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天道無情（五）
淩殘跟著鳳王回到鳳神殿，成為了世人敬畏的影凰，享受著無上榮耀。
可是，他的心情卻很低落，他總覺得自己的心裏少了點什麽。
就這樣日複一日，直至一個月後……
他再次回到了那片山穀，放眼盡收的，還是銀白色的世界。
在山穀之中徘徊了許久，他忽然對著一個方向飛去。
他也不知道為何要去那個方向，就是一種感覺，像是在牽引著他一樣。
……
南斛村。
到處都是屍體。
那些屍體已經凍僵，看起來應該是死了很久。
淩殘順著熟悉的路，來到了一個小木屋，他推開房門，來到裏麵，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正趴在血泊之中。
這少女看起來年齡不大，俏臉雪白，美目呆滯的圓瞪。
仿佛死之前，她都很不甘心一樣。
看到這個少女，淩殘的心莫名的一陣刺痛，這種痛意，讓他發自肺腑的顫抖，竟是突然有些觸目眩暈。
“這女人是誰？為何我……”
淩殘就這樣，直視著女子的屍體，沉默了許久。
二人的相貌，隱隱看去，有著幾分相似，她就是他的親妹妹，淩雪！
他從小到大，一直以保護自己的妹妹為信念。
可他現在看向淩雪的眼神，卻是形同看一個陌生人般，冷漠。
目光順勢望向女子手中緊緊攥著的一張薄紙，淩殘微微一凝目，將她的手指掰開，然後取出了紙。
上麵是用鮮血寫的一行字，字跡有些醜：
哥，我們都被騙了。
從你離開，村子裏的江大力，就聯合張彩鳳殺光了所有的人，他們的目的是將村裏的食物都掠奪，然後離開這裏，遷往帝都。
所有的食物，隻夠兩個人走到帝都，所以他們原本就是這樣計劃的。
可憐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去同情張彩鳳，害了自己，也害了全村的人……
可是，那個江大力，那個混蛋大叔，他居然趁著張彩鳳不注意而殺了她，然後……欺負了我！
事後，他還要我跟他一起去帝都，我不同意，他就毒打我。
看我假裝咽了氣，他帶著所有的食物去了帝都，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寫下這些話，希望你回來能夠看到。
哥，為什麽，我想救別人，別人卻利用我的同情心來騙我，殘害我。
我好恨，好恨自己，也恨這瘋狂的人心，恨這……無情的天道！
“……”
念完了最後一個血字，淩殘皺著眉頭，心裏的酸痛，攪得他心神俱亂。
捂著心口，他輕靠在房門處，目光死死的盯著手中薄紙上的那些學字，不知為何，他竟然落下了眼淚。
“無情的……天道？”
……
淩殘想不起來這一切，隻是順著本心的潛意識，將女孩埋了起來。
一掌轟毀了村子，他怒飛升空，飛向了天際。
那，是帝都的方向……
南斛村距離帝都百裏之遙，尋常人想要踏過這片雪海，沒有一兩個月無法做到。
在淩殘飛行了一天後，他終於在暴雪中看清了一道身影。
他看到這人，潛意識就在告訴他，這個人就是那女子所寫的江大力。
隻是，這個江大力，已經凍死在了雪地裏。
後來，他回到了鳳神殿，質問鳳王那個村子是什麽村，村子裏的人都是什麽人。
因為以下犯上，鳳王大怒，治了他一個忤逆恩師的罪名，將他用鎖魂鏈，鎖在了朱雀聖碑之下。
這一鎖，就是五百年……
漫長的歲月，逐漸讓他淡望了對於村子的好奇，和對於那女子的好奇。
現在他已經麻木了，已經將所有的事都忘了。
畢竟五百年，那個女子的屍骨，恐怕都找不到了吧……
淩殘現在隻知道自己的師傅就是鳳王，他應該忠心於師傅的，他應該忠心於鳳神殿的！
但是，當鳳王來到這裏探望他，並想著給他一個機會時，他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五百年前的那個村子，他又一次惹怒了鳳王。
歲月蹉跎，他成為了鳳神殿之中的怪物，每到深夜，其叫聲如雷，從朱雀聖碑之下，傳出的吼叫聲，震懾著每一個鳳神殿弟子的心神。
直至，那天夜裏。
他遇見了那個如小鳳凰一般驕傲的小女孩，他的一切，都變了……
究竟何為“天道無情”，他現在已經不想去理會了，至少人間有情，他的心裏，楚珺然和鳳王，就是他的一切。
師傅的養育之恩，他不會忘記。
楚珺然這個對他而言和妹妹一樣的存在，他更會誓死守護下去。
……
……
璀璨的星空之下，淩殘躺在血泊之中，目光呆滯的望向高空那道略顯清瘦的身影，忍不住喃喃：“白辰，你究竟是為了什麽，變得這麽強……”
高空之上，白辰握著鮮血淋漓的右臂，目光落在了淩殘的身上，眼神變得複雜。
“白辰，你的手臂！”
紫衫剛剛跑過來，看到白辰那垂落的右臂，瞬間淚崩。
目光一轉，白辰蒼白的臉龐，強擠出一抹淡笑：“丫頭，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當我傻嗎——”
紫衫仰頭痛哭，傷在他身，疼在她心。
“紫衫，我要離開幽州了，淩殘他還沒有死……”白辰話鋒一頓，深吸了一口氣，徐徐歎道：“他，就拜托你照顧了。”
拜托我，照顧他？
紫衫不可置信的偏過頭，看向淩殘。
同樣，淩殘也是臉龐徹底僵硬了下來。
白辰剛剛施展萬念歸一，故意偏離了角度，避開了淩殘的致命位置。
而他做出這樣的仁慈，全都是因為淩殘的那一句“珺然就是他的妹妹”。
楚珺然的哥哥，他又怎麽能狠下心來殺了呢？
高空的強風有些猛烈，吹得黑袍呼啦作響，白辰垂目而望，見到淩殘果然露出了憤恨猙獰的表情。
嘴角一勾，白辰身形一閃，變化為一道黑芒，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混蛋，白辰，你給我滾回來！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不需要！啊啊啊啊啊——”
淩殘的聲音，聲嘶力竭，響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