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源,約定之始
第十二章,禍源,約定之始
賀淨書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態,本能地想自己妹妹要遠離那個危險人物,可那些揮之不去的照片像噩夢一樣讓他寢食難安。他害怕真有一天走出家門,滿胡同滿巷口全是那些不堪入目的東西,還有學校和他喜愛的教室。他害怕,從未有過的恐懼,讓精神像一根根緊繃的玄,隨時都有可能斷掉。到時候自己怎麽辦,恐怕連死去的勇氣都沒有。好好的生活,安穩的日子怎麽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明白,想不通,想得他整晚在噩夢和驚醒中交替著,他快要瘋掉了。
周五,魏釗再沒有出現。而他上課時會忍不住往窗外看去,竟然真的瞧見好幾對女生結伴路過,那些青澀的麵龐害羞又忍不住興奮地透過窗戶往講台上瞅。幾次四目相對,有個臉皮薄的竟然捂著臉跑掉。讓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錯覺,這幾天發生的事都是錯覺,他默默地告誡自己。
下了課他不再去辦公室備課,而是一個人到無人的小禮堂做準備。午飯時間,他會故意拖延時間,最後一個人拖拖拉拉端著飯缸去餐廳。
今天就是周五,學校早早地放學,他早早地回到家。堂屋裏做了好些菜。冉玉蓉還在廚房裏燒湯,看著母親忙碌的背影,他有些不忍。洗把臉,振奮一下精神,挽起袖子過去幫忙。
“不用,你拿了碗筷去吃吧。周末了,你妹你弟都要回來,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當娘的那舍得讓兒子幹活,把他又推了出去。
果真沒一會其他倆個都到了,賀純武一進門就嚷著肚子餓要吃飯。
吃過飯倆個小的都回屋溫習功課,他幫著老媽在廚房刷碗收拾。
“媽,爸這兩天回來住過麽。”
“你爸呀,有時候回。這不天氣越來越熱,他那個場子現在玩牌的人多了,都熬夜不睡覺。他得陪著,也怕半夜回來影響我休息。”
冉玉蓉說的不是很有底氣,當兒子的也半信半疑,隻是不忍捅破,為父母,為這個家。收拾完,回屋裏自己又捯飭一番。洗了頭,換了新襯衣和褲子,皮鞋也拿刷子認真擦一遍,擦到能倒映出人影來。剛下樓就被要回小賣部看店的老媽瞧見。
冉玉蓉驚喜地把兒子拉住,圍著轉了一個圈全身上下好好地瞅了一遍。
“我兒子好帥,瘦瘦高高真像你爸年輕的時候。”冉玉蓉仿佛在回憶過往,忍不住歎息。
賀淨書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
“媽,我要出門了,咱們回頭再聊。”
“兒子,是不是去約會?哪家的姑娘,同事還是朋友啊?”
“回來再跟您說,不能遲到,我先走了。”
“好,好,那趕緊去。錢夠不夠,衣服,衣服,襯衣後麵有點皺…….”
直到兒子徹底從巷子裏跑沒影了,冉玉蓉才笑著轉身往小賣部方向走去。
女生並沒有讓他去接,而是約好了在電影院的大門口見麵。急匆匆打的趕過去,發現還是比自己先到了。東方若怡穿著淺白色的連衣裙,廣場上涼風吹過,長發跟裙子都擺動起來。人群中好像一支楚楚動人的百合花。微微的淺笑配著清麗的麵容,讓人看得心曠神怡甚至都忘記了暑夏的酷熱。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事,我也是剛到。”女生不介意地笑笑。“再說這裏距離我們家更近,我當然快些。”
“好,好,那咱們進去吧。”賀淨書用手臂擋著些擁擠的人流,倆人一起走進了影城所在的百貨大樓。
老城區的巷子裏是不太適合把車開進去的,尤其是奧迪新款這種車身比較寬大的。稍不留神還有可能剮蹭到旁邊放著的垃圾桶或者靠著牆的自行車。但是有人就是憑著毅力把車子開了進來。平常十分鍾可以走完的距離整整用了四十多分鍾,不知道圖什麽,但就是要這麽做。在巷子的岔路口,隻給行人留出了十公分多的空間。
先跟兄弟們去踢了場球,然後一起整了場酒。最後醉醺醺的家夥裏有人提議去威尼斯水世界洗桑拿,找幾個漂亮姐姐給按摩。但是作為領頭的人對那些東西反而並不感冒。說他純情也好,有潔癖也好,反正就是個怪咖。交代了幾句,然後一個人開車從城市的東邊跑到西邊,跑到這片老舊待拆遷的城區裏。
這條路從一年前就已經開車走過無數次,但每次過來心髒都依然會加速跳動。那麽多女生,那麽多主動追求自己的,其中並不乏漂亮或者有氣質之類。但他就像著了魔一樣,隻認準了住在這裏的這位冷美人。好像花叢中一支孤傲的帶刺玫瑰,對自己,對周邊的任何人都是冷若冰霜。那種冷清而嬌嫩的風情,說不出,像是一幅絕筆的水彩畫,無數次闖入自己的夢中。每次看到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甚至是冷笑嘲諷,那種異樣的美,都讓人被誘惑著。
阮天昊坐在車裏,開著冷氣聽著歌,一包煙抽完了。他下來活動活動筋骨,往前麵那棟二層小樓看了一眼。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開始煩躁起來。圍著車子來回地踱步。拿起手機他又放下。忍不住還是罵了句髒話。
