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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妃子秀

  夜裏的篝火燃了大半夜,風吹草香的飄動,家家戶戶都安然入睡,唯有稻田邊的茅草屋還點著燈。


  “你好大的膽子啊。”


  龍珩坐在椅子上,俯視跪立在地的鳳惜瑤,手裏把玩翡翠戒指,目光精銳,有如寒冰利劍,穿透人心。


  “要打要罰,悉聽尊便。”鳳惜瑤麵無表情道。


  “你是見朕跟你攤牌,撕破臉皮也不把君臣之禮放在眼裏?那朕,就教教你怎麽說話。”龍珩眼眸一冷,周遭的鍋碗瓢盆、木桌凳椅皆化為木屑,陰冷的寒氣攜著內力壓迫她的軀體,穿過五髒六腑,好似有條蛇在體內亂竄、撕咬,疼得人渾身發抖,肝膽俱寒。


  皮膚開始出現深紫的血脈,鳳惜瑤疼得趴在地上,指甲深深扣進肉裏,嘴裏卻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龍珩收回內力,望著堅忍的人兒,淡道:“這隻是小小的教訓,你若再不聽話,就沒那麽無趣了。”言下之意,還有你想不到的狠。


  鳳惜瑤喘著粗氣,蒼白的臉倔強仰起,嘴角邊泛起一絲冷意:“你就算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也沒用。”


  在黑屋子裏的特訓,還有被人丟進鱷魚潭裏的戰鬥,沒人會懂。那種被人打了精神折磨的藥劑、電擊,與張開血盆大口的鱷魚戰鬥,渾身是血地爬起來竟不覺痛,就像沒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不痛不癢的完成任務。


  她憎恨這種感覺。


  見慣生死的人,總會聰明的掩藏陰冷氣息,用溫柔來假意溫暖自己,她不確定自己什麽時候會現出原形。


  但至少現在,絕對不行。


  龍珩見她如此,也不在意。他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子,勾住她的下巴,殘忍道:“朕知你是個堅忍的女子,這些招數或許沒用。看你對這個小丫頭,還有十裏村的人挺在意,你說……朕要是屠殺整個村莊來換你一心,可行?”


  鳳惜瑤微微蹙眉,個人意識裏並無感覺,可軀體裏的心髒卻是一凜,渾身的血液冰涼到極點。她鬼使神差地揮拳過去,脫口而出:“狗雜種!”


  龍珩接住她的拳頭,臉色深沉:“狗雜種?鳳惜瑤,你活的不耐煩了!”


  “哎喲!”


  鳳惜瑤的身子被他扛到肩上,臉朝黃土腳朝天的行走,胃裏翻江倒海,腦充血也是這麽回事了。


  瞥見昏倒在地的月兒,她還是低聲求饒:“皇上,臣妾錯了,還請皇上大發慈悲,帶我月兒也回宮吧!”


  “你想得倒美。”


  龍珩雖這麽說,但在離開時鳳惜瑤見黑暗中有個人影,渾身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若非刻意,怕是難以察覺。


  從十裏村莊回來,龍珩半句不言也沒有來步搖閣,他故意在外麵徘徊,以瑤夫人私自出宮做文章,把鳳惜瑤禁足讓她適可而止。聽聞她身邊唯一的丫鬟月兒被當眾打五十大板,此事在後宮沸沸揚揚,紛說不得寵的妃子連奴婢也遭罪。


  簾外落雨潺潺,春意闌珊,步搖閣門外種有一排粉嫩的桃花,鳳惜瑤舉著油傘,站在綿綿細雨中,像是在等待什麽人或事。


  白玉欄的長廊道上,步伐急促的奴才們抬著轎子走。他們正往此處來。


  轎子頂蓋懸明珠,四壁鋪綢緞,簾子是上好的西域柔紗。清風蕩漾,紗簾輕舞,身軀若隱若現,細膩如脂的長腿貼在紗幔邊,似要魅惑眾生。


  她纖纖玉指,挑起彎耳壺,仰首頗為愜意地澆灌紅唇,不經意瞥見一抹高挑修長的身姿,隔著紗簾看不到長相,給她極大的不快。


  “那人是誰?”


  轎邊的太監聽聞,連忙應聲:“回稟娘娘,此人正是宮裏傳得沸沸揚揚的瑤夫人。”


  轎中人是當今當朝宰相沈琨海之女,沈碧林。她常年養在深閨也養出些脾氣,性子傲慢,但由於家事顯赫,無人敢惹。是這宮裏不好惹的主。


  “哦?”她眯了眯眼似在回想什麽,臉上倏地浮起笑意,“我當是誰呢,過去瞧瞧。”


  太監察言觀色,深知自家主子的性子,便扯開嗓子喊:“沈妃娘娘到!”


  油傘下的人一襲白衣,裙邊沾了些泥垢,卻依如出水芙蓉,清麗脫俗。她聞聲望去,眼眸清澈,嘴角泛起一抹詭異地笑,輕步上前行禮。


  “臣妾參見沈妃娘娘。”


  丫鬟拂開紗簾,隻見轎中人衣著華麗,頭戴珠寶,容顏精致,眼波流轉,她斜倚在絲綢壁邊,目光肆意打量對麵人,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這女子膚如凝脂,發如黑墨,不同於宮裏人華麗的裝扮,僅是簡單的白衣便可清麗脫俗;再看她舉止優雅,言語柔和,竟使沈碧林自愧不如,連忙坐起身子,端正姿態。


  一個女人的美麗,永遠會讓另一個女人有危機感。她意識裏排斥比自己美的女子。她再次打量,唇邊帶有一絲笑,皇上向來喜歡山珍海味,對清水白菜沒趣。


  “哦——你是哪個宮的佳人,怎穿得如此寒酸?”


