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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大惡人

  蘇木也不知道這事究竟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梅富貴的妻子女兒怎麽會找上門來。


  回憶了一下當初在兵部時那個官吏同自己說過的話,蘇木好象有些明白過來。


  明朝的政府日常管理有一套嚴格的程序,比如那個梅富貴失蹤後被判定為陣亡。那麽,國家就應該通知家屬,並將撫恤發放下去。


  同理,將士立功受賞,並調去地方做官,也要將喜報送過去,以示朝廷賞罰分明,絕不虧待功臣。


  看梅富貴妻子的穿著打扮,想來她在家鄉的日子也過得清苦,實在挨不下去了,這才跑來滄州尋找自家丈夫。


  這事,得當麵問清楚的好。


  在書房裏坐了半天,就看到梅家娘子一臉憂愁地走了進來。一福,卻不說話,隻拿眼睛看著蘇木。


  蘇木站起身來,走過去將房門關上。


  屋中的光線暗了下去,梅娘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懼。


  蘇木:“你是怎麽來滄州的,又是怎麽知道梅富貴在滄州巡檢司做巡檢的?”


  梅娘身體一顫,直起身子回頭看著蘇木,突然問:“你是誰,因何冒充我家漢子,富貴現在在哪裏?”


  蘇木:“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誰?”梅娘還在問,聲音大了起來:“我家富貴呢?”


  蘇木怒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究竟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梅娘被他抓得生疼,尖銳地叫了一聲:“放開我,放開我,我家富貴呢?啊……”


  蘇木大驚,猛地伸出手捂住梅娘的嘴巴。


  梅娘猛地在蘇木掌心咬了一口。


  蘇木疼得差一點叫出聲來,感覺有熱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鬆開手,一看,掌心竟然被人咬得爛了,紅豔豔一片。


  蘇木大怒,前次被太康公主咬了一口,剛好完全,現在又女人咬了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痊愈,忍不住喝了一聲:“死了,梅富貴死了!”


  “啊,還我富貴!”梅娘一呆,她雖然是個良家婦女,可卻是有幾分見識的,立即有一種可怕的想法,狀若瘋虎一樣朝蘇木撲去,伸出芊芊直指就朝蘇木的臉上抓去。


  蘇木大驚,可梅娘的動作實在太快,避之不及,忙將頭轉到一邊,死死地將梅娘抱住。


  正在這個時候,書房外麵傳來囡囡的聲音:“爹爹,娘,你們在裏麵嗎?”


  蘇木已經惱火透頂,也不知道腦筋裏哪股弦短了路,在梅娘的耳邊低喝一聲:“如果想你女兒活,就老實點,否則弄死你們!你死不要緊,可憐你女兒才六歲,嘿嘿,人生的路就算是走到盡頭了?”


  梅娘身體一顫,不動了,狠狠地看著蘇木,目光中滿是仇恨。


  她點點頭。


  蘇木就放開了,梅娘,心中卻是一蕩:好柔軟的身子。


  梅娘扭頭朝屋外道:“囡囡乖,為娘正和你爹爹說話,你自己在院子裏玩耍好不好,等下娘就過來。”


  “好的,囡囡很乖的,囡囡自己玩。”


  蘇木打開窗戶,朝囡囡笑了笑。


  “爹爹。”囡囡手頭正拿著一支筆蹲在地上逗著螞蟻,回頭甜滋滋地向父親笑著。


  蘇木:“囡囡,去前麵夥房找點飯粒來喂螞蟻好不好?”


  “好啊!”囡囡拍著手,蹦蹦跳跳跳地跑了出去。


  關上窗戶,回頭看去,梅娘的眼淚已經如泉水一樣的湧出來。


  蘇木又低聲喝道:“不許哭,再哭,殺了你女兒。現在,我問一句,你回答一句,可明白?”


  梅娘點了點頭,聲音哽咽起來。


  蘇木心中慚愧,幾乎要忍不住給自己一記耳光:蘇木啊蘇木,你這是中了什麽邪,竟然恐嚇起一個女人?

