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給賦者奧莉亞
奧莉亞是一個黑發綠瞳的美人，今年不過二十歲，她有著一個貴族應該有的矜持和優雅，卻又有著與她年紀不相稱的沉穩與冷靜，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奇拉爾莫名響起了遠在千裏之外的米裏蒂。
一想到這個人，他心中就有些發疼，太久沒有相見，不知道再見該是什麽時候。
不過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在門口處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開始思考著應該如何打開局麵。
卻沒有想到，反倒是奧莉亞主動開口找他來說話：“我想，我應該是要死了吧。”
奇拉爾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於是幹脆閉口不言。
“你不說我也知道的。”奧莉亞看著窗外，那是用魔法製造的影響，讓住在這裏的人並不會覺得自己是住在地下如果不出門的話。
“早在半年前，我就應該已經死了，但是命運的軌道發生了偏移，將我的死期推遲到了最近。”說著她有些疲憊地笑了笑：“本來我以為自己會在孤單和迷茫中死去，沒想到死之前，還能夠找個人和我說說話。”
“這位先生，可以向我介紹一下你自己麽，算是一個人臨終之前的一點小小要求”
這樣的要求，沒人能夠拒絕，奇拉爾點頭說到：“你可以叫我威廉。”
奧莉亞微笑著：“威廉先生，你能摘下兜帽，讓我看看你的臉麽，在死之前，我想多認識一個人。”
聞言，奇拉爾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張普普通通的麵孔，為了潛入死神教團他特意些微改變了自己麵部的骨骼和肌肉走向，即便是最親近的人光是憑借這張臉也是認不出他的。
奧莉亞眼中閃過一抹亮色：“難得見到和我一樣黑色頭發的人呢唔，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
“你的命運很奇怪。”奧莉亞眉頭緊皺：“我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能夠看到每個人身上的命運，但是唯獨你的命運，混沌不堪，看不清楚。”
奇拉爾皺眉問到：“天生能力者”
他沒有在奧莉亞身上看到任何道路力量的痕跡，後者的靈魂波動讓人看不出頂點異樣，那麽天生能力者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天生能力者，相比於魔法天賦的擁有著更為罕見，擁有著各樣的奇異能力，在上古時代他們是天然的先知和領袖，即便是到了如今，每一個天然能力者也都是各大勢力重點關注的對象，因為他們天賦超卓，隻要不中途夭折，最少也會有聖域的成就，並且綜合實力遠超同階之人。
“給賦者，意味上天賜予天賦的人，這是因斯薩魯特方麵的叫法。”奧莉亞默認了這個猜測：“我能夠看到人的命運，他們的過去、他們的未來，當然，也能夠看到我自己的。我看到自己在二十歲的時候，命運之線將會斷絕，所以，我已經做好了迎接這一天的準備。”
奇拉爾心頭感慨萬千，一句話脫口而出：“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反抗麽”
奧莉亞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而後玩味地看著奇拉爾：“這句話，不該是一個死神教團的神官說出來的，你我都知道我是作為死神的容器出現在這裏的，你難道想要叛教麽不，一個眷者不可能背叛眷顧著自己的神祇。”
那是你沒見過沐蘭和司吉娜，前者是動搖之後背叛了群星女生，後者則是受到了源光之神的蠱惑而墮落。
“不過，也許你並不是祂真的信徒呢，蒙蔽真神的手段雖然稀少，但也並非不曾存在。”
說著，她把目光投注到奇拉爾身上，卻發覺後者並沒有她預料之中的驚慌：“你不害怕麽”
“在我問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們實際上就已經站到了一邊，不是麽。”奇拉爾冷靜地說到：“而且據我觀察，這間房間裏並沒有安插任何監視和監聽的魔法和其它道具，你應該也是知道這一點的，對麽。”
