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威脅
第十章，照片，威脅
女生隻是假裝生氣，停下步子衝他佯怒地瞪了一下大眼睛。
“其實我從小就喜歡文學，我還在報紙上發表過小說。但是我父母都是理工學校出來的，我的理化成績也不錯。考大學的時候家裏人幫我做主選了工科的專業。”
“家長是有道理的，工科生確實好就業。”
賀淨書深有體會地點點頭，又想起他畢業時找工作的情形。
“是吧，不過反正最後還是來裏做了老師。”
“老師挺好，很適合女生。”
倆個人說著話從教學樓下來，然後又去車棚那把自行車推了出來。
“天太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剛出了校門，賀淨書看看深色的夜幕，再瞧瞧路燈下黝黑的馬路。
“沒關係，我自己也行。”
“還是我送你吧，這麽晚，你一個女生不安全。”
“那你回家不更晚了麽，不好吧。”女老師笑著婉拒。
“我是男生沒事，一起走吧。”
“好，謝謝嘍。”
倆個人騎著車像兩隻輕快的燕子，在黑夜裏穿梭著消失在昏黃幽暗的路燈下。
一樣皎潔的月光，一樣涼爽的夜風掃過馬路。老城區的道路設施更破敗，連路燈看著像聚集的螢火蟲，發出微亮的光。隻是在另一條馬路上，另一個巷子口，有輛車一直等著，候著。從晚上八點多一直等到午夜十一點半。
終於目標出現了，黑色微瘦的背影從黑夜裏闖出來。馬上要到家門口的巷子，自行車開始減速。然而就在拐彎的地方，突然有個人閃出來，右腿抬起，很準地一腳踹在自行車的前輪上。動作太快，車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跟著車子一起往前栽倒。車子倒掉了，但是人被襲擊者給抓住，抓住他的雙肩，一提一拉，順勢轉身，被死死地按到了牆上。
“小結巴老師好呀。”
對方衝他微微一笑。
“你，你，是誰？”賀淨書驚嚇之餘也認出了對方。
“你要幹嘛？”
“你說我要幹嘛。”
對方還在笑，還露出一口白牙，跟平常的囂張相比現在有點人畜無害的感覺。費盡功夫找不到，沒想到對方竟然自己送上門，隻是這見麵的方式太，太野蠻。賀淨書被很難受地夾在這個人和牆頭中間。他想反抗，但掙紮了半天身子一點沒有脫困的跡象。這家夥倒有一身蠻力，見過對方打架的樣子也不算意外。
“上次的醫藥費加起來不到兩千。你留在大海那裏的錢，我，我還你。”
“少裝蒜，不是這個。”阮天昊鬆手後退一步。
賀淨書被牆壁頂得後背有點難受，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
“你到底要幹嘛。”
“全校的人都知道我在追你妹，你說幹嘛。”
對方點上了一根煙，眯著眼邊抽邊看他。
“學生要以學習為重。”
“再廢話，我開車直接從你自行車上壓過去。”對方不輕不重地吐出一口煙圈。
“你敢，我是你老師。”
“不信那就試試。”對方亮了亮手中的車鑰匙。
“我妹的事我管不了，她既然拒絕了你就死心吧。如果你家裏有錢不指望……”
“幫我追賀琳琳。”對方打斷他的嘮叨。
賀淨書又嚇一跳，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開玩笑，不可能！”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靜和高中有名的混子頭頭，這幾天他多少也有所收獲。打過學生打過老師，敢當麵頂撞教務主任，連校長見了他也是笑嗬嗬的。犯了天大的錯也隻是寫檢討，至於那些檢討什麽樣子，誰也沒見過。
賀淨書記得這家夥曾對他說，市長是他的父親，但這一點他在學校並沒有得到可靠消息確認。有人說他家裏有教育局的高官，也有人說他們家經商，學校每年將近一半的捐助都是來自阮家。其實如果真想搞清楚並不算困難，但學生娃娃嘴裏都是道聽途說。而他也不好意思跟學校的領導或教師求證。隻有一次剛剛說出“阮天昊”三個字，那個平常說話挺客氣的老教師捧著水杯調頭走開了。隻留下一句話“毛頭孩子，瞎問什麽。”
講不明的來頭，道不出的勢力，大概真的是個難惹的主。賀淨書知道自己隻是個剛畢業沒有背景的大學生。這幾天他已經識趣地開始主動淡忘有關“阮天昊”的所有事跡。
繞開對方，他彎腰扶起地上的自行車。這車從大二跟他到現在，有感情了。查看了一下狀況，還好沒什麽大礙。
對方又出手，抓住他的後衣領子把人提了起來，用力往後一扯。
“放開。”
賀淨書也生氣了，轉身一拳打在對方的胸口上。一聲悶響他也嚇一跳，好久，好多年沒跟人動過手，但今天的事實在難忍。
對方卻隻是輕輕拍了一下胸口的衣領，有意思地笑了一下。
“這麽輕，真是娘們。”
“我，我明天會找你的班主任好好談談，而且我會要求去做，做家訪。”
“哦，小結巴威脅我。”
阮天昊真沒在乎的，濃眉一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然後抽出幾張照片甩了過去。
