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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凝脂化為泥

  【感謝等待,麽麽噠】


  眼前的話本兒鋪子有些特別,門臉兒用古木裝飾,木門上掛著一尺暗花簾籠。


  程姝瑤上去掀簾推門,頭頂銅鈴輕響,顧錦寧跟著入內,尚未來得及細看,撲鼻先入淡淡清香。


  “婧妍姑姑!”程姝瑤喚道。


  裏間輕響,帷幔後走出一桃李女子,眉目秀氣清雋,淺笑道:“有些時日沒見你了。”


  “可不是麽,最近忙死我了。”程姝瑤寒暄罷,又對女子介紹,“這是我時常與你提起的好友,顧錦寧。”


  “錦寧見過婧妍姑姑。”顧錦寧福身問好。


  那女子卻掩唇輕笑,忙道:“顧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我是得程小友一句惠稱,才被喚聲‘姑姑’,顧姑娘莫當真。”


  程姝瑤也笑,打趣道:“錦寧,姑姑是讓你喚她筆名。”


  “你又淘氣!”女子佯怒笑斥,遂對顧錦寧親和道,“顧姑娘隨意看看罷,小店物件雜多,若有不解之處便問我。”


  “錦寧你先瞧著,我去裏麵與姑姑說幾句話。”程姝瑤拍拍好友,隨即跟那女子進了裏間。


  顧錦寧環顧四周,更覺此處與其他文房鋪子皆不同。


  倚牆而立的木架上,陳列著許多筆墨紙硯,還有些古韻書簡,式樣皆不是常見,與其說是售賣,倒更像是展覽。每層木架擺了一隻琉璃瓶,裏麵燃著蠟,靠近燭火時,之前嗅到的香氣愈濃。


  木架旁有兩三方桌,上麵整齊堆疊著數冊話本子。顧錦寧湊近翻看,有些是沒有書名的,與早前程姝瑤給她看的類似,還有些有書名,顧錦寧隨意瞧了幾冊,隻看書名就教她一陣臉紅,卻又好奇話本子裏是何故事。


  程姝瑤從裏間出來時,見到的便是好友既赧然,又忍不住翻開話本子的模樣,不禁噗嗤笑出聲,道:“瞧你這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看不可描述的小本子呢!”


  被好友捉了現行,顧錦寧麵上紅雲更甚,忙將手中的話本子放回去,輕聲道:“這書名……確實有些不得體。”


  “誒誒,怎的不得體了?我看看……”程姝瑤上前拾起那話本兒,逐字念著,“霸道王爺甜寵嬌妃,這不是挺好的?多吸引人啊!”


  “你念這麽大聲作甚!”顧錦寧臉似火燒,快速瞥眼其他的話本子,小聲道,“那些,也不得體。”


  “將軍請自重,侯爺輕點寵,世子妃威武,搶個王爺做夫婿……都很好啊。”程姝瑤隨意翻了幾本,突然手中頓了頓,咂舌感歎,“道士與師兄弟的二三事……嘖,這個確實有點不得體。”


  此時顧錦寧已捂住耳朵,不願聽程姝瑤再念,一旁的婧妍姑姑則笑道:“那本倒是賣得很好。”


  程姝瑤拂了拂掌,一臉了然:“果然不論在哪兒,這種故事都人見人愛啊。”


  婧妍姑姑則對顧錦寧解釋道:“莫瞧姝瑤總是頑劣,這鋪子裏的許多主意,都是姝瑤給我提的,收效確實不錯。”


  顧錦寧恍然,難怪這鋪子處處標新立異,除了程姝瑤,也沒旁人能想出這些花樣了。


  “也不算都是我的功勞。”


  程姝瑤倒很謙虛,低頭摸索著,從背包中拿出一疊紙,遞給婧妍姑姑,“呐,這個月的。”


  婧妍姑姑大致翻看過後,頷首道:“你稍等。”遂又進了裏間。


  顧錦寧怔詫,問道:“你竟還寫話本子?”


  “我寫的,別人也得能看懂不是?”程姝瑤自嘲,遂笑道,“我隻是提供梗概,具體的由姑姑來寫。”


  那邊廂,婧妍姑姑出來,手上紙箋已不見,將一銀袋遞給程姝瑤,後者眉開眼笑道:“謝謝姑姑!”


