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安忍居尺澤 夜探登仙台
尺澤峰位屬青木山五峰之末，峰頂原有神樹一棵被上仙挖走，留下十數丈方圓深坑一個。
樹雖挖走但靈脈尚在，年深日久化成了一股靈泉，泉水盈滿便有了一方不大的池子。
青木仙童因循緣法，便命此峰名為尺澤。
因靈氣外泄，此峰看起來仙氣繚繞物產頗豐，但在五峰中實屬底蘊最淺仙機最差，所以隻用來栽培作物、圈養靈獸。也是所有外門弟子修行、勞作、棲息之地。
其他諸峰弟子各有執事，但主要任務是修行。
獨獨身居尺澤峰的外門弟子，主要任務是勞作，修行隻是宗門福利罷了。
按理說易青玄雖然隻是練氣大圓滿的境界，但在500生員中修為也算上等，戰力更是數一數二。
壞就壞在他名聲太大，態度隨性，不招方正君子喜歡，所以當雲門峰峰主、戒律堂首座桑寄子讓他在尺澤峰修煉負責打理千畝靈植時，竟無一峰首座替他說話。
當然，人家桑寄子的話說得也是十分漂亮，語重心長感人肺腑。
記得他的原話是：“你小小年紀便能力抗旱災、澤被鄉裏，獲得傲來小義士、大名天清閑的名號，實屬難能可貴。”
“但少年時節正是夯實基礎儲備底蘊的時候，你早早成名風頭太盛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為了免除你心浮氣躁驕傲自滿，我便安排你去尺澤峰從頭修煉。隻要你達到要求、做出成績，青木宗自然不會虧待你。”
這時候那桑寄子的孫子、戒律堂執事桑葚在桑寄子耳邊嘀咕了幾句。
於是桑寄子又道：“聽聞你改善了幾種耐旱的作物，我青木宗以木為本，你也正好發揮所長，令你掌管千畝靈植。”
“種什麽、怎麽種全部由你做主，隻要按時繳納宗裏供奉，剩餘多少全是你的。也當是你辛苦的獎勵。”
初聽此言易青玄還頗感敬佩，畢竟在原始封建社會就有承包責任製，這青木宗著實不錯。
那桑葚看起來鬼頭巴腦的，估計還說了什麽好話。
可當他知道要繳納多少供奉時，除了MMP三個字，再無其他感受。
其他峰主聽了桑寄子所言都深以為然，畢竟仙途悠遠，易青玄少年成名讓人看來真真不太踏實。
救助數十萬百姓這件事，在修仙人的眼中，也實在算不得什麽大事。
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想救這麽多人也許不太容易，但想殺這麽多凡人卻實在簡單。
萬把人命在他們眼中，確實不值一提。
至於裏邊是不是有著羨慕嫉妒的成分我們自然不能知曉，他們也必不肯承認。
總之義正辭嚴、名正言順，易青玄就被發配到了尺澤峰，成了二品外門弟子。
外門弟子分四品，能夠初入宗門就成為二品實屬難能可貴。
可看著500新人中，有近百人直接被各峰領走進入內門，白氏姐弟更是成了掌門核心弟子，易青玄實在沒什麽可驕傲的。
至少在其他新人心目中，易青玄算是挨槍子的出頭鳥、玩大發了的失敗者。
好在易青玄的核心目的是搭救白芷，至於內門外門、住好住壞、功法執事，小事一樁無所謂的。
畢竟吃過見過、使過用過，胸懷錦繡、坐擁巨寶，青木宗這小門小戶的東西著實入不得眼。
所謂格局、度量，是跟眼界、見識絕對成正比的。
自易青玄被打發到了尺澤峰，日子便清淨了不少。
他稍微用了些手腕、使了些靈石，便讓幾個外門執事與他關係和緩態度友善。
桑葚之流畢竟是修仙人士，也不會浪費時間特意來尋易青玄的麻煩。
弟子中有能力難為他的基本都不在外門，沒能力難為他的自然不會自尋煩惱。
當他打點了幾個關鍵人物之後，突然發現在這尺澤峰上，竟然有了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分外的自由和寫意。
禍兮福所伏，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地球先賢誠不欺我啊。
這一日夜，易青玄再次梳理了一下腦海中，從外門執事射幹那裏用幾瓶靈酒套取來的青木宗布置圖。
上麵雖然沒有什麽陣法防禦、安防保障、庫房密室等方麵的信息，但各峰道路、房屋建築、宗門禁地大都標記清楚。
畢竟這些都是青木宗弟子們應該知道的，易青玄隻不過將知道的時間縮短了許多、知道了範圍增大了少許。
讓傲來玉璽啟動了一級警戒監視住所後，換好夜行服的易青玄發動隱靈訣腳踏追風步，向中府峰奔去。
