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之路之五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救贖之路之五
他小心地把襪子脫下來,隻見腳背已經紅腫,這應該是被皮鞋磨的。再看足底,腳跟的位置有好幾個破掉的血泡。紅色的鮮肉露出來連成一片,有些觸目驚心。好像是上過了藥,不過走路的時候差不多磨掉了,隻能看到一點點黃色的粉末。賀淨書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心疼了。歎口氣把被子往下拉了拉,一個人走了出去。
這賓館不過六層樓,他上到樓頂。上麵除了太陽能熱水器和水塔,還有十幾把椅子跟幾張桌子。大概晚上有人在這裏吃夜宵。
賀淨書走到樓角,迎著呼嘯的夜風,抬頭看一輪明月掛在當空。明月下麵是高聳的遠山的背影,還有無邊的鬆林像海浪一樣波動著。樓底下依然熱鬧,馬路上車水馬龍,路邊行人三五成群說笑聚餐。
他看著遠方,嘴裏默念著吳瀚的名字,心裏卻不由自主想起大學畢業後回家時,第一次遇到那個魔王的情形。在戲院裏戲台上,他為了抄近路卻撞到了正和人打架的阮大少爺。再之後他們因為妹妹賀琳琳相識相騙相互傷害。他被那些照片害得差點崩潰,他也把這魔頭騙得好慘,而之後操場上他差點又被打死。被囚禁,被威脅。最後竟然還把家人牽扯進來。甚至一度賀家都有家破人亡的危險。本來應該平淡的人生變得波詭不定,變得讓他一度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但現在他們竟然成了朋友,即使不算朋友,可有著比朋友更說不清的關係和恩怨糾葛。阮天昊曾經說過喜歡他,他沒有放在心上。當這家夥動真格的追求自己的時候,他隻是反感和困擾。那現在呢,自從阮家倒台以後,這個玩世不恭的家夥變得冷靜穩重,甚至更聰明,處變不驚臨危不懼。他還能忽視這個人,忽視這份追求,忽視這份不求回報甚至說得上是無私的愛麽?
他又想起來大學時交的女友杜曉芊,想起了靜和高中已經嫁為人妻的東方若怡。甚至想起了普陽鋼廠裏那個素未謀麵,卻對自己表示過好感的二部部長女兒梅君豔。賀淨書從來不不覺得自己是個出眾的男生。他上大學之後成績一般,辦事也好與人相處也罷,從來算不上優秀。但他從來也沒自卑過,正因為如此,他不爭強好勝不與人為仇,得來了一個好人緣。
可自從杜曉芊因為畢業後找工作的事離開自己,他心裏殘存的唯一的自信被徹底打垮。小心翼翼活到二十多歲,忽然感覺好失敗好悲慘。吳瀚正是這個時候走進自己的生活,像一束陽光照耀進自己陰暗潮濕的心房。之後不管遇到什麽風浪,天翻地覆凶惡危險的事,總有他陪在身邊。那麽地笑著,那麽地護著自己。讓自己淡忘過去,慢慢淡忘阮天昊秦肇這些人給自己帶來的傷害。他已經在心裏默默認為吳瀚就是他的天,他的地,讓他不再計較榮辱得失,隻要這天不塌地不陷。所以他把自己死死綁在了吳瀚身上,把全部的身家性命托付給了這個人。即使倆個人之間沒有承諾沒有協議,但這已經是命中注定的結局。所以他心甘情願地遠離了其他女生,從好朋友好哥們變成了吳瀚的愛人。這份愛讓他覺得離吳瀚更近更牢靠,自私地想著,吳瀚再也沒別的任何借口離開自己,拋棄自己。多美好的結局,像個美麗的童話故事,讓他們能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該多好。可吳瀚消失了,莫名其妙地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甚至有可能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錢可以不要,工作可以放棄,但沒有吳瀚的日子他不敢想想,他過不下去也活不下去。老天爺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開玩笑,給了他杜曉芊又拿走杜曉芊,給了吳瀚又拿走吳瀚,現在又硬生生把一個魔頭,把命中的克星插入自己生活中。自己不僅沒有逃離的選擇,還要依靠他感謝他,陪自己去尋找吳瀚。
他不解,不解老天爺的用意,不解自己的人生為何這麽苦,不解命運可以如此多舛。他更不解阮天昊到底算個什麽角色,在自己的生命裏。
就這麽苦苦思索,不爭氣的賀淨書在夜風的吹拂下無聲地又流下淚水。像個無助的女人一樣啜泣,像個害怕的孩子一樣哭泣。他本就不是個強者,不是一個敢跟命運頑強抵抗的戰士,他隻是個想安分安穩地活著的小人物。他努力克製著,讓淚水漸漸斷掉。
四個人沒有立刻去找尋那條河,而是在賓館又住了三天,這是賀淨書要求的,態度十分堅決。他也沒什麽隱瞞,說明了就是讓阮天昊養傷。蚊子和張誌翔肯定同意。但阮大少爺不幹,安排蚊子和張誌翔立刻準備裝備要出發。不過他的好兄弟發現當斯文的賀淨書也倔強起來的時候,他們所敬畏的老大那無人敢惹的脾氣竟然如同一陣微風說沒就沒,如唬人的三腳貓功夫被輕易化解。這次他可丟了大大的麵子。
