梯子讓清辭安穩下來,看見她手裏的書,嗤笑一下:“撒謊也不編個靠譜點的,燕寧什麽時候愛看星宿方麵的書?《北鬥星宿》?她怕是都不知道北鬥七星是哪七顆星。”
清辭無奈:“侯爺,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你明白嗎?”
楚詔彎腰撿著書,沒抬頭地輕笑,清辭看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也覺得有些好笑,揉揉鼻子,一邊將掉落的書原位放回,一邊試探著問:“侯爺,你剛才說天樞子是我什麽?”
“不是師父嗎?天樞子說的。”
霎時之間,清辭背脊又是一僵,如有閃電從她天靈蓋直劈而下,炸得她渾身汗毛倒立——師父?
她這一世還沒拜天樞子為師?天樞子怎麽會自稱她師父?難道天樞子也記得前世的事情?
清辭差點控製不住,要跑去隔壁當麵問天樞子,但因為她的臉色突然大變,惹得楚詔的眼神也有些深究,隻能暗自咬牙,忍住這個衝動。
“天樞子真是這麽說的?”
“他說他曾遊經瀘城,見你在醫術上頗有天賦,便指點了你幾天,你非要拜他為師,他就半真半假地收下你這個徒弟。”楚詔說著,眼神似笑非笑,“怎麽?不是這樣?”
清辭抿抿唇,前世她之所以能拜天樞子為師,就是因為一次機緣巧合,他發現她有醫毒天賦,就留在她身邊指導了她幾年,天樞子對楚詔說的話,也不全是假的。
隻是,真沒想到……
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跟她一樣記得前世的事情。
這種微妙的認知感,讓她原本一直浮在半空中的心往胸臆間落了落,有點踏實。
她是個很清醒的人,重生一世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她很明白這是真的,不是她的夢,也不是她的臆想,是確切發生的,隻是偶爾午夜夢回,徒然驚醒,還是會有些恍惚,分不清前世今生。
天樞子的存在是她二世為人的證據,哪怕前世的經曆不那麽美好,可到底是是她活過的,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她很高興他記得,就像找到了這世上另一半靈魂。
清辭悵然一笑:“我也沒想到能再見到他,他竟也還記得我。”
她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得有些曖昧,楚詔的臉色一黑,將書本擱在書架上,轉動輪椅直接離去。
清辭都不知道他突然在不高興什麽,說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聲。
隨便他了,反正她也不是來找他的。
清辭放好書,走到天樞子身邊,他專心地抄錄著書籍名錄,嘴裏念念有詞,她喉嚨一滾,竟是需要做足準備,才喊得出那句“師父”。
而這一喊,就喊得兩個人心頭都是一痛。
天樞子筆鋒頓住,墨水滴落暈開成一朵綻放的花。
模糊記起,他上一次聽到這聲稱呼,得是五年前了。
那時候她不聽他的話,非要進榮王府,他們大吵了一架後,他就歸隱山林,不再理會紅塵世事,也不管她死活,等他終於從山裏出來,她已經淪為罪犯被充入軍妓營,跟著大軍去邊關了。
他星夜疾馳,遠赴邊關,隻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隻看到她被五馬分屍的屍體,裹著黃沙,髒汙不堪。
往事從腦海中激蕩而過,換得天樞子長長歎了口氣,他回過頭,一笑溫存:“清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