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庫房和賬本
酒喝了,醉上心頭。朦朧月影相伴小姐入眠。
鄭家宅子陷入沉寂。
白宋在客房假睡,時過三更,再不見人聲,便小心起身,推門出去。
酒間各說閑話,卻也得知鄭小姐留在府中有父親交給的任務。
據說鄭家全族大小賬目都在這宅子裏。
白宋動了心思,要知道鄭家因何富裕,翻看賬目自當知曉一些端倪。
乘著夜深,白宋一路摸索。
來了鄭宅幾次,已是大致分清了宅子結構。
下人在西,主人靠東,北麵是雜間,南麵是前廳,根據構造來想,庫房賬房應當在東北方向。
對此,白宋倒是很有自信,往東北方向穿過幾道牆,先見了廚房,見有下人起夜,又躲了一會兒,再往北走在幾步,便見了三間庫房。
一間庫房藥味很重,明顯存放的藥材。
一間庫房放著雜物,多是各類錦緞。
剩下一間堆放麻袋,整整齊齊堆疊一起,將以庫房填得滿滿當當。
看這模樣,像是存在米糧。
白宋來找賬本,一時沒有找到,本打算轉身去尋其他,忽覺這米糧的庫房味道不對。
離開之際,白宋忽然想到了什麽,手指在麻袋上一擦,然後放在指尖一舔。
下一秒,白宋臉色大變。
竟然是鹽!
白宋唯恐自己搞錯了,又試了試別處。
最終確定這裏對方的麻袋果真都是鹽。
這一庫房全是鹽?
半夜裏數不清楚,估摸著至少也有五六百個麻袋,一個麻袋少說也有三四十斤鹽。
這一庫房不就是兩萬斤左右的鹽巴?
一個鄭家,有再多族人也不至於用這麽多鹽。
一人一天鹽的需求量是六克。
就算一人一天需求十克。
一斤鹽也夠一個人兩個月食用。
這兩萬斤鹽,怕是足夠整個薊縣百姓吃一個月了。
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百姓對鹽的攝入量遠低於人體的需要。
這麽多鹽堆在一起,很顯然是因為鄭家涉及了鹽的買賣。
鹽商可是朝廷壟斷的生意,這鄭家參與到了鹽的買賣之中,這不是在皇家碗裏搶飯吃?
難怪薊縣的鹽這麽貴,難怪鄭家不缺錢用,這下終於是找到了根源。
白宋心頭暗喜,這罪名可是不小,一旦被朝廷知曉,必然連帶全族。
白宋一開始就覺得如鄭家這麽大的家族要安穩運轉,其中必然存在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果不其然,終於是抓到了鄭家的小辮子,沒想到這鄭家膽子如此之大,居然賣私鹽!
不對!
鄭家這規模,恐怕不是買私鹽那麽簡單,這麽多鹽,哪裏是偷著賣能賣出去的?
肯定和當地官府有勾結,幽州刺史必然也對此事是了解的。
若有地方官府作為掩護,即便找到了充足的證據,也沒法將鄭家扳倒。
除非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之後,直接將證據上呈朝廷。
這也是個大工程,還需細細籌劃才行。
正想著,好似又有人起夜。
白宋趕緊收斂了心思,往自己房間走去。
所思之事雖不好著手,但今夜也算是收獲頗豐。
隻是見了這些鹽,先前采荷買不到鹽的事情還是沒得解釋。
好在兩天線終於串在一起,事情之中縱有一些不解,整件事卻也是越發地明朗起來。
……
白宋半睡些許,見天蒙蒙亮,便就起來。
出門又見鄭家下人尚未起早,一人隨處走著。
到了小姐的院口,見小姐閨房點著燈,心中有些疑惑。
這小姐昨夜被灌醉,睡得正好,今日怎這麽早就起來了?
“阿豆。”
白宋在門口輕聲一喚。
裏麵沒有聲響,冬香好似不在,門倒是開著的。
透過門縫,白宋正瞧見裏麵的小姐正在桌前昏睡,麵前點著燈,一旁放著墨盤。
白宋心中一動,心說莫不是這小姐宿醉之後還不忘記賬?
昨夜套話,其間倒是聽到阿豆說因賬本之事心煩。
現在房中無人,隻有一個昏睡的小姐,當真是天賜良機。
白宋輕輕推開門,溜了進去,秉著呼吸到了桌前。
再喊一聲阿豆,見對方還是沒有反應,這才安心下來。
這桌上果真放著賬本,桌上還擺著算盤。
白宋大喜,順手拿起一本翻開。
昨夜發現庫房存鹽,今日又在小姐房中發現了賬本。
果真是老天開眼,事事都幫著自己了。
這第一本賬記的鄭家各宗親領的月度開銷,從去年六月到了現在。
隻是各家的拿了多少錢,每月一比,中間或許有些特殊狀況,或多或少穿插一兩筆小的。
各家根據在族中地位不同,領的錢也不一樣,均攤一算,一家每月能領三千錢。
這筆賬算是少了,鄭家這樣的大族,一係旁支每月的領三千,也隻能算作勉強度日。
這樣的帳倒是看不出什麽問題。
不過隨著白宋往後麵翻,到了今年七月。
這賬本上的數目突然變大,鄭家各族從每月三千一躍到了每月三百。
初看這三百,白宋為之一愣,還以為是領得比以前少了。
細細一看,才發現這三百後麵赫然寫的是“兩”!