今夜，他要親眼看一看困住白芷阿姨的陣法到底長什麽樣子。
來至中府峰後峰，已經是子時時分，月華晚風、蛙聲蟬鳴，好一片安詳與靜謐。
這裏便是中府峰的禁地——登仙台。
中府峰靈脈與五峰通連，勢聚千山、氣凝百穀，是青木山中樞心腹之地。
而登仙台又在中府峰的最高處，如峰上之峰，雲中樓閣。
登仙台遠離掌門庭院，獨居一隅，方圓百丈皆為禁地，不持掌門令牌連諸峰首座都不得進入。
傳聞這裏是青木宗連接仙界溝通祖師的所在，青木宗但有修士化神大圓滿想要羽化升仙，便會在此間突破境界。
這裏間或仙氣溢散、靈機縹緲，常年芝蘭有秀玉樹成蔭，讓人一見便會生出此前萬載皆虛妄，惜有此身絆晴明之感，不知不覺間蕩滌心神凝練氣機。
景色之秀麗、建築之恢弘有詩為證：
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闋乎太清。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闕城。
臨碧水之長流兮，望瓊果之滋榮。擁亭台於左右兮，有玉鳳與金龍。
連二橋於東西兮，若長空之蝃蝀。俯五峰之宏麗兮，瞰雲霞之浮動。
欣群星之來萃兮，協飛仙之吉夢。仰春風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歡鳴。
（改曹植《銅雀台賦》）
易青玄就藏在登仙台外一百餘丈遠的山林間，遠遠看著那恍如仙境的所在發呆。
來到此處易青玄便有些猶豫了，你說這裏是掌門清修、長老靜養、太上潛藏的地方都不為過，要說用這裏來關押白芷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不是過分殘酷，而是過分舒適。
怪不得青丘狐帝沒來找青木宗的麻煩，怪不得天冬老熊沒有擺出拚命的架勢，原來這白芷阿姨不是在坐監獄，這是來度假呢。
易青玄差不點噴出一口老血，難道自己費盡心機抗旱曆險，就是為了將白芷阿姨救出這樣的“苦海”不成。
這“苦海”也太甜了吧？
不對，事出反常必有妖，無論如何白芷阿姨在這裏都待了幾百年了，青木宗再是大方也不能拿這麽好的地方白給一個外人住，哪怕她是掌門媳婦都不成。
有什麽大秘密、深玄機，還是等見過白芷本人再說。
易青玄篤定心思便欲向登仙台潛行，卻發現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先他一步踏出林間。
幸虧剛才他猶豫半晌，若是早動半分怕是被發現行跡的就是易青玄了。
看那矯健的身姿、看那婀娜的身影，看那鬼魅的步伐、似那妖精的摩擦，不做他想自然就是白氏姐弟了。
易青玄一念電轉便明白所有，原來這白氏姐弟的目的和他一樣。
隻是看著她們的樣子，小心翼翼裏夾著明目張膽，謹行慎步間伴著肆無忌憚，那種即機警又放肆的感覺，讓人尷尬莫名哭笑不得。
同樣覺得尷尬的還有青木宗掌門枳椇子和戒律堂堂主桑寄子，他們二人正站在掌門庭院的閣樓欄邊，望著千丈外的姐弟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桑寄子道：“就那麽放她們進去？”
枳椇子道：“難道還能抓了她們不成？”
桑寄子冷冷道：“這青丘一族欺人太甚，弄兩個這麽小的過來，是視我們青木宗無人，還是真當我們不敢傷了她們不成？我們還要遣散守衛、還要幫助遮掩，這、這成什麽話。”
枳椇子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她們又沒犯什麽重罪大過，隻是過來探望長輩，到哪裏都站在理上。隻要在理上，我們便不能做得過分。”
“否則惹出事端尾大不掉誰都不好收拾的。”
“再說，那登仙台外有困仙陣，又哪裏是那麽好進的。隻要不傷了她們，阻攔一二還是可以的。”
桑寄子道：“哼，就讓她們放肆一時，別讓我抓住尾巴。”
“算了，眼不見為淨，懶得再看。”
說罷向枳椇子施了一禮，轉身告辭。
枳椇子一聲長歎，也是莫可奈何，回房休息去了。
易青玄不知道自己沾了白氏姐弟的光，才沒被青木宗大佬發現。否則這宗門重地，又哪裏是那麽容易接近的。
看了一會易青玄便覺出蹊蹺，隻見那姐弟二人圍著登仙台那個轉啊，左三圈、右三圈，前邊扭扭、後邊扭扭就是不進去，再定睛觀瞧終於發現問題。