“沒錯，我對於魔法天生非常敏感，監視和監聽法陣的存在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而我是死亡女神親自指定的容器，他們不敢讓我過得太難過。”奧莉亞笑了笑：“這麽說來，你似乎真的背叛了死神，這還真是少見，那麽你現在侍奉著哪一個神”
“為什麽非要信仰一個神呢。”奇拉爾搖頭說到：“神祇不過是強力的人類，為何非信仰不可我這個人雖然胸無大誌，但是卻也不想做神的走狗。”
“真像。”
“像什麽”
奧莉亞朱唇輕啟，說出了一個讓奇拉爾內心震撼無比的名字：“貝爾班恩。”
貝爾班恩，北境皇帝的名字，數百年來因斯薩魯特最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是個人實力冠絕大陸的皇帝
奇拉爾搖頭說到：“貝爾班恩大帝，我何德何能能夠與他相提並論呢。”
“你們對於神祇的態度。”奧莉亞說到：“那時候我才隻有十二歲，但是由於是一名給賦者，被帝國特殊關注，受邀出席了一場皇室宴會。”
“由於知道我的能力，在場貴族們都希望我能夠將看到的命運告知他們，讓他們好規避將來可能的風險。”
“在因斯薩魯特，雖然寒冰教會勢力最大，對於政治的幹涉也最深，但是仍舊存在著頗為廣泛的先祖信仰，而我們給賦者，就多被認為是先祖意誌的體現，某種意義上神的化身。”
“我本想告訴他們，命運不可改變，一切努力都隻是徒勞，但是沒等我開口，貝爾班恩便發表了一番講話，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都讓我震撼不已。”
“他說了什麽”
“人間世界，不需要神的指引”
好霸道好威風
奇拉爾不由得心馳神往，這位大帝的理念竟然和他不謀而合，而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多半還是受到齊禮影響，可是這貝爾班恩卻是土生土長的土著，能夠有這樣的想法，百年不得不說是天縱奇才了。
“你十二歲的時候，大約是八年前那時候皇帝陛下就已經是傳奇了吧，自然有說這句話的本錢和底氣。”奇拉爾搖頭苦笑：“我卻連聖域都不是，如何能夠相提並論呢。”
“力量不止體現在武力上，而能夠瞞過死神教團、甚至在傳奇的眼皮底下混到這裏，也不是尋常聖域能夠做到的事情。”
這句話是實話，但是奇拉爾自己事自己知，他能夠混到這裏，無外乎是自己的道路能力保密得好，讓人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麽樣的能力罷了，既然不知道，自然也無法針對性的防範，而人格麵具的效用又遠超他的預料，能夠蒙混過來也算是情理之中。
這樣想著，就聽奧莉亞繼續說到：“不過既然如此，我想您的真名也並非威廉吧。”
他指著自己說到：“奇拉爾。”
“原來您就是奇拉爾大人麽。”奧莉亞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這張臉恐怕也是假的吧。”
“用了點小手段而已。”奇拉爾微笑著謙虛了一句。
“既然已經開誠布公了，那麽我不妨再問您一句。”他的神色肅穆起來，正色說到：“如果我有辦法救你出去，你願意和我走麽”
“人，都是貪生怕死的。”奧莉亞帶著落寞搖頭：“可是我的命運已經注定，七天之後，就是我的死期了，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
“可是你的命運已經改變過一次了。”奇拉爾認真說到：“你本來半年前就應該死掉，但是卻活到了現在。”
“命運隻能夠被推遲，不能夠被避免。”奧莉亞仍舊悲觀：“我總是要死的，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連累其他人為我受難呢。”
“人都是會死的。”奇拉爾並不相信命運：“而且命運的結局已經被推遲一次，為何不能被推遲第二次、第三次呢”
奧莉亞搖頭不語。
“你說過，我的命運混沌不明，那就說明命運並非絕對。”奇拉爾認真地勸解著：“你的死期之所以推遲半年，是因為我在鹽池荒地有所動作，拖延了死神教團你的腳步，而有了第一次，就能夠有第二次。”