  他坐回椅子上,示意梅娘過來:“你叫什麽名字?”


  “姓宮,別人都叫我梅娘。”


  “好,梅娘,我且問你,好好地住在真定不好嗎,怎麽想著來滄州,又怎麽知道梅富貴在滄州做巡檢。”


  梅娘緩緩地抬起頭,眼睛裏全是刻骨的仇恨,但聲音卻已經有些平穩:“我家漢子做滄州巡檢的喜報早在兩個月前就遞到家裏,自然知道。今日真定發大水,家裏被受了水災,房子都被洪水衝走,田土也被黃沙蓋上,實在活不下去,就來滄州找囡囡父親。你是誰,我家富貴是怎麽死的,你又為什麽冒了他的名來做官的?”


  蘇木心中歎息一聲,暗想:冒他的名來做官,我堂堂蘇木,文壇……恩,應該說是明朝文學界的一代宗師,就算想做官,隻要開口,一個從七品縣丞不過是舉手之勞,又怎麽會稀罕這個破巡檢?


  “梅娘,你家漢子其實早在三年前就死在前線了,最近才找到屍骨,定了個陣亡。本官也叫梅富貴,因為在軍中立來些功,被派到滄州做官。我與你家丈夫雖然同名同姓,卻不是一個人,這事怕是你弄錯了。”


  “真弄錯了嗎?”梅娘一聽到自己丈夫的死訊,眼淚流得更多:“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雖然多,可官府怎麽會弄錯,怎麽可能將喜報送錯?你哄得了別人,哄不了我。定然是你這賊子見我家漢子做了官,心生歹念害了他,冒名頂替的。不然,剛才你怎麽會威脅於我,還說要殺喃喃。你這惡人,我今日就跟你拚了!”


  說著又撲了上來。


  蘇木無語,這才是一步錯,步步錯,現在還真說不清楚了。


  見梅娘糾纏不清,偏偏自己也沒辦法解釋。


  喝道:“你這女人……此事以後再說,都跟你說認錯人了……哎喲!”


  眼前卻金光燦爛,原來,梅娘已經認定自家丈夫死在蘇木手頭,仇恨滿胸,提起書桌上的鎮紙就敲到蘇木的額頭上。


  直將蘇木的三昧真火得打將出來了。


  還好他所使用的鎮紙乃是木製,若換成石頭鎮紙,隻怕就要被敲出血來。


  聽到屋中這麽大動靜,外麵又響起囡囡的聲音:“爹,娘,你們怎麽了?”


  仿佛是中了什麽魔法,梅娘立即安靜下來,隻拿眼睛看著蘇木,胸膛劇烈起伏。


  蘇木捂著腦袋,柔聲道:“囡囡乖,沒事,正說著話呢!”


  “誒!”


  ……


  經過她這一打岔,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些。


  蘇木歎息一聲,將手伸進袖子裏去,想摸些銀子將梅娘母女給打發了。


  可他這個動作卻叫梅娘誤會了,以為蘇木要去摸兵器,臉一白,身體一顫:“你這個大惡人,光天華日,朗朗乾坤,難道還想行凶不成,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王法?”


  蘇木猛地會意,如果就這麽放梅娘離開,隻怕前腳她出了客棧,後腳就會去官府報案。


  到時候衙門一查,他蘇木雖然不至於被人當成凶手,可要想將這事說清楚,身份卻是暴露了。


  不成,不能讓她離開,一步也不許離開這家客棧。蘇木心中頹喪,又想:不僅如此,還得盡快搞定太康,隻要她回到北京,我蘇木就算是解脫了。”


  那個死女娃子,如果不是什麽狗屁公主,直接打死才好!


  反正自己已經在梅娘麵前扮成了惡人,做戲也要做個全套,蘇木虎著臉將手從袖子裏抽出來,故意冷笑道:“王法,我就是王法。跟你說句實話吧,這滄州知州大人是我的朋友,滿衙門的衙役兵丁都是我的人。且不說你一個小女子進不了衙門,就算去,說的話別人信嗎?人證、物證拿出來看看?”