  “若你能學學寫字,也不必總由我來代筆了。”婧妍姑姑調侃,“否則,我總像個冒名頂替的。”


  “哪怕我寫好了字,那些拗口的詞句,我也寫不來。就這麽著兒罷,挺好的。”


  程姝瑤不在意地揮揮手,將銀子塞進袖中,又催著好友選話本子。


  可顧錦寧哪還好意思挑,程姝瑤隻好撓撓頭,自己給她選了幾本,硬塞給她,並命令“務必通讀”。


  隨即兩人告別老板娘,出了話本兒鋪子。


  顧錦寧捏著手中的話本子,許是習慣了那些稀奇書名,眼前這幾本,倒尚算中規中矩,又看了看話本兒著者名,好奇道:“那個婧妍姑姑,筆名是什麽?”


  程姝瑤圓眼睛滴溜轉,壞笑著勾手讓顧錦寧附耳過來,悄悄說了三個字。


  “……甚麽?”顧錦寧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沒聽懂。


  “咕,咕,噠!”程姝瑤一字一頓大聲念出,遂捂腹大笑,“這筆名是我起的,是不是很特別?”


  “是……特別。”顧錦寧哭笑不得,麵色尷尬,“倒像是……雞鳴。”


  “為了這事兒,婧妍姑姑沒少惱我。”程姝瑤擦擦眼角笑出的淚,又正經地道,“當然,你若喜歡,也可喚她‘咕神’。”


  顧錦寧無奈失語,隻小聲嘀咕了句:“那我還是,喚她婧妍姑娘罷。”


  這之後,顧錦寧除了去府學聽講半日,其餘待在家中的時間,便靠話本子打發閑暇。


  轉眼進入冬月,白日漸短,千裏寒冰封,顧錦寧在小院裏樂得悠閑,顧國公卻忙得腳不沾地。


  臨近年關,朝廷各部皆到了年末考校的關頭,眾官員也需向上級述職總結,饒是顧國公這般無實權之臣,也被調派至六部監督聆訊。


  經過近一個月的廢寢忙碌,最終在臘月初一大朝會時,六部將各自整年匯總呈報皇上。


  各部尚書平述功績與不足,總體而言,皆是功績頗豐,疏漏偶有,皇上聽著十分欣慰。


  尤其是戶部祁尚書所陳,今年國庫充裕,又當場呈上納稅紅名冊,喜言幾大重要商戶皆提前將市稅繳足。


  皇上龍顏大悅,撫掌道:“甚好!今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不如挑個日子,將這些商賈邀來,犒獎一番,畢竟他們也為我大鄴出了許多力啊。”


  於是,原本指望能歇些時日的朝臣,不論心裏願不願,都隻能高呼“陛下英明”,將犒賞覲見安排進年末朝政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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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姝瑤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半晌不得不承認:“嘖……確實有點好看。”


  大皇子身形單薄卻挺直,佇立在那艘畫舫上,青玉色的袍服一塵不染。他的頭發墨黑,襯托出他發髻下珍珠白色的麵容。


  似乎大皇子說了句什麽有趣的話,隻見旁邊的女子淺淺彎起眼角,河風偶爾拂過其臉上的麵紗,能隱約窺探到女子清麗的容顏。


  兩人姿儀優雅,在畫舫之上靜靜比肩而立,此情此景足以入畫。


  “竟沒想到,大皇子殿下真的如此鳳儀玉質。”有貴女感慨道,語氣中帶著絲仰慕。


  旁邊也有貴女小聲附和:“我瞧著,似乎能與蘇大公子相較……”


  當著蘇若汐的麵,她們不會說大皇子與蘇公子誰高誰低的話,但能讓眾人聯想到蘇慕白,便可見大皇子確實氣質出眾。


  蘇若汐謙虛笑道:“我兄長隻是一介白衣,怎可與殿下龍子之姿相比。”


  這樣一比較,便有不少人心生惋惜起來。


  同樣是風朗月清,也同樣曾患重疾,不知是不是因為優秀而引老天妒忌,才會如此坎坷。


  不過,蘇慕白如今腿疾已愈,會不會大皇子也有病愈的機會?


  “真是有些可惜……”有貴女喟歎一聲,不少人頷首讚同。


  這邊的一群姑娘擠在畫舫上瞧熱鬧,就算兩艘畫舫靠得不近,那邊的人也不會看不到。


  但大皇子仿佛對這種矚目視若無睹,隻輕言輕語地與那伶人說話。


  然而,哪怕被如此無視,這些慣常心高氣傲的貴女並沒有不悅,反而在心裏暗暗評價,大皇子是有風骨且專情之人。


  女人的心理有時就是這麽奇怪。


  如果大皇子看到她們這些姑娘,便洋洋得意或者表現出熱絡,才是落了下乘。


  片刻後,大皇子似乎與伶人說完了話,隻見那女子盈盈一拜,竟是行的大禮。


  “殿下這就要走了?”立即有貴女忍不住出聲,似乎頗為惋惜。


  恰逢此時,大皇子仿若有感,轉頭朝這邊看過來。


  眾貴女頓覺窘迫,各個一動不動地呆站著。


  偷窺被抓包還是其次,最主要的,大皇子微服而來,顯然是無意聲張身份。


  她們到底是行禮呢,還是不行禮呢?