  “回娘娘,臣妾是您的對麵人,步搖閣的鳳惜瑤。”鳳惜瑤低眉順眼地回道。


  “鳳惜瑤?”沈碧林故作不解,招來丫鬟指著她問:“她是哪家的無名犬?”


  “回稟娘娘,這位就是步搖閣裏的瑤夫人。”丫鬟解說道。


  “噢,你就是名揚後宮,三月不得寵的鳳惜瑤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今日一看,你比傳說中的更為可憐。”沈碧林麵上憐憫,心底笑開了花。鳳青菱那個賤胚子手腳倒是利索,爬上龍床死都不肯下來。如今碰上被冷落的鳳惜瑤,她不狠狠整治一番,怎對得起高貴的身份?

  麵對沈碧林的嘲笑,鳳惜瑤表現得極為淡定,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知道戲成了,“娘娘說的是,臣妾不喜人色,不如某些嬌喜鵲想著法子爬上枝頭。不過,您好像就是其中一隻吧?”


  “放肆!”沈碧林拍案而起,一時激動起身撞上轎頂,疼得齜牙咧嘴,“來人,把她拿下!給本宮刮幾耳巴子,讓伶牙俐齒的野狗再沒厲害!”


  “住手!”月兒急忙從步搖閣裏跑出來,不顧身上的疼痛用力推開他們,護在鳳惜瑤身前,“我家小姐是皇上奉的第一夫人,你們誰敢拿下!”


  “第一夫人?”沈碧林笑得花枝亂顛,由人攙扶下轎,才正眼瞧上鳳惜瑤,“確實是第一夫人,這宮裏最低位置的,也就你一個夫人了。”


  太監聽後,掩嘴狂笑,引得丫鬟們也笑開,望向鳳惜瑤的目光更是鄙夷。


  聽著周圍的嘲笑聲,月兒麵紅耳赤,低聲吼道:“不準你們笑我家夫人!”


  “啪!”


  響亮的巴掌聲傳入耳中,鳳惜瑤眼裏的殺意稍縱即逝,她驚慌失措,想要跪地求饒,卻被月兒攔住,“夫人,月兒今天哪怕是死,也決不讓他人辱你半分!這群賤人的,根本不配踐踏你的自尊!”


  “啊——賤骨頭,你竟敢以下犯上!”沈碧林驚聲尖叫。


  月兒撲過去扯她的頭發,抓破她的臉,嚇得奴才們心驚膽戰,連忙上前扒開小人。可月兒的性子就是如此,一旦認定的事,死也不改,打架也這是如此。


  鳳惜瑤目光一沉,果然,月兒深藏不露,表麵撕扯,實際已打入骨頭,沈碧林的肋骨及手腕都有一定輕傷,雖沒有傷到臉,但手頭的輕重控製很好,都會在後天顯露出來。不過多久,沈碧林就會在床上躺好幾個月。


  奴才們架起月兒到一旁,沈碧林累得氣喘籲籲,頭上的發飾東歪西倒,身上的華服褶皺不堪,她招人拿來鏡子一瞧,氣得手腳發抖,像個潑婦般衝向月兒。


  “啪、啪、啪!”


  一聲聲清脆的響亮,月兒的半邊臉已腫得不成樣子,就在沈碧林抬腳要踹時,鳳惜瑤不準痕跡地扣住她的腳踝,提醒道:“娘娘適可而止,這可是皇宮,周圍人都看著呢。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裏,怕是再也沒翻身的機會了。”


  沈碧林經她一說,回過神才知圍觀的人都在議論紛紛,她悻悻收回手腳,一股腦鑽進轎子裏,隨著奴才們跑了。


  鳳惜瑤扶起倒在地上的月兒,望人群中望去,隻見其中一人氣質非凡,在對上她的目光時微微一愣,繼而轉身離去。


  回到步搖閣,鳳惜瑤盯著月兒紅腫的臉,久久不語。


  月兒想說話,可臉頰邊都麻木了,每張嘴血就從口腔內壁溢出來。她滿眼晶瑩,在鳳惜瑤手心劃上幾筆,對不起。


  “你何苦瞞我,有武功是件好事,哪像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鳳惜瑤眼裏滿是心疼,指尖輕輕觸及她的額頭,撩開細碎的劉海,“你玲瓏剔透,深知我心,可也不能拿命來賭。鳳青菱剛才派人來看,估計會選用沈碧林做劊子手,若是她,就沒什麽難的。今日你當眾給人難堪,以後怕是要為難了。”


  月兒擠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在手心又劃上幾個字,沒關係。


  “真傻。”鳳惜瑤扭幹泡在水裏的濕布,敷在她的臉頰,說:“從今往後,眾人都不將我們放在眼裏,沒有衣食無憂的日子,卻少了許多對敵。我們減少了所有人顧忌,將注意力轉到她們身上,隻管布下天羅地網。”


  月兒嘴唇蒼白,疲憊地眨了眨眼,在她手心落下字,聰明。


  “你先睡會兒,我去找些藥回來,絕不能讓你毀了容貌。”鳳惜瑤替她蓋上被子,抬起臉盆往外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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