  梅娘哭道:“我自己的丈夫,自己還認不得,我就是人證。”


  蘇木哈哈一笑:“娘子剛遭了大災,想必是驚嚇過度,得了臆症,改日我找個郎中回來給你看看。你說所的話,別人也不會當真。”


  梅娘咬著牙:“老家可還有人,難不成他們還認不出你來?”


  蘇木心中一驚,真到那一天,從這裏帶信去真定,然後帶人證過來,也需要一兩個月。也就是說,太康公主一事必須在一兩個月之內解決了。


  不成,我必須去見見太康公主,現在就去,將厲害關係說得清楚。


  想到這裏,他猛地站起身來,就走了出去。


  身後,又傳來梅娘壓抑的哭聲。


  囡囡正用飯粒喂著一群螞蟻,見蘇木出來:“爹爹,娘在哭聲,是不是你欺負她了?”


  蘇木:“她是高興得哭了。”


  梅娘的哭聲更大。


  蘇木走到客棧前麵,本欲出門,心叫一聲:不好,如果我前腳走,後叫梅娘就跑去州衙門,事情就麻煩了。


  就招手叫小二過來,讓他去叫趙葫蘆。


  不片刻,趙葫蘆就過來,跪下磕了一個頭:“梅老爺你叫小人做什麽?”


  蘇木:“葫蘆,你不是一直進巡檢司嗎?現在給你一件事,若是辦好了,以後就跟著我吧。”


  趙葫蘆喜得跳起來:“梅老爺但吩咐就是了,趙葫蘆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附耳過來。”蘇木招了招手,低聲在趙葫蘆耳邊道:“以後你就住在我院子裏,將我家娘子看好了,不許她出院門一步,也不許她同任何人說話。她得了臆症,若出門去,怕又要生事。”


  趙葫蘆一挺身體,忙點頭,小聲道:“老爺但放心好了,先前那事小的已經聽人說了。梅老爺的嶽丈推官大老爺就要來了,若叫他知道老爺你在鄉下另有妻室,麻煩就大了。”


  “還有啊,老爺。這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要想做官,有的事情卻也顧不得了。這事卻不怪得老爺,換成我趙葫蘆,自也如此。”


  趙葫蘆話本就多,嘮叨了半天,一副老爺英明,老爺做得對,小人非常理解的表情。


  蘇木心中氣苦:“你明白個屁,從現在開始就搬過來,將來自少不了你的好處。”


  正說著,就看聽到囡囡的聲音:“娘,我們要去哪裏,爹爹呢?”


  梅娘:“囡囡乖,咱們不住這裏,另外尋個地方。”


  “不,我要等爹爹回來。”


  “你你你,你怎麽不聽話啊!”然後是巴掌落到小屁股上的聲音。


  “哇,娘,別打我,我要爹爹。”


  “你,快走!你爹爹在州衙門,剛才帶信過來讓我們娘倆過去。”梅娘的聲音中充滿了惶急。


  “你騙人,剛才根本就沒人來過。”囡囡說。


  蘇木回頭一看,就見到梅娘抱著女兒匆匆地跑出來:“娘子,你這是要去哪裏?”心中一凜:果然想逃,果然要去衙門報案!


  梅娘身子一震,麵容頓時失去了血色。


  蘇木:“馬上就天黑了,回去吧!”


  趙葫蘆上前接過囡囡:“夫人,時辰不早了,回去吧,老爺會不高興的。”


  說話間,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太康公主那裏自然是去不成了。


  蘇木隻得又回到院子裏,他心頭煩亂,加上屋裏熱,就泡了一杯茶,坐在院子裏納涼。


  趙葫蘆這人就是話多,可人卻很得用。跑進跑出,又是給燒水,又是洗衣裳,又是給囡囡洗腳。


  蘇木看得不住點頭,心道:這人也不是一無是處,手快眼活,將來也可帶回北京去,培養幾年,未必不能做我蘇府管家。且先看看他這一陣的表現,以後再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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