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三尺白綾
禦書房門口，鳳槿已經跪了一炷香時間了，但夜慕白還是不願意見她。此情此景，是多麽的眼熟。想不到，她又再次來求他相見。隻是，她的心態全完全不一樣了。
若是這次，她救不了柳素雲，她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小碧陪著鳳槿一起跪，這時候才知道了夜慕白的心是真狠，他絲毫不理會鳳槿，連一聲通報也不讓人傳。除了最先那次，他說無論如何都要攔住鳳槿，之後便再無人理會鳳槿。
鳳槿苦笑，卻也無奈，她原來已經討嫌到這種地步了嗎？可是她必須要救柳素雲，若不是她，柳素雲現在又怎麽會在大牢裏。
“娘娘，您的身體怎麽樣？”小碧覺得膝蓋開始痛了，鳳槿的身體不好，應當比她更不舒服吧。若是鳳槿這會子暈倒，誰還能救柳素雲啊，她也看見了柳素雲對鳳槿的好，不希望柳素雲就這樣離開。
鳳槿搖搖頭，臉色卻漸漸的蒼白了，“本宮沒事。”她的膝蓋應該已經被磨破了吧，感覺一陣陣的刺痛，可是這一點痛，又怎能比得過柳素雲將會受到的苦。
“娘娘，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鳳槿一開口，小碧便知道了她已經十分虛弱，這個時候，她知道鳳槿是肯定不會顧著自己的身體的。
鳳槿拂開小碧要拉她起來的手，異常堅定的說道：“不用了，本宮還可以堅持。”隻要想要柳素雲還在牢中，她便無法讓自己的心放鬆下來。夜慕白不見她，她就跪到夜慕白見她。
“侍衛大哥，可否再給我們通傳一次？”小碧站起身走到離她們最近的一個侍衛身邊，祈求那個侍衛可以幫她們一次。上次，她記得那些人是很願意幫助她們的。可是如今，為何都對她們白眼相待。
“小碧姑娘，你就不要再為難屬下等人了，皇上不願見皇後，即便是屬下願意通傳，皇上也不會見你們的。”鳳槿刺殺皇上不成，卻傷害了清嫵的事，他們大致是知道的。萬一等下放著鳳槿進去，皇上受傷了他們可承受不起。
“侍衛大哥，你們就試一試吧，不試怎麽知道皇上不想要見我們呢？”小碧心急如焚，手也搭上了那個侍衛的胳膊上。她知道若是鳳槿見不著夜慕白，是肯定不會起身的。夜慕白以前那麽愛鳳槿，得知鳳槿在這裏受苦，應當會願意見鳳槿的。
那侍衛拂開小碧的手，好像很嫌棄小碧一樣，“小碧姑娘，你還是帶著皇後娘娘離開吧，你看皇後娘娘那臉色，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怎麽不找別人，就來找他說呢。
聞言，小碧轉頭一看，果然隻見鳳槿比剛剛更加虛弱了。豆大的汗珠順著鳳槿額前留下，衣襟上都沾了一片濕滑。臉色也蒼白如紙，看起來竟是一直在強撐。“娘娘，你怎麽了嗎？趕緊站起來休息一下吧。”強行要拉起鳳槿，小碧卻第一次發現虛弱的鳳槿也有那麽大的力氣。
“不，皇上若不見本宮，本宮是不會站起身的。”鳳槿閉上眼，覺得頭也暈眩的很。若是此刻她站起身來，隻怕會昏迷不醒了吧，她一定要堅持，柳素雲還等著她呢。
禦書房內，夜慕白一臉煩躁的看著眼前的奏折，他根本就看不下去，可是他這個時候也不想見鳳槿。昨日厭勝之術後，清嫵現在還沒醒來，樣子嚇人極了。
他以往從不信這些奇怪的東西，可是這次由不得他不信。望著那與母妃相同容貌的人在受苦，他的心一直在揪痛。即便知道清嫵不是他母妃，他還是忍不住去想。
這次他不能就這樣順著鳳槿的意思讓柳素雲出獄，那樣會讓後宮有越來越多的悲劇。隻是，他也知道鳳槿和柳素雲的感情極深，每次鳳槿有難，柳素雲就會去幫鳳槿。而柳素雲受傷，鳳槿也會心急如焚。
“李公公，皇後還在外麵跪著嗎？”手指輕敲桌麵，夜慕白有些漫不經心。上次，她跪在門口的事還曆曆在目，想不到才幾個月過去，他又聽見她跪在了門口。他們之間的關係，竟變的如此陌生。何時，他們能回歸在清州時的親密。
李公公走到門邊悄悄打開一條縫，待看到鳳槿和小碧還跪在那裏時，不由也有些責怪夜慕白，“還跪著呢，皇後娘娘的臉色都蒼白了。”他看著小碧一直在給鳳槿擦汗，明明如今已快入寒冬，怎麽可能會熱呢。隻怕是身體虛弱，才會導致如此。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李公公你說應該怎麽辦？”他若是這樣下了旨意，鳳槿肯定是要攔住的，到時候，恐怕他連鳳槿都保不住。原來，當皇上也不是事事都如意啊。起碼到現在，他已經有了很多煩心事了。若是他和鳳槿都是平民百姓，現在也不會這麽痛苦。
