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說夢
底線一旦被突破，便不再成為底線。
短短一夜之間奇拉爾看待世界的方式又有了變化，他開始著手在聖月區尋找急於出手的豪宅，領麵也在城外開始尋覓值得入手的莊園。
他開始切切實實地將自己當成了一個貴族，貴族應該擁有的他也都會擁有。
之後的幾天裏，除了慣常三點一線的生活，奇拉爾每天還會抽出一些時間來參加各類酒會，他在有意經營自己在貴族圈子裏麵的形象，雖然第一場的時候還稍有生澀，但是第二場開始便輕車熟路表現得遊刃有餘，就連慣常此道的凱特都對他的熟練度感到了驚訝。
當然，發生改變的不止奇拉爾一個，莫奇漸漸放開了手中的權力，開始更加專注於對自身實力的提升；沐蘭則是開始更加虔誠地對至高聖帝進行祈禱，不斷純化自己的信仰，以求自己因為信仰而跌落的群星道路回到巔峰。
變化最大的是凱特，除了最開始兩天被奇拉爾拉著強行參加了兩場酒會，凱特之後就開始拒絕出席任何公共場合，即便是羅格之手的生意也大多數都甩給了他的管家，每天除了課堂上應有的學習之外，就是在密室裏與他的貼身護衛費彼進行對練，而休息的時間則全部被冥想充斥。
周末，莫桑比亞的密室中，奇拉爾與莫桑對坐，這些天來第一次卸下了心靈上的防備，滿麵愁容與痛苦。
“老師，我……”奇拉爾低垂頭顱想要開口，但是又頓時頓住。
莫桑隻是慈祥地看著他。
良久之後，奇拉爾才終於開口，但是本來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就變了內容：“老師，抱歉，您給我的那份設計圖，我交給光明教會了……”
“既然給了你，它就是你的，怎麽處理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在莫桑比亞的臉上你看不到任何責怪，有的就隻有包容。
奇拉爾抬起頭看到了莫桑的麵孔，淚水忽然不自覺地流了出來，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但是這一次波濤翻湧的情緒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控製。
“老師，我……”奇拉爾哽咽著，不斷拭去自己的淚水，但是更多的眼淚卻源源不斷地流了出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隻是這些天積壓下來的委屈、壓力以及對於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不滿全都釋放了出來。
“我、我……”奇拉爾無知無覺地喃喃低語，混亂到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我以為我很強大，我可以掌控很多事情，但是到了如今我卻發現我什麽都掌控不了，也什麽都保護不了，當司吉娜囚禁我的朋友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竟然無能為力，我所倚仗的手段根本沒有一丁點的作用，我的存在不過是一個工具，我的意誌沒有任何價值，我連我的朋友都保護不了！”
“老師，我現在做的真的都是對的麽，我是不是太過沉溺於權力和控製的快感，而忽視了其中的責任；今天還隻是我的朋友，如果下一次是更多無辜的人，我又應該怎麽辦，我沒有辦法保護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可能因為我現在的舉動，他們會承受真正的滅頂之災，原本還可以苟延殘喘的人生就因為我所謂的好心可能就會戛然而止。”
“我是不是太自私，我以為我是個救世主，實際上我誰都救不了，我什麽都不是！”
自我厭棄與自我否定，這似乎是每一個人在受到挫折與打擊後的反應，隻是奇拉爾肩膀上的責任太大，肩負得太多，當這一切爆發之後，所產生的壓力也更加可怕。
莫桑比亞慈祥地注視著奇拉爾，在這個孩子身上他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曾經一樣的天才耀眼，一樣擁有改天換地的雄心，一樣的因為不可抗拒的壓力而消沉。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奇拉爾的肩膀，一句話都沒有說，已經有將近四百歲的他知道，很多時候一個人在吐露心聲的時候尋求的隻是一個安心的發泄，而非是引導和說教。
哭泣聲漸漸停歇，奇拉爾最後擦去眼角的殘淚，他雙眼哭得紅腫，嗓音也有些嘶啞，但是心底卻莫名的輕鬆了許多：“老師，抱歉讓你聽到了這些，我……”
“不必抱歉，作為一個老師，我本應該為你遮風擋雨，但是即便是我也無法與光明教會這個龐然大物對抗，聽你兩句牢騷又算是什麽呢。”
“奇拉，你想要做的沒有錯，正在做的也沒有錯。”莫桑沉聲說道：“不要懷疑你自己，不要懷疑你的道路，不要懷疑你的目的。”
“但是有一點，你需要告訴自己，你必須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你所行走的道路，必然會導致人的死去，無論是你的敵人，還是追隨你的同伴和朋友。”
“你想要做的事情，關乎到整個帝國乃至整個世界的命運，這樣大的變動，想要不死人隻是在癡人說夢。”
“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你總希望很多事情可以和平解決，想要每一個人都能夠活下去，這心願是好的，但是卻是不切合實際的。”
“你要做好準備。”
莫桑的語調平靜，但是話語中的內容卻沉重非常。
奇拉爾痛苦地低下了頭：“一定要這樣麽。”
“是的，一定要這樣。”莫桑麵帶悲憫與慨然：“你的朋友會死，你的敵人也會死，你要接受這個事實。”
“可是，如果我沒有……”
莫桑問到：“你覺得，你所向往的目標，你現在所作的一切，是錯誤的麽？”
“這……”奇拉爾沉吟一聲，抬起頭來，眼神中滿是鑒定：“我沒有做錯，這個世界必須要有所改變。”
“那就不要小看你的朋友和追隨者！”莫桑的語氣變得嚴厲：“你以為他們是因為你才加入了你的事業麽？那你也太小看他們了，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斷，他們知道什麽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
“他們如果犧牲，也是因為他們行走在自己理想的道路上，這是一件值得歌頌的事情，是每一個人類天然擁有的權力和驕傲！”
“如果你想要讓他們的犧牲不被浪費，那麽就大步向前走吧！去實現你們的理想和目標，而不是困頓於過去，將時光浪費在自怨自艾的深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