奧莉亞仍舊閉口不言。
“即便是不為你自己，也該考慮一下這地下基地之中十幾萬無辜性命。”奇拉爾歎了口氣說到：“七天之後，大彌撒開啟，死神重臨大地，二十七萬已經處於生死之間的無辜者是救不回來了，但是還有十萬有存活希望的祭品，以及在這座地下基地中做著各樣工作的數萬奴隸，他們卻還有希望能夠活下來。”
“如果隻有我自己，那麽我沒有太大把握能夠把人救下來，但是如果你能夠幫忙，那麽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夠讓他們活下來。”
奧莉亞卻忽然說到：“命運，當真能夠改變麽。”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我看到過垂垂老朽的老人被意外墜落的花盆砸得頭破血流，但是他命不該絕，活了下來；我也看到過正當壯年的武士，隻是平地裏摔了一跤，命運使然，當時便死去。”
“我看到我的母親會因為產下我弟弟難產而死，我告訴了父母，母親打掉了弟弟，但是卻還是在數月後弟弟本該生產的那天血崩死去。”
“我看到我的父親會因為醉酒摔死在樓梯上，於是家中樓梯全部拆除，換成了步行斜道，隨行時候至少有五人陪護，但是母親葬禮後，他喝多了酒，在走出墓地的時候在僅僅兩節的台階上跌死。”
“命運必將到來，掙紮的姿態越難看，它來得便越猛烈。”奧莉亞麵露悲戚：“即便是如此，你還是想要改變麽。”
“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改變。”奇拉爾認真說到：“貝爾班恩大帝說的沒錯，人間世界，不需要神祇的指引，但是我覺得這句話不夠全麵。”
“人類，不應該被任何存在束縛，無論是神，還是命運。”
奧莉亞看著奇拉爾，眼中漸漸泛出了一絲神采：“你真的很像他。”
奇拉爾頓時喜上眉梢：“這麽說你答應了”
“我也是人。”奧莉亞苦笑著說到：“即便是掙紮得再難看，總也要試試的。”
“你想讓我怎麽做”
“你是說，奧莉亞想要去地麵上看看”桑蘭德眉頭緊皺，驚詫問到：“這是什麽道理為什麽忽然間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你和她說什麽了”
“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說，我在聽。”奇拉爾苦笑一聲，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塊金屬牌子：“錄音就在這裏了，您聽一聽吧。”
桑蘭德不疑有他，在鐵牌中輸入了一些魔力，聲音便在房間內響了起來。
這本來就就是奇拉爾和奧莉亞商量好了的，內容無外是奧莉亞困居房間太久覺得氣悶，想要出去走走，又說自己合該七天之後死去，想要在死掉之前再見一見太陽，到了後來，竟然開始發起脾氣摔打東西，錄音最後，以奇拉爾一聲痛呼和關門聲結束。
桑蘭德麵露古怪神色看了奇拉爾一眼：“你被她打了”
“一點小傷而已。”奇拉爾苦笑著拉下自己的兜帽，額頭上是一個紅得有些發亮的真的大包。
這個包可不是弄虛作假，當然了，裝了半壺飲料的銀質酒壺砸在腦袋上想要弄虛作假也不可能，隻是苦了奇拉爾，這本來就是他安排的，一壺下來頭暈目眩，險些得了腦震蕩。
“我的身體倒是不要緊，可是為了女神的降臨，她的身體不能出差錯。”奇拉爾說到：“我現在怕，如果我們不答應的話，恐怕她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行為來。”
桑蘭德沉吟不語。
奇拉爾提醒道：“我們教團中不是有法師麽，幹脆用幻術讓她以為自己到了地麵上不就好了”
“幻術雖然好用，但是她畢竟是女神降臨的容器，如果掌握不好萬一出現了意外損害了她的靈魂，就得不償失了。”
“這樣的話，如果不行，那麽幹脆回絕了她吧。”奇拉爾出聲建言：“雖然她是第一人選，可是奇奧拉大人不是說過，還有其它備用容器麽。如果擔心被外界發現，那麽幹脆換人吧。”
“誒換人當然是可以的，可是給賦者就這麽一個，其它容器的資質差了不是一點半點。”桑蘭德一聲歎息：“既然是為了女神的榮光，我們不能害怕這一點風險，既然她想要去地麵上看看，那麽就開啟一條通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