從三千錢變作了三百兩!
一月時間,各家花銷翻了一百倍!
這是什麽概念?
白宋頭皮一麻,這還是一家旁支的花銷,鄭家在幽州十幾家人,還沒算主家的開支。
粗略一算,鄭家各族一月在本家庫房裏領錢都要用掉五千兩左右。
這個數字十分離譜。
就算是販賣私鹽也不至於有這麽大的賺頭。
而且從今年七月開始,賬目上的數字是月月增大,可見鄭家是一日比一日富足。
可白宋去買過鹽,鹽鋪的聲音根本就不好,就算抬高了價錢,添了利潤,賣不出去也是白搭。
再按市價一估算,一百文錢一袋半斤鹽。五斤鹽才能賣一兩,鄭家光是每月的基礎開支,那就要賣上萬斤鹽才能支撐,這還沒算成本。
整個幽州,一個月怎麽可能賣幾萬斤鹽出去?
此事越想越覺得離譜。
這第一本帳便把白宋嚇得夠嗆。
再看桌上第二本帳。
上麵記錄的是本家每月的生活開支,米糧油水之類,還有家具物件之流。
這些賬目數字較小,比先前一本少了些視覺衝擊。
但看過之後,白宋發現了同樣的問題。
賬目從今年七月開始,鄭家的開銷陡然增大,本家每月的日常開銷也有好幾百兩銀子。
白宋趕緊再看其他的賬本。
翻了好幾本,各處記錄的東西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在今年七月之後賬目數字變大,開銷陡增。
今年七月,鄭家必然發生了大事。
除了這個發現之外,表是哪個還發現了一個問題。
所有的賬本記錄的都是出賬,沒有一本記錄著入賬。
更沒有關於鹽的買賣記錄。
隻出不進,肯定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進賬的賬本不是阿豆在管。
入賬的賬本鐵定在更為重要的手中看著。
估計會是鄭太阿親自保管。
這事情就麻煩了,如果能把記錄入賬的賬本偷過來,然後直接交到皇帝手上,這鄭家還不被株連九族?
隻是這事麻煩。
鄭太阿認得白宋,白宋哪有現在的機會去接近?
難不成繼續讓你妮子去偷?
顯然也不現實。
短期內要對那核心的賬本動手,估計是不大可能的。
隻能從外圍下手,看看有沒有更新的線索。
而且,鄭家絕非的買賣私鹽那麽簡單,這一家人到底幹了什麽發財到如此地步?
一想,白宋忽然想到了一個細節。
幾天前,自己親自去買鹽的時候,那官差賣了鹽之後,不經意地在一個賬本上記了一筆。
如果能去看看城中各家鹽鋪上的賬目,或許會有別的收獲。
正想著,外麵傳來了動靜,似是冬香回來了。
白宋趕緊將賬本放下,這房中也沒處去躲,眼看冬香就要進來。
白宋直接前傾身子,輕輕撩起阿豆的發絲,湊到那帶著一絲酒味的臉側。
“你幹什麽?!”
霎時間,屋外冬香進來,見白宋正與小姐緊貼一起,驚得一聲嬌叱。
這一聲嬌叱把睡夢中的阿豆驚醒了過來,一起身,溫熱的臉頰正碰在了白宋嘴上。
阿豆懵了,揉揉自己的眼睛,還當是在做夢。
白宋故作驚慌,連連後退,拱手行禮:“小姐息怒,是白某失態了。”
“你這登徒子!快出去!”冬香紅著臉,對著白宋一陣亂打。
白宋正得了機會溜出了房間。
見白公子走了,阿豆呆坐房中,摸了摸還待濕潤的臉蛋兒,方才覺得羞澀,一時間眼中都染了層水霧。
“小姐,這……這白公子越發的無禮了,居然……居然乘著小姐睡了……偷偷親……”
“你……你別說了……我……”
“不行!我去幫小姐問問,倒問他是個什麽意思?咱家小姐雖是旁係,但也不能由著他那樣欺負。親都親了,娶是不娶,當說個明白!”
“哎呀,你別胡鬧。”
冬香可不管許多,說了就出門,追白宋去了。
冬香一路追,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問了守門的家丁,才知那廝已經開溜了。
冬香氣鼓鼓地想罵幾句粗話,乎見前麵來人,是老太公。
冬香如老鼠見了貓,稍息立正站好,柔柔地請安:“老太爺,您來了,這大冷的天,也不請個車轎 。”
“這幾日那白家小子可曾來過?”
冬香不知老太公的用意,可不敢讓老太公知道小姐幹得荒唐事,連連給門口的家丁使眼色,然後說:“回老太爺的話,那位公子幾日前來過,得知老太爺不再,後便走了。”
“派人出去打聽,把那小子找來,如果不來,綁也要綁來。”
冬香應了一聲,心說不用老太爺開口,她也要把這登徒子給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