“這.……”沒有想到夜慕白會問他，李公公一時之間也有些犯難。他知道，放一個人說起來很輕易，但是中間卻有很多的盤根枝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身為皇上，夜慕白是不能徇私的。突然，李公公對夜慕白的責怪變成了同情。
夜慕白長長歎息了一聲，他就知道，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若是他一直不出去，鳳槿應該是一直不會走的。現在鳳槿是憑著意誌力支撐，若是得知了柳素雲的下場，想必會受不了吧。
“李公公，你從密道出去，隨後到大牢中傳達朕的旨意。柳素雲雖然心腸惡毒，但也做過一些善事，就給她留個全屍，賜她三尺白綾吧。”如今隻有這個辦法了，不知道鳳槿知道後，該會怎樣的恨他。
李公公麵露難色，但皇上的旨意他怎敢不從，“是，皇上，奴才這就去傳達聖意。”最後打開門縫再望了鳳槿一眼，李公公長長的歎息了一句隨後走進密室離開了。
還好皇上是讓他傳達旨意，若是柳素雲最後有什麽心願，他也好幫她完成。隻是鳳槿這邊，他雖不好交代，但也是毫無辦法啊。
夜慕白盯著李公公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沒有。他還是手下留情了的，以往實行厭勝之術的，大有滿門抄斬之人。而他，隻要了柳素雲一人之命。
鳳槿該是不會原諒他了吧，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們竟走到了如斯地步。他不能徇私，也不會徇私。未來傷心的，肯定不止鳳槿一人。
大牢中，李公公帶著幾個太監，宣讀了夜慕白的最後旨意。柳素雲被帶出來的時候，劉公公看向柳素雲的眼神中帶了些許同情。
如此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今天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後宮之中，向來便是如此，“雲嬪娘娘，皇上願意給您一個全屍，東西拿上來。”說罷，李公公示意身後的太監，將東西捧了上來。
柳素雲接過那三尺白綾，她該感謝夜慕白嗎？感謝夜慕白隻懲治了她一人，而沒有連累她的家人，“多謝公公，最後可以和公公說幾句話嗎？”
李公公與柳素雲對視一眼，隨後屏退了左右，“雲嬪娘娘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奴才會盡量完成您最後的心願的。”應該是要與他說鳳槿之事吧，李公公分明看到了柳素雲眼中帶著些許懇求。
“皇後她，還好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柳素雲甚至有些泣不成聲。她來這牢中一日，竟隻有鳳槿前來看她，她的家人，應該是害怕她連累他們吧。
李公公搖搖頭，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個場景，眉宇間多了些許不忍，“皇後娘娘這會子還在替您求情呢，已經跪了一炷香時間了。”
想起那個單薄卻重情義的女子，柳素雲對這世界，竟生出了些許不舍。將另一隻手裏拿著的狐裘遞給李公公，好歹她是完成了最後的心願。“不知李公公，可否將這狐裘帶給皇後娘娘，這是臣妾，最後留給皇後娘娘的東西。”
饒是如李公公這般在宮中生活許久的人，此時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世間最真摯的，果然是人的感情。接過柳素雲手裏的狐裘，李公公鄭重的說道：“奴才一定將它親自送到皇後娘娘的手中。”
“那便多謝李公公了，此生心願已了，李公公就此離開吧。”柳素雲拿著夜慕白賜的三尺白綾，轉而走向她之前出來的牢房中。
鳳槿得知她的死訊，應該會接受不了吧。時間會衝淡一切，希望鳳槿能夠盡快忘記她。還好鳳槿的身邊還有小碧，柳素雲相信，小碧一定會將鳳槿照顧的很好。
鳳槿，鳳槿，之前一直喚著鳳槿皇後，這會子柳素雲突然很想當麵喚一聲鳳槿。然，還是不要見麵的好，到時候肯定會徒生些許不舍。就這樣吧，她的一生，起碼做過了很多有意義的事。
來這世上十幾年，起碼多了一個真心牽掛她的人。願來世，再不要進入這宮廷之中。紅塵滾滾，她隻想守護自己唯一純淨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