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流淌的血
戰火彌漫，殺生震天，戰場的喧囂被隔絕在夜殤的帥帳之外。
錢沫沫眼角的淚滑落在夜殤的唇畔，消失不見。來世他還會認識她嗎？會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找到她的存在嗎？
帶著種種的期冀，錢沫沫閃身將地方讓給黃玨，方便黃玨給夜殤逼毒。大捷之時就是他醒來之時，這是她最後能幫他的。
“玄武，對不起！謝謝你的陪伴，如果可以，你還是回到他身邊吧，幫我照顧好秋憶她們，現在幫我摘掉這麵具吧！”
錢沫沫神情淡淡地走到玄武的麵前，她今生欠他的或許來世都無法來還，玄武，注定是被她傷害的那一個。
玄武絕望地看著錢沫沫，有些無助。高大的身子僵直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隻要他稍微一動，他的整個世界都會坍塌。
“如果是我呢？.……我是說如果今天躺在這裏的人是我呢？”
玄武看錢沫沫有些不解，又完整地重新說了一遍。錢沫沫一愣，他的心中已經有答案了，還非要讓她說出來麽？為什麽要讓她做這個惡人。
淡淡的笑微微加重，錢沫沫伸手拉起玄武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玄武，這裏很小，住下了一個人，就沒有再多餘的地方去容納別的。”
玄武笑了，是錢沫沫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笑容，無神的眸子裏不帶一絲生氣，全是空洞的無助，這靜如秋風的笑讓人心疼。
“我知道，隻是想要再肯定一邊！”
抽回自己的手，玄武略有些顫抖的手伸進自己的懷裏拿出一瓶藥水均勻地塗抹在錢沫沫的發跡，他從來沒有像這次仔細地去為一個人卸容，因為他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
就像他明知道她的心中隻有夜殤，可是他依舊選擇了追隨，在的他能陪伴她的世界裏遠遠地看著她，守護著她，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謝謝你，玄武！”
錢沫沫臉上的人皮麵具被揭了下來，長時間照射不到陽光的臉有些蒼白，就如她即將消失的生命。綻放在臉上的錢沫沫定格在玄武的腦中，曼陀羅華，這是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個印象。
“可以開始了！抓緊時間吧！剛才幫太子爺逼毒才發現他的毒已經開始向心脈蔓延，若是再拖上半天，恐怕就選是大羅神仙也難以回天了。”
黃玨擦了擦臉上的汗，雖然不想督促錢沫沫，但是剛才施針才發現夜殤的毒已經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了。
“嗯！這就過去！”錢沫沫回頭向黃玨回答了一句，又轉回頭來望著玄武，“玄武，珍重！”
玄武猛地轉身背過錢沫沫，袖中的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留給錢沫沫一個僵直的背影。
“屬下去門口守著！”
咬牙說完這一句，一滴溫熱的清淚從玄武的眼角滑落，被他大步邁向帳門口的步伐帶落，消失在衣襟中，沒有任何人看到他落淚。
“徒兒，你可想好了，若你此時想要反悔，師父就算拚了老命也能帶你離開這裏。”黃玨手裏的銀針顫顫巍巍，散發著銀色的光芒。
原來，死亡是銀色的。
錢沫沫心中默念，突然又自嘲地撇了撇嘴，這都什麽時候了，她還有心情呼吸亂想。走到夜殤睡塌的旁邊將鞋子脫掉，整齊的擺放在睡塌旁邊，盤腿坐到了夜殤的對麵。
夜殤早已被黃玨扶了起來，坐在錢沫沫的對麵。此時錢沫沫隻要微微向前探一探身子就能撲進他的懷裏，隻可惜龍涎香依舊淡若可聞，夜殤的雙眸卻對她避而不見地沉睡著。
“徒兒，放輕鬆，等下你就想象著自己做了一場夢，放心，等下師父一定會拚了老命也要和閻王爭一爭你。”
黃玨手中的銀針刺入錢沫沫身上的幾處大穴，聲音也帶了些許鼻音。他雖然和錢沫沫師徒緣分並無多久，他確實從心裏喜歡這個聰明善良的徒弟。
卻怎麽也想不到，老天會跟她開了這麽一個玩笑，本來正值年華的生命卻偏要這個時候凋零。
“好！”
錢沫沫微笑著閉上了眼睛，整個人也隨著黃玨刺入穴道中的銀針變的開始清明。手掌一痛，錢沫沫知道，換血要開始了。
最後的一絲意識讓她眯起眼睛看了對麵沉睡的夜殤一眼，他也被黃玨師父迅速地在兩隻手掌心上劃了兩道口子。
