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第七十七章,生日“快樂”
大夫讓賀淨書把鞋襪子都脫了,捏著腳踝邊揉邊問。萬幸沒有脫臼,但崴得也不輕,腳脖子都腫了。大夫先用酒精給他清理了一下,然後從冰櫃裏拿出冰袋讓他自己按著冰敷。賀淨書看大夫在給他配藥,心裏隱隱不安。
“問題不大吧。”
“不算太嚴重,但也得好好休養。記得回去後先用涼水冰,兩天後用熱毛巾沒事了捂一捂揉一揉。我再給你開點內服的藥,消腫止痛。”
“不影響上班吧。”
“按我說的去做,按時吃藥問題不大。但切記多走路,也不能長時間站立。”
聽完大夫一席話賀淨書很不安,他的工作就是要經常在車間和動控處來回奔走。
“怎麽,現在害怕了?害怕就別打架,年紀輕輕不學好。該上班就老實上班,打什麽架。你們就不怕打出認命,不怕家人擔心啊!最好請假休息兩天。”
此時賀淨書已經心亂如麻,哪裏還聽得到醫生的絮叨。請假?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請假,耽誤工作。
二十分鍾後新換的冰袋癟下來,疼痛感也漸漸消失。賀淨書穿好鞋和襪子,下地慢慢走了兩步。
“大夫,我走路沒問題。”他驚喜。
“如果沒有疼痛的感覺,可以。但還是盡量少走路,右腳也不要太用力。”
說著大夫把給他開好的藥裝塑料袋裏遞過來。
“多少錢?”
“嗯……”這大夫捏著鼻子哼了一聲,又瞧了一眼病床上那一片紅通通的人民幣,起碼有十幾張,千元以上。
“大夫,藥一共多少錢?”賀淨書把藥揣兜裏又問了一遍。
“68塊錢。”大夫心有不甘,捏著鼻子哼了一聲。
賀淨書把病床上的錢收起來,然後從自己錢包裏掏出一張五十的,一張十元,還有幾張碎鈔。
“這麽晚打擾您了,不好意思。”
“沒事,走吧走吧。”醫生收了錢不痛快地攆病人離開。
正這個時候外邊的門被打開,阮天昊再次回來,還穿著他那身髒西服,手裏提著兩個紙袋子。
“這是你的錢,拿好了。”賀淨書把那一千多塊錢遞給對方。
阮天昊看了他一眼又瞧瞧大夫,接過錢直接塞進大夫的白大褂口袋裏。
“我給過藥費了,你……”
“你什麽你,誰讓你給的,自作多情。大夫,夠不夠三倍診金。”
“夠了,夠了。可,這個有點不好意思吧。”大夫一手捂著口袋邊笑邊往後退。
“我說話算數,該多少就多少。他情況怎麽樣?”
“不嚴重,不嚴重,放心。我給他開了口服的消炎藥,還有外敷消腫止痛活血的。多休息,兩三天就能恢複正常。”
“那就謝了。”
阮天昊也不打招呼,二話不說抱起賀淨書出了診所。
在外麵賀淨書掙紮下地,生氣地推開對方。
“你顯擺什麽,那錢是你掙的麽。”
阮大少爺也不聽囉嗦,強勢地再次把人抱起,走在空曠的大街上。冷風撲麵,賀淨書打了個寒顫。
“也不知道穿厚點,就是想我也不用這麽著急啊。哈哈。”
賀淨書別過去腦袋懶得搭理他。
倆個人沿著大街往前走,拐個彎沒多遠停了下來。阮天昊還是用腳開門,抱著他走進去。這是一家賓館。打著哈欠的服務員帶著他們上到二樓,打開203房間,插上房卡,扭扭屁股離開。
“你搞什麽名堂?”賀淨書有不詳的預感,身子緊繃起來。
這是間比標間闊氣些的貴賓房,除了床還有片會客的區域。大大的落地窗旁是玻璃圓桌配著三個單人沙發。
“怕什麽,我又吃不了你。”阮大少爺把人輕放到沙發上,手指勾著的紙袋子扔到床頭。然後開始脫衣服,領帶解開,西服脫掉,裏麵的襯衣也脫掉,皮鞋被踢到門口。彎腰解腰帶。
“你要幹嘛?”賀淨書好似回憶起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一段痛苦的過往突然沉渣泛起。他臉色通紅,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阮大少爺沒有理會,把褲子擼到腳跟也踢掉,伸個懶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幸好還隔著條黑色四角內褲。
沙發上的人難過地閉上了眼。
感覺有呼出的熱氣吹拂在睫毛上,賀淨書慢慢睜開眼,發現一張無表情的臉緊靠在自己麵前,鼻尖碰鼻尖都快親上了。他身子後仰,怒視。
阮大少爺已經換上了一套白色的運動服,然後將另一個袋子塞到他懷裏。
“自己換,還是我幫你換。”
原來隻是換衣服,剛才有些誤會。擾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我不用。”
“那就穿著這一身汙泥回去?你怎麽解釋,不怕他們說閑話。”
普陽鋼廠是個國營的企業,對待正式職工管理非常嚴格。領導不怎麽追求利潤,但就怕出事。凡是有違反規定的員工一律嚴處,絕不寬待。動靜鬧得越大對他越不利,賀淨書知道利害關係。他從袋子裏掏出一套新衣服,也是運動服,米黃色的,很鮮豔。
“你出去。”
“都是男人,換個衣服怕什麽。”
語氣帶著些激將的口吻,但賀淨書不管,在這個人麵前他早已經沒有了男人的尊嚴,他能保留的隻剩一點尊嚴的假麵。