這二人是墜入陣中，辨不清方向了。若無人引領，怕再是轉一年也進不去出不來。
易青玄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暗自感歎幸虧自己在萬界幻境向決明子大師學過幾年陣法，雖然不能即刻破陣進入台中，但找出道路將二人引出還是可以辦到的。
想罷便撿了幾枚石子，以備他用。
再說登仙台上，一個風姿絕卓的女子，淚眼婆娑的看著窗外在困仙陣中胡闖亂逛的美貌少女，幾次想要伸手做法，卻都死命忍住。
因為讓她進到此間，便是讓她掉進一個天大旋渦。
這旋渦裏有了自己還不夠，竟然還讓她的孩子進來。
老天為什麽這麽殘忍，狐帝老祖為什麽這麽殘忍，這些修仙的人類為什麽這麽殘忍？
她肝腸寸斷，她怒不可遏，她無能為力。
雖然白芷從來沒見過白薇，但隻一眼她就認出白薇是她的女兒。
那刻骨銘心的、印記神魂的、朝思暮想的女兒。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百二十年前的畫麵，也是在這裏，也是在深夜。
她燃燒神魂中暗藏的本命索引，召喚了狐帝白術。
這是每代狐族天妖特有的本命法術，隻在最最關鍵的時刻召喚狐帝保命救人之用。
那狐帝白術瞬間便來至此間，並未驚擾一人。
他麵無表情的盯著白芷看了半晌，溫聲道：“你可知道召喚我一次要損你一成道行，召喚兩次便損你一半道行，你雖是我族天才此代天妖，那點道行卻也經不起折騰。”
“到底發生了什麽要命的大事？要你不管不顧的喚我？”
“我雖是仙帝，卻也不能亂動手腳。你們自己選的道路卻需自己走下去，我可幫不得你。”
白芷跪伏在地低聲道：“孩兒使命在身，不敢耽擱正事。隻是有件事情若處理不好，孩兒的任務怕是無法完成了。”
白術道：“什麽事？你且道來。”
白芷的頭再低幾分，輕如螞蟻道：“孩兒，孩兒已經有孕在身。雖然運用功法遮掩住了，可如今胎兒已成就要臨產，再也無法隱瞞了。”
“求狐帝爺爺救她出去。我便舍了命去也會完成任務的。”
她開始還聲音低微，但話一出口卻越發決絕，她猛的抬起頭來，那可以魅惑天下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狐帝。
像似若他不答應，拚命的架勢都有。
狐帝一聲冷哼道：“遮掩？遮掩得好。不但遮得青木宗無人知曉，連我這狐帝也蒙在鼓裏。”
“怪不得你氣息微弱，怪不得你天妖功法不得寸進，怪不得你修為止步不前，原來你這不世出的天才把勁兒都用在這了。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白芷聲音低微卻心意堅決道：“我不信你們不知道我會遇到他，我不信你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可你們就讓一切發生了。”
“我不是木偶、不是工具，我既然動了情、生了愛自然就要有結果，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是老天安排的，是你們縱容的。”
“後來你們交代我任務時我就明白了。我為了完成任務可以舍了自己去，可我不能舍掉我曾經投入過的感情，我不能舍掉自己的記憶。”
“無論如何我要保住這個孩子，無論如何。”
白術眼神越發冰冷，聲音低沉道：“你的境界太過低微，怕是不知道仙術神妙。洗去你的記憶，讓你重新做人卻也不是什麽難事。”
“此事本來簡單，你卻非要節外生枝弄出累贅。一個人妖二族的孩子身上有多少因果羈絆哪裏是你能知曉的，還是早早了斷免生禍患。”
白芷大吃一驚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她哀求道：“爺爺，狐帝爺爺。你就放過我的孩子吧，我會完成任務的，我會的。”
白術的手掌輕輕的按在白芷頭頂，隻要他一用力，白芷的記憶以及她腹中的孩子便都會灰飛煙滅痕跡全無。
他會嗎？
有道是：人若算時天亦算，人雖無情天有情。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願彼此成全，願相互溫暖；願晴天雨天，都有書相伴。每日11：11更新，書友群：211415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