“起！合！”
隨著黃玨的聲音，錢沫沫隻覺得自己兩隻手臂無意識地被黃玨用內力引導著對上了夜殤的雙掌。
隨著她和他兩人四掌相對，她身體裏的血似乎開始一點一點的被夜殤吸了過去，而夜殤的血又一點一點的渡了過來。
望著夜殤蒼白的臉，錢沫沫一直淺淺地笑著，奈何橋，她願白頭相等，直到他來認出她。
笑容在錢沫沫的臉上凝固，她的意識卻陷入混沌，不再清明，被毒血侵蝕的身體也開始慢慢地破壞著她的五髒六腑。
隻消片刻，錢沫沫便已經嘴唇發紫，麵色潮紅嘴唇發紫。坐在夜殤和錢沫沫兩人一邊的黃玨卻不敢有一點掉以輕心，否則這場換血救人可能就會一個都留不下。
說離開的玄武，靜靜地站在帳外，一直都在靜靜注視著帳簾，似乎他的視線能夠穿過這層格擋看到裏麵，陰鬱的臉色讓附近巡邏的士兵看的隻冒冷汗 。
最終，玄武還是顫抖著手將帳簾掀起了一條縫，錢沫沫夜殤還有黃玨三人都盤腿坐在睡塌上，黃玨一隻手放在錢沫沫身上，一隻手放在夜殤的身上。
三人身上全是蒸騰而起的水霧，看著黃玨額頭上的汗，玄武知道，這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輕輕發下帳簾，他突然開始覺得懷念在棲雲山莊的這三年時光。
若他們一直都留在棲雲山莊沒有出來過，是不是她就不會這樣用自己的命去換太子的命了？玄武自嘲地搖搖頭，答案，他的心中依舊早就有了。
昏昏沉沉衝不破夢境的夜殤突然感覺一股清泉流進自己的身體裏，慢慢撫平他心中的浮躁，慢慢地流進他內心的深處，那道折磨了他三年的臉終於清晰起來。
是她，是他的沫兒，他的妃。他想起來了，他終於想起來那些被封鎖的記憶，那是他和她的時光，可是為什麽會忘記呢？
逐漸清明的意識讓夜殤覺得似乎困著他的夢境也開始清晰起來，一直在他耳邊呼喚的聲音清楚地穿進他的心底，那是他的沫兒在呼喚他。
他要馬上告訴沫兒，他想起來一切了，他並不是故意要傷害她，故意忘記她的，那些都是因為他被人下了情蠱，他最愛的人隻有她！
“太子爺，請平心靜氣慢慢調息。”黃玨察覺到夜殤情緒的不穩定，知道他馬上就要醒過來了，趕緊開口引導。
在陌生聲音的提示下，夜殤已經神誌清明的大腦終於恢複記憶，真正的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這般，也察覺到一股不屬於他的內力似乎在把什麽東西引進他的體內。
疑惑歸疑惑，知道對方在救自己的夜殤，立馬開始挺話的調戲。黃玨立刻輕鬆不少，畢竟他一個人給兩個人輸送內力不是一件輕鬆的事，而這種事若兩個人做又無法精細地將血液以心跳的頻率一點點互換。
慢慢地，夜殤察覺到自己兩掌心的疼痛，而且手掌上那熟悉的觸感讓他心驚，這是沫兒的手，夜殤突然雙眼一下就睜開了。
蒼白的臉，紫色的唇，淡淡的微笑，高高琯起的男士發型，還有那清晰浮現在脖頸上隻有他和她才有的六角圖騰，這是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畫麵。
是他的沫兒！
視線被手上的觸感吸引，他微微垂眸，卻看到了他的手和她的小手緊緊貼在一起。
……
時間靜止在這一刻，夜殤的眼眸瞬間變成了血紅滲人的殷紅，原來他的命是她的換來的，幾乎是知道這一消息的同時，夜殤猛地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旁的黃玨被夜殤雄厚的內力一下震開，氣息一亂，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夜殤血紅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錢沫沫，抬手握住錢沫沫的手臂就想搖醒她。
黃玨及時地一掌打掉夜殤握著錢沫沫的雙臂，快速地封住錢沫沫的穴道止血。衝夜殤吼道：“你難道還嫌她死的慢嗎？”
一掌拍向夜殤，黃玨顧不上調理自己被夜殤震亂的氣息，身子一下橫移到錢沫沫的身後，雙掌附在錢沫沫的後背。
夜殤被黃玨一吼有些無措地呆在那裏，楞楞地看著錢沫沫雙臂衣袖上被他沾染上的血跡。為什麽，他剛剛恢複記憶，她就又要以這樣的方式懲罰他呢？
“太子爺，您還是先包紮一下手掌上的傷口吧！”
聽到黃玨的低吼聲，玄武再也忍不住，掀開帳簾走了進來。看到黃玨還在為錢沫沫控製進入體內的毒素，拿起一旁的金瘡藥和白布走到了夜殤身邊。
以前他隻是他的主子，他的好友，現在又多一層讓他關注的關係，因為，他的體內流著錢沫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