“出去!”他怒目而視。
可他不知,那含著晶瑩淚珠帶著委屈的一對大眼睛,多麽招人憐愛。就像一隻還沒斷奶的小貓在揮舞它那小小的“厲爪”示威。
“好,我去衛生間。換好了告我一聲。”看到這樣的場景,阮天昊心滿意足,得意洋洋。他笑著退進洗手間裏。
五分鍾後,穿著一身米黃色運動服的賀淨書,又變成了一隻暖暖的小黃鴨臥在沙發上。阮天昊手裏抓著個煙灰缸,坐在對麵的床尾,邊抽煙邊盯著欣賞自己的“吉祥物”。
“等我走了你再抽。”
阮大少爺把煙頭配合地掐滅,還在笑。
“你笑什麽我不管,別看著我笑。”
把煙灰缸放桌上,阮大少爺重新坐好提議道:
“你去洗個澡,身上還有味呢。”
“不需要,說吧什麽事。”
阮大少爺抬腕子看了一下手表。
“等著,我下去一趟,把東西拿上來。”
不清楚這個家夥在搞什麽名堂,賀淨書隻曉得剛出的這個家夥不像個高中生也不像個成年人,不聰明伶俐但也不笨。他就是瘋,瘋狂,瘋瘋癲癲。肆無忌憚,任性,胡作非為亂咬人的瘋狗一個。
沒一會瘋狗回來了,手裏托著個大紙盒子。在賀淨書驚異的目光中,打開紙盒,把一個三層的奶草莓油蛋糕提出來放到桌上。還煞有其事地插上兩根蠟燭,再用打火機點燃。然後起身把房間裏的主燈關掉,隻開了兩個小射燈。昏黃的光線裏,配合著蛋糕上的燭光。氣氛有幾分溫馨,但更多的是莫名地詭異。
賀淨書蒙了,徹底蒙了。
“怎麽,你沒過過生日,你過生日不吃蛋糕。”阮大少爺很瞧不上這大驚小怪的樣子,不過他發現不管是任何表情,出現在小結巴的臉龐上,都是出奇,莫名地可愛。即便是生氣憤怒的,他越看越樂,越看越愛看。
“我要許願咯,不許吵。”說完阮大少爺煞有其事地閉上眼,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嘴裏念念有詞。
眼睛睜開,一拍巴掌。
“好了,吃蛋糕。”拿起紙盒子裏的一柄塑料刀,發現蠟燭還亮著。
“對了,該先吹蠟燭。小結巴,你幫我吹吧。”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我要走,再見。”賀淨書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大半夜裏一番折騰還搭上自己的腳竟然是要陪這個混蛋過生日,鬼要吃蛋糕還吹蠟燭。他起身太急,腳脖子酸痛入骨,疼得他又倒回了沙發上。
“看到沒有,是老天爺不讓你走。”壽星翁善意地提醒對方。“知道我為什麽點兩支蠟燭麽,一支代表你,一支代表琳琳。”
對方突然提到了自己妹妹,賀淨書冷靜下來。
“你什麽意思講清楚。”
“意思就是,你和琳琳我都喜歡,都想要。”
“混蛋。”
氣得被羞辱的人一巴掌呼了上來,但呼到一半手腕子被抓住。
“我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麽急。但是,我也覺得不合適,你們是兄妹,這又不是古代兄妹能同侍一夫。所以我想二選一,做一個抉擇。”
“阮天昊你喝多了還是吃錯了藥。你是個人能不能做一些人幹的事,小學生都比你懂事。”
“我哪裏說錯了,你以為我在信口開河。不要以為你做過老師就可以隨便教訓別人。我告訴你,這些日子我早找人查過,男生跟女生在一起那叫異性戀,男生跟男生在一起那叫同性戀。我姑姑在美國定居,美國好多州同性戀都是合法的,他們能領證結婚還能通過試管嬰兒要孩子。歐洲很多國家合法化比美國還早,荷蘭知道麽,就是那個產奶牛的地。2001年法律就通過了。還有咱們漢朝,有個皇帝叫什麽武帝的,把哥哥跟妹妹都寵幸了。人哥哥還會唱曲,比你強多了。還有唐朝的武則天那個女皇帝,她就一次玩了兄弟倆。我告訴你這在古代都不是事,可惜我生錯朝代了,不然那這麽多費勁玩意。”
賀淨書徹底被對方的天真和愚蠢打敗,他感覺和這個家夥在同一個房間裏呼吸空氣都是一種恥辱。
“我不想看見你,再也不想看到你!”他再一次掙紮著要起身但腳脖子處又開始酸痛。想到工作,想到請假,他猶豫了。
阮大少爺沒預料自己辛苦查了一堆的資料從古至今,從中到外,這麽齊全竟然沒有說服對方,也有些不開心。
“敢走你試試。我不是威脅你,我能追琳琳從高一到高二,就不怕多一年追到高三。我能追她三年也能追你三年。反正你們家人都認識我了,大家熟人好說話!”
聰明人難纏,蠢貨更難纏。這真真是一灘漿糊粘上了他們賀家人,撕掉一張皮都甩不開。
房間裏的氣氛從詭異的溫馨到尷尬,配著那生日蛋糕,更是別扭。
本來好心情過生日,阮大少爺沒想到整出這麽多幺蛾子,正無處發作手機響起。
“喂,什麽事。”
“沒事你打什麽電話,蛋糕送到你就走,該幹嘛幹嘛去。什麽,你怕,怕什麽!我能吃了他還是剁了他。行啦行啦,上來吧,隨便你。”
也沒了過生日的興致,阮天昊一仰脖子躺在床上抱著胳膊生悶氣。
而賀淨書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