  這種時候,還屬蘇若汐反應最快。


  隻見她微微垂首,屈膝行了個半禮,既不突兀,又不顯得失禮。


  其他小姐們也回過了神,紛紛效仿。


  大皇子淺淡一笑,微頷了下首,而後便轉身離開。


  眾小姐們暗籲一口氣,剛直起神來,又響起幾聲驚呼。


  眼瞧著大皇子上了一艘小船,本以為那伶人綴在其身後,隻是送別。


  未曾想,大皇子上船後,竟回身虛扶一把,伶人亦上了小船。


  隨後小船緩緩劃向河岸,眾人這才發現,河岸邊停著兩駕馬車。


  大皇子竟納了伶人?!

  貴女們霎時間驚愕無言,心裏久久不能平複。


  “所以,大皇子殿下的……傳言是假的?”有貴女驚喜出聲。


  沒有人懷疑她,但每個人心裏也都這樣猜測著。


  另有人遲疑說道:“許是納進府中作賞,不為妾?”


  “你這就不知道了。”旁邊有人出言反駁,“伶人收官都是銀子賺夠了,或者年紀到了該隱退了。這種時候如果被納為私伶,圖什麽,客人又圖什麽?”


  “許是殿下顧念情誼,將她贖回府中養老呢?”


  ……


  那艘小船早已淡出視線,但關於大皇子的議論並未停止,反而愈發激烈。


  這些貴女差不多都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汴州城就這麽大,門當戶對的適齡男子她們早都心裏門兒清。


  如果大皇子真的隻是身子骨弱一些,其他方麵並無問題,對於那些不願低就、又不想嫁入世家的貴女而言,便相當於又多了一位合適的婚嫁人選。


  總歸都是要嫁出去的,倒不如嫁入天家,皇子妃的身份可比世族主母的身份有吸引力多了。而且,對方還是如此芝蘭玉樹之姿。


  至於那些什麽伶人的,她們並不介意。


  是個男子都會納妾。如果真做了皇子妃,區區一個伶人,見了皇子妃也要磕頭請安的,處理起來太容易了。


  顧錦寧自然沒有加入到這些討論中,隻輕輕拉了下仍興致盎然的程姝瑤,說道:“咱們該走了。”


  程姝瑤“嘖”了一聲,倒沒再堅持逗留。


  顧錦寧去辭別時,蘇若汐也沒有挽留,僅是頗具深意地看了顧錦寧一眼,顧錦寧隻能當做沒有看到。


  之後,一行人回到遊船上,亦感慨一番適才的見聞。


  “我現在能回答姝瑤的問題了。”


  竇靖晶笑道:“兄長與大皇子殿下相比,也要謙遜些。”


  程姝瑤圓眼睛一橫,說道:“你這個當妹妹的,怎麽胳膊肘往外拐,我就覺得還是你哥哥更好看!”


  “姝瑤,你怕不是,鄰居眼裏出潘安?”魏瀾揶揄道。


  程姝瑤麵上一紅,沒再與她們抬杠,搗了一下顧錦寧,問道:“那你怎麽說?這大皇子跟你家王爺比起來,究竟誰更好看些?”


  自從上了遊船,顧錦寧就一直沒說話,這才回神,說道:“都是姓簡的,誰又能比誰差到哪裏去。”


  “嘁!就是說你家王爺也不差唄?”


  程姝瑤嬉笑,手指在臉上刮了下,“女生外向,羞羞羞!”


  幾個人笑作一團,顧錦寧也扯起笑意,別過臉不理她,心裏卻放不下方才想的事。


  她一直沒有表明態度,便是因為想起前世,確實聽到過風聲,大皇子並無隱疾。


  隻是那時候,她並沒有遊過河,也不得而知這風聲究竟從何而來。


  但不管怎樣,大皇子沒有隱疾,這便能坐實了。想必過不了多久,整個汴州城都會知道,大皇子身子並不那樣弱。


  也因為這一層,顧錦寧並不像那些貴女,見到大皇子的風姿,便認為他與蘇慕白是同一類人。


  一個人明明沒有隱疾,卻放任謠言不顧,又在毫無預兆的某一時刻,忽然昭告天下,這種行為,怎麽想,都覺得頗有深意。


  更遑論,大皇子輕衣簡行,為何能被眾人知曉,這也很值得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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