因為腳上的傷,阮天昊輕易不被允許走動,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顧,而照顧他的自然是賀淨書了。本來還十分抗拒的阮大少爺在一個上午之後開始享受起這種待遇。
“那個什麽,給我倒杯水。”
“給我削個蘋果。”
“過來一下,扶我上廁所。”
撒尿的時候還故意不關門,撒完尿還讓人扶著洗手。
但是不管他要求什麽,賀淨書再沒有過尷尬的神色,有求必應毫無怨言,幹的平靜而坦然。吃飯的時候還換著花樣給他帶外賣,房間裏水果不斷,還有各種飲料。
而同時蚊子和張誌翔在第三天有了重大發現,重新確認了線人提供的飯館名字後他們找到了那家飯館。老板娘是內地人,交流溝通起來沒任何問題。老板娘也認出了照片上的人,還說這個年輕人挺喜歡來她這,尤其是吃早飯。蚊子直接放下一千塊錢當做酬勞,那老板娘歡歡喜喜有問必答。
可惜她這裏隻是吃飯的地方,她所知道的隻是這個年輕人經常消失一陣出現一陣。有時候西裝革履,有時候胡子拉碴,但大多時候是不修邊幅不起眼的。他來的時候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會跟幾個中年人一起。他們吃飯隨意偶爾也喝酒,跟著來的那些人看著烏龍混雜大多不像正經人。但在小店裏也沒人注意這些。時間久了也算熟識,隻是年輕人從來不說自己的事,問起來就說來玩玩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商機。倒是經常跟老板娘打聽鎮上最近有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每次都能聊上幾句。而最近一次看到已經是半個月之前。具體幾號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是過來吃早飯。好像點了一碗粉要了倆個雞腿和一瓶啤酒。但啤酒沒喝完就急匆匆走掉了,走之前接了一個電話。當時老板娘忙著結賬也沒顧上說幾句話。
蚊子跟張誌翔驚喜之後又有些無奈,因為這些信息無法確認吳瀚的生命是否安全和現在所在的地方。走的時候老板娘又說了一句提醒他們:“人可能就住在飯店的附近,你們可以在附近的酒店賓館裏找一找。”
蚊子打電話給阮天昊把這一情況說明,阮天昊立即提議他們倆趁熱打鐵,今天務必找到那家賓館。接電話的時候趕上賀淨書去買午飯,人回來後他並沒有把新的進展講出來。他覺得現在還不太靠譜要等蚊子他們有了新發現再說。
大約下午四點多鍾手機再次響起,還是蚊子打來的。阮天昊快速地掛掉然後說自己想吃芒果,屋裏有蘋果香蕉和桃子就是沒有芒果。賀淨書讓他稍等,拿著錢包下樓去買了。
等人出去了有四五分鍾,他快速回撥了過去。蚊子激動地告訴他,他們找到吳瀚住的賓館了,叫東哥之家。很小的一家,在一個及其靠裏的巷弄裏麵。要不是有個破招牌,他們差點錯過。不過租房的人叫張力,名字不同,但租客肯定是照片上的人。更讓人驚喜的是這個“張力”租的房子還沒有退。原來這個張力每次過來都是固定地住在604的房間,一次□□半個月的房租,是他們的老主顧了。而且還曾告訴賓館老板如果沒本人的要求服務員不能隨便進入打掃衛生。明天正好是最後一天,老板還想著念在老主顧的份上要不要多給他留一天。因為人一直聯係不上,而房間裏還有張力帶來的衣物。他們倆現在正在櫃台旁想先進去看看,但是老板不同意,說要保護客人的私人物品。
阮天昊在電話裏告訴蚊子,讓翔子去那間房子守著,任何人不準進入。不管花多少錢一定把那間房包下來。
等電話掛斷就聽啪嗒的聲音,隻見袋子掉落地上,芒果也滾了一地。賀淨書身子劇烈地顫抖著,站在門口。
那家賓館在鎮子的最東邊,不算熱鬧。再往東就是村落和草場了。鎮上的出租用了不到八分鍾就開到地方。果然不好找,他們再次給蚊子打電話,又確認一遍後在一個巷子深處看到了“東哥之家”的招牌。賓館在一個院子裏麵,外麵是一扇大鐵門。倆個人快步走進去,剛進院子就聽到蚊子在跟一個戴著金項鏈金耳墜的中年女人吵架。
蚊子看到他們趕緊招手。倆來來到一樓的前台問什麽情況。蚊子把他們拉到一旁說這個女人就是賓館老板東哥的老婆。她講604房不行,別的空房間都可以。因為604房間裏麵還有客人的東西,房子明天上午才到期。東西丟了怎麽辦。
“為什麽不讓我們進,我們就是找吳瀚來的。”賀淨書激動地差點哭出來。
“你怎麽講的?”阮天昊問。
“我沒說太多,剛開始前台這是個小姑娘守著,問什麽講什麽。我們就是從她嘴裏套出來的話。後來老板娘從裏麵出來了,讓我們少打聽事趕緊走。我按你的意思說我們也要訂房間住,訂兩間,暫定住一個月,一次也是交半個月的房費。可是必須租604號房。老板娘不同意又舍不得我們這單生意,這不跟我刨根問底呢。”
阮天昊聽完轉身直接走到櫃台那,臉上掛著痞氣,嘿嘿一笑。
“東嫂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