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一柄重錘
一聽是趙宣來找，李東陽本能的想要拒絕，但再一想他之身份，也就微微點頭，讓人將趙宣給請了進來。
??當趙宣進了李府，轉了兩個院子。
??果然，院子中下人們行色匆匆，甚至有人搬著東西來回走動，一副隨時準備要走的模樣。
??到了最裏麵的院子，李東陽靜靜的站在院子中，看著正走過來的趙宣。
??本來李東陽以為，依照兩人的身份，雖然官職不相上下了，但他畢竟是內閣大學士，而且輩份也在，趙宣見了自己應該會很客氣。
??但是令李東陽沒想到的是，趙宣第一句話就是斥責與他的！
??“方才聽聞李大人又要請辭，心中還在奇怪，與上次請辭才相隔多長時間？但是沒想到，這次李大人竟然來真的！李大人官至內閣大學士，可是要做那逃兵，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我們這些後輩收拾！？”
??一聽趙宣這話，頓時令李東陽以及身邊的幾個人臉上頓時一怒！
??“休要胡言！你這小兒懂些什麽！？”李東陽氣的不輕。
??趙宣冷笑，看著走上來想要將自己趕走的李府人，不由大聲說道：“李閣老入閣不是一兩天了，將莊陶扶上首輔之位，讓大明皇權中落，讓社稷動蕩，讓百官吞聲，讓百姓無望，現在卻無事一身輕，想要回鄉頤養天年，您有想過百年之後，史書會怎麽書寫與你麽！？”
??趙宣麵對抓上來的人絲毫不懼，就目光炯炯的看著李東陽。
??“住手！”
??李東陽突然製止了自己的家人。
??趙宣的話，猶如一柄重錘，將他埋藏在心底，最不願意提及的擔憂給說了出來！
??這麽多年了，沒人敢和他說這些話，但不代表他從來沒有想過！
??他是和莊陶一直在纏鬥，但卻沒有任何結果，這是失敗的！最起碼，這小子說的沒錯，是自己的失敗，成就了今日的莊陶！
??“所有人都下去！沒有老夫的吩咐，誰都不許進這個院子！”李東陽精神還是很好的，威嚴的說了一句之後，幾個中年和年輕人一臉糾結的走了下去。
??瞬間，院中靜悄悄的。
??李東陽看著氣勢洶洶的趙宣，搖著頭說道：“朝中這麽許多人，竟然沒有人比你看的清楚！是的，老夫敗了，敗的徹底，敗的沒臉繼續待下去！”
??趙宣心底一驚。
??他這才知道，李東陽竟然已經失望到了這般地步！
??“本來老夫還想以為冊立太子會晚個幾年，這樣老夫心中還有堅持，但是沒想到太子冊立竟然這麽快，如此一來，老夫心中最後的心願達成，也就不用再繼續留下去了，還是將位子留給有能力的人吧！”
??趙宣聽著李東陽的話，微微搖頭說道：“李大人，我不同意您的觀點！現今朝堂正值青黃不接的時候，您現在離開，就等於將整個內閣拱手讓給莊陶，依照莊陶那性子，他肯定會將權利集中，邊緣化莊皇後，而後以太子為鞭繩，行掌控朝局之事！這難道就是您希望看到的？”
??李東陽身子微微一震。
??從來沒有人這麽直白的對他說過這種話。
??這話對於他來說是極具攻擊力的！
??即使他心裏也有這種想法，但真的當別人指著他說出來的時候，還是令李東陽猶如冷水劈頭蓋臉的潑了下來！
??趙宣直視李東陽，眼中全是憤怒與不甘。
??“李大人！莊陶黨羽權傾朝野，一句話便能夠左右朝局方向，您在還能夠阻止他，或者給他劃下橫線，您不在，誰來擔當此任！？要知道，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莊陶顛覆朝局，別說您頤養天年，就是您躲在深山老林，他一樣能夠將您找到，而後報這些年之仇！”
??李東陽滿腦袋亂哄哄的，今日趙宣一席話，可以說將他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真要如此，今日之有誌之士，全部會在不久的將來，或下獄，或流放，或殺頭，或暴斃，而他們，正是此時與您誌同道合之人！”
??李東陽再也聽不下去，眼中閃過一絲煩躁。
??“行了行了！我知你意圖了！再說下去老夫就要趕人了！你這口才，不當禦史還真是屈才了！”
??聽著李東陽懊惱的聲音，趙宣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話說動了他沒有。
??便見李東陽走進了屋中，趙宣趕緊跟上。
??進了房中之後，兩人分別而坐。
??“你小子，還真是與你老師楊一清不同，你老師乃是實幹家，而你，則完全相反！”
??趙宣看著李東陽沒有說話。
??李東陽看趙宣神色，就知道這小家夥不會輕易被自己的話打動，也不是一兩句敷衍的話能夠說住，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拿點真材實料出來，這小子是不會走的。
??“小趙侯爺，我知道.……”
??“您叫我中白就行，侯爺二字在您麵前可不敢提！”
??李東陽也不矯情，直接了當的說道：“中白啊，我知道你心裏是因為今日莊首輔上湊派你出征江西而不平，也知道你與莊首輔一向看不對眼，但這也不能夠成為你肆意亂說的憑據！”
??趙宣搖頭，直截了當：“大人，我趙宣行得正坐得端，所說之話全是心中最真之想，沒有任何虛言！”
??李東陽微微擺手。
??他從趙宣眼中看不到任何的情緒波動，不過理智告訴他，趙宣說的應該是真的。
??再加上趙宣也不算外人，甚至和自己的理念也有些同向，更別說最近他收拾劉瑾實在是令他這個老頭子都痛快務必，所以李東陽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說兩句真話。
??“中白啊，我之所以告老，實在是因為身體狀況不善，腦子也時常胡塗，思考事情都做不到專心致誌，如此下去，恐會做出錯誤決策，一旦如此，影響的可是整個大明的運轉，受苦的也會是百姓！”
??“我已經上書朝廷，請他們物色新的內閣人選.……”
??趙宣微微搖頭，一臉的正色：“大人，恐怕這時候您選任何人，都不會有什麽結果，除非所選的人是莊陶的人！您在的時候，下麵好多朝臣還會以您馬首是瞻，您這一走，就是放棄了他們！”
??李東陽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痛苦，應該是趙宣的話再次說進了他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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