終於在他抽完兩包煙,喝下去三罐紅牛後,一個輕快的腳步由遠及近,慢慢地走過來。他一腳把地上的易拉罐踢飛,正撞在來人的膝蓋上。把還沉浸在甜蜜中的人嚇了一跳。
“喲,約會回來了。小結巴。”口氣不善。
突然飛來的一個易拉罐把賀淨書驚醒,同時這刺耳的外號又差點把他惹怒。最近他的脾氣也不怎麽好。但看著這張意外而又不意外的臉,那跟年紀極不相配的老成和冷峻,讓他把不爽快壓了下去。
“你,你,你,你來幹嘛。”讓對方一說他真的又結巴起來。
“你說呢。”
賀淨書的臉色頓時黯然。他想起前天晚上也是在這條巷子發生的事,想起那些照片。這兩天他一直故意裝作遺忘來騙自己,騙到他真以為那隻是一場夢,一場已結束的夢。但現在,這位不速之客,讓夢境又變成了現實。
“你以為撕掉那幾張就拉倒了,底版在我這,想要多少有多少。其實我也不喜歡威脅人,但你們賀家欠我太多了。小老師,都是男人給個痛快的。”阮天昊抬腕子看看手表。
“給你五分鍾時間,組織一下語言,我不要囉嗦。”
“你……”今晚約會後的愉悅心情早一掃而光,賀淨書氣得胸口激烈地起伏起來,從耳根到臉頰一陣陣燒熱。
不耐煩的人再看看時間。
“答應或者不答應。不答應我立刻走人,你就等著。”
“還剩三分鍾……”
“兩分鍾……”
“一分鍾……”
“我,我,我妹不,不喜歡學習差的男生。”賀淨書難過地閉上眼後退一步,聲音微不可聞。
“大聲點,別挑戰我的耐心。”
“除,除,除非你成績變優異,不然不可能。”賀淨書睜開雙眼提高了嗓音。
“什麽意思,說清楚。”阮天昊把手上的煙灰彈了彈,像審犯人一樣盯著對方。
“如,如果你期,期末成績能進班,班級前五,我妹可能考慮一下。”
“知道耍我的代價是什麽嗎。”
“信,信不信你,你隨便。”賀淨書扭過去腦袋,不想多看麵前人一眼。
一陣悸動,阮天昊像中電一樣,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難道兩年的努力終於打動對方了。手一抖,煙頭掉落地上。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又抽出一支,點燃的時候竟然對不上火,真他媽有些激動。
“艸。”
他罵了一句自己沒出息,然後轉身圍著自己的車子轉了一圈。大口地吐出煙霧,直到眼前的景物從清晰變模糊,從模糊又變清晰。
無數次表白,無數次送花送巧克力,各種禮物。每次換來的都是冷眼或者嘲諷。操,這次難道是撞大運了?
“琳,琳琳會幫我補課麽。”他也結巴起來。
“那她沒答應。如果你做不到,以後就不能再打擾她。你還要把那些照片的底片交給我。”賀淨書已經平靜下來,起碼表情淡如清水。
“少扯這些沒用的。”阮天昊感覺腦細胞不夠用,他突然趴下去,雙手撐著地麵,在原地做了三十多個俯臥撐。身子又彈起來,對著自己的車頭咣咣就是幾拳。
“歐耶,老子終於搞定了。”阮天昊此時變了個人似的,喘著粗氣抖著腿,嘴巴也樂的合不上了。
“你,幫我補課。”
“什,什麽?”
“大舅哥,幫我補課。”阮天昊眨著眼。
“不可能”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但還是及時咽了回去。這可是在距離他們家門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真不能鬧大了。
“我,我太忙,沒,沒時間。”
“敷衍跟騙我是一個下場。”對方看著他窘迫的樣子笑出了聲。
“我,我,我真不適合。沒,地方。”
“每天下了晚自習後輔導,地點時間,我會給你打電話。”
阮少爺突然脫掉T恤,光著膀子在原地蹲跳了十幾下。然後衝著那二層小樓的第二個窗戶吹了個口哨。人又扭扭屁股,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賀淨書好像看到一個得了大紅花的小屁孩在這裏撒嬌,他也嚇傻了。
打著雙閃的黑色奧迪發動開過來,他趕緊往邊上閃。就在路過自己身旁時車窗搖下,對方又留下一句話。
“賀淨書,如果這是個騙局,那我報複的不隻是你一個人。記住了。”
車子一點點遠去消失,空氣混著昏黃的月光一點點凝結。賀淨書突然用手捂住了嘴,抬起手掌一看,剛才竟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王八蛋。”
一個周末,人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冉玉蓉看兒子約會回來變這樣嚇壞了,又是心疼又是難過。想問原因又怕兒子更傷心,每次做好飯親自送到房間盯著吃。
賀淨書還是個孝順的兒子,心裏再難受都是硬著頭皮把飯菜咽下去。當然吃的也不很多。
周一早上,人病懨懨地起床,沒有吃早點,漱洗過後騎著自行車上了路。總感覺今天的日頭特別毒,今天的馬路特別嘈雜。自己的腦子也有些愰神。
突然他聽到一聲叫罵,眼前黑影一閃,身子跟著自行車一起飛了出去。事故就發生在十字路口。渾身劇痛,還沒來得及看清狀況,他被人一把揪了起來,照著自己胸口就是好幾拳。他被打的咳嗽起來,本能地用雙臂護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