“跟我作對之前先看看這個。之前我太大意了，你們家的事我早就摸得門清。要不是琳琳之前警告我，也不會有你這個漏網之魚。不過不算晚，收獲也挺大。”
這家夥竟然敢調查他們家人，賀淨書遲疑地撿起地上的東西。路燈不太亮但足以看清楚。他愣住，傻傻地張大了嘴巴再沒合上。一顆心從胸膛跳到嗓子眼再沒跳回去，呼吸都噶然停止。
照片從手中掉落，他如在夢中又猛然醒來然後又撿起一張張翻看。
是自己，是自己沒錯。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眼神迷離，雙手上下亂搓。最隱秘羞恥的部位都暴露無遺。可看看那迷蒙的眼神，漲紅的臉，張開的嘴唇，不像是被打暈或別逼迫。但他沒任何記憶，一絲一毫也想不起來，何時何地拍過這種變態的東西。
阮天昊再吸一口煙，然後彈掉煙灰。說話頻是中肯。
“身材不錯，皮膚又白又嫩，不做女生真虧了。”
賀淨書突然扔掉照片，搶步上前，照著對方的麵門就是一拳。他也是個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八蛋！”
阮天昊身子沒動，腦袋側開，伸胳膊擋住這一拳。憤怒的人再出手，但這次被他抓住手腕，左手抓肩，身子反轉被牢牢地圈在懷裏。賀淨書試圖用腳去踢自己背後的人，但膝蓋被猛頂了一下，左腿一酸差點跪下。
“放心，我抓著你呢，倒不了。”
“王，王八蛋，放開。”明明是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高中生，為什麽個頭比自己還高氣力比自己還大。沒有一點還手的餘地，絕望了，人生第一次感覺掉到了無底的深淵裏，他喊不出聲。
“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要麽幫我追你妹，要麽這些照片某一天就會出現在你家，學校，還有這附近所有的巷子跟街道。哦，忘了告訴你，我還有更勁爆的。”
賀淨書喘著氣閉上了眼。
“放心，如果我跟琳琳成了，你也算我的大舅哥。一家人，我不想把事做絕。君子成人之美，小結巴，不，小老師，我等你好消息。”
車子的前燈亮起，緩緩開動，瀟灑滿意地離開了。
被威脅的人扶起自行車精神恍惚地推著往前走去。夜色更深了，夜風也更涼了，涼得如這瘮人的世界。
賀淨書竟然在上課時間岔神，腦子一片空白。望著講台下黑壓壓的一片腦袋瓜，他記不清剛講的什麽也忘記下麵要講什麽，窘迫地把書本放到講桌上。
“同學們，再把課本熟讀幾遍，默誦第二段。”
“老師剛檢查過背誦了。”第一排的女生小聲地好心提醒。
“額，額。那你們自己先看課本後麵的練習題。”他慌亂地翻翻自己的講義。打開一看又傻了，竟然拿錯，這是之前公開課的課綱。
“賀老師發什麽呆呢。”
有人在他麵前晃了晃手指。
他回過神低頭扒拉兩口飯，又抬起頭看。
東方若怡和幾個年輕女老師坐在了他對麵。
“好重的黑眼圈，熬夜了吧。是哪個姑娘害得。”東方若怡讓女伴去打飯，然後歪著腦袋問旁邊一臉失魂落魄的家夥。
“沒，沒有。”他搖頭。“家裏蚊子太多，昨晚沒休息好。”
“哦，那改天我送你一瓶花露水，當昨晚陪送的謝禮。對了，賀老師我聽說上午講課的時候你開小差了。”
“啊，你怎麽知道。”把他嚇一跳，這消息傳播的也太快了。
“我當然知道，我在四班有眼線。”
“嗬嗬，你真厲害。”賀淨書笑笑，低下頭把米飯送嘴裏機械地咀嚼起來。
“對了，我這有好東西。”東方若怡好心情地晃了晃手中兩張《集結號》的電影票。
“馮小剛的大片！”
賀淨書心中一動，不為電影，他對眼前的女生也是有著莫名的好感。隻不過和前女友太相似的漂亮和靈動，讓他時而覺得熟悉向往，時而畏懼。畏懼再次被傷害，他那顆被刺傷的心至今還沒有痊愈。
“應該我請你。”
“這是我爸的朋友送的，不要白不要。周五晚上七點半。電影聽說口碑挺不錯。”
“好啊，那我先請你吃飯。”作為一個男生他覺得自己不能太小氣了，難得女生主動，自己更要好好表現一下。
“到時候我過去接你。”
“那就看我那天的胃口了。”東方若怡衝他笑笑然後又搖頭。“你的黑眼圈好重，像熊貓。這樣不好，真不好。”
這天下午他去了一趟賀琳琳的教室，但是人不在。剛準備要走，立刻被一群女生圍住。
“賀老師，你什麽時候教我們哪。”
“我隻教文科班。”
“還以為是琳琳的男朋友，原來是她哥哥。仔細看你們長得好像，是雙胞胎麽。”女生們說話越來越白癡，就差流口水了。
“我大她大五歲，不是。”
“琳琳來了我們幫你轉告。”
“賀老師，周末能不能去你們家做客，幫我們輔導語文唄。”
“好的，歡迎你們過來。”有點鎮不住被這麽多女生圍著，他看看老妹空蕩蕩的座位落荒而逃。
然而晚自習時依然沒有見到賀琳琳，他開始煩躁起來。手抓著鋼筆不停地在教案上戳來戳去。去上了一趟廁所，回來的時候發現教案下壓著一件紅色信封。抬頭往講台下麵看，學生都在寫模擬卷子，沒有什麽異常。他坐下來，小心地抽出粉紅色的信箋，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