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想法太簡單
“再說你父親!嗬……你認為,他真的有權利知曉你兄長的消息嗎?”
許六月沒資格去責怪沈清兒,卻能對她父親說上幾句不滿的話。
“你自幼在將軍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人簇擁著長大。當然不可能體會,我婆母跟我夫君這二十來年受了多少苦。對於上一輩的仇恨,你身為晚輩,自然也能當個局外人。可是清兒,你不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看不見。
你父親與我婆母,雖說是在蠻夷成的親,但卻也是拜過天地,入過洞房的。身為宗家的兒媳婦,她在懷上了孩子後,被宗家強行灌下落胎藥。
她為了保住骨肉,一路逃亡。回到了母族後,卻發現自己的母族和外祖家,都被宗家滅門!她一個人挺著大肚子,一邊逃命,一邊尋找落腳之處。
生下孩子後,她含辛茹苦將孩子養大。二十來年,不僅要一個人對抗所有的苦難,還要日夜承受著害死家族的愧疚之痛。
這一切,是誰造成的?是你們宗家。而你父親,他身為將軍,能號令千軍萬馬,能匡護整個國家。卻唯獨,沒保護好我婆母和我夫君。
所有的苦難,都是我婆母和我夫君在受。死掉的那幾百號人,也不是他的親人。我婆母和我夫君在苟延殘喘時,他坐擁兵權,迎娶公主,錦衣玉食!
現如今二十來年過去了,突然跳出來說,他經受了二十年的相思之苦,骨肉分離?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嫂子……”
“相思之苦?我婆母所受的,何止是相思之苦?她心寒,甚至絕望!骨肉分離?你父親跟自己的兒子未曾謀麵,叫作骨肉分離。難道我婆母跟她的父母,她的父母與她的外祖,就不是骨肉分離了嗎?
要我說,你們宗家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知曉我婆母和我夫君的消息。更別提,插手他們之間的恩怨!即便是我,也不能!
他們的事兒,隻能隨我婆母和我夫君的心。若有朝一日,婆母和夫君打算一笑泯恩仇,那麽咱們大家夥兒,皆大歡喜。
可如果……他們一輩子都要記這個仇,甚至要去報仇。我能做的,也隻是讓他們莫牽連無辜罷了。至於你的這封家書,還有你心底裏的想法,都該一並化成灰才好。”
許六月說著,便直接拿起了那封書信,丟到了灶口裏。
灶口的炭火還燒著。
隻一眨眼的功夫,書信便被燒得一幹二淨。
“我……我知道兄長他們受了很多苦。所以……所以現在尋到了,才想要彌補!我……我沒有什麽壞心思……”
沈清兒知道,宗家跟宗餘母子是有恩怨的。但那些恩怨,她一直都當作是誤會。
哪怕前些日子在半山亭時,宗餘也曾提過所謂的‘不共戴天之仇’。可宗餘的那些話,隻是道了個大概,並未細說。
再加上沈清兒那時候隻顧著要相認,哭得一塌糊塗,腦袋發昏。隻覺得,宗餘的話中,多少有一些氣話。而宗家,也確實對不起宗餘母子。卻從未細想過,誤會之外的事兒。
如今聽見許六月的一字一句中,皆是宗餘母子的血淚,這心裏頭,竟一時沒底了。
“清兒,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壞心思。可這世上,多的是好心辦壞事兒。”
許六月將沈清兒麵前的紅糖薑水挪了挪,示意沈清兒先喝一些。
“我說過,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姑娘。夫君雖說不認你,但也一定會以有你這樣好的妹妹為榮。所以……你莫要擔心,我們都知道你沒有壞心。”
說罷,許六月又道:“不過……你們宗家跟我婆母他們的事兒,絕對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我不讓你將消息傳回京都,除了因為我婆母和我夫君不想與你父親相認外,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什麽……什麽原因?”
沈清兒喝了一口紅糖薑水,覺得整個身子都暖和了起來。
她漸漸變得冷靜。
想起了最開始時,許六月的那一句‘你兄長沒事兒,但如果這封家書送到了京都,就說不定了’,心中越發不安。
“難道……難道父親知曉了兄長的消息後,會對兄長有什麽不利嗎?”
說罷,又連連搖頭:“不……不會的!父親是個情深義重的人。他雖娶了我母親,可卻從未愛過她。他的心裏,隻有紮緹姨母一人……”
“你父親不會對你兄長不利,那別人呢?”
許六月見沈清兒已經不似方才那般感情用事,便開始分析道:“有些話我說出口後,你心裏頭興許會不痛快。但是這事關我婆母和我夫君的性命,我不得不說。”
許六月極其認真地盯著沈清兒,道:“你們宗家是一個大家族,所需要顧及的東西,太多了。
名利場上紮根的人,要臉麵,怕醜聞。而你兄長的存在,以及發生在他們母子身上的事兒,對於宗家來說,就是最見不得光的。”
“是!嫂子所言有理。”
沈清兒聽言,點了點頭:“不僅僅是我們宗家!京都任何一個世家,其實都一樣。臉麵,比什麽都重要。因為一旦臉麵受損,那麽便會受其餘世家嘲諷。
特別是我們宗家!我們宗家世代都是武將,為寧國征戰沙場。對於宗家而言,好的名聲就是威信!有了足夠的威信,才能讓士兵信服,讓百姓愛戴。所以我們宗家,是不允許有任何醜聞傳出來的。
但是……但是嫂子,父親與紮緹姨母和兄長,是有誤會的。他們明明是相愛的,不是嗎?如若他們心裏沒有對方,父親怎會二十多年,苦苦尋找?紮緹姨母又怎會讓兄長,跟隨父親的姓氏?
既然是誤會,那麽便沒有‘醜聞’一說。一旦誤會解清了,兄長就是宗家的嫡長子。對於宗家來說,是好事兒啊。至於其他的恩怨……我相信,也一定會隨著誤會的解清,而漸漸被放心!”
“清兒,你想得太簡單了。”
許六月無奈搖頭,道:“你父親與我婆母之間有沒有誤會,咱們暫且不提。別的恩怨能不能被放下,我們也先不談。你隻告訴我。你們宗家,究竟是誰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