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對於原容來說,大約是多年來南毒之中深居簡出的寂靜日子過得久了,生活中實在是缺乏一點刺激,所以內心倒也是期待著有什麽新鮮事情的發生。
當然了,他所渴望的新鮮事情是和柳因風有關的消息,卻非任何的一件什麽其他的事情都能夠提起他的注意力就是了,不過從容華口中突然聽到的這麽一個消息,倒是讓他的神經不由地緊繃了一瞬,心中說不出地隱隱生出了一絲期待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在這麽長久的時間之後,終於有什麽事情可能要發生了,並且或許就是和消失了這麽久的柳因風有關的。
這種莫名的感覺一下子就充斥著人的精神,你甚至不必說清楚其中的緣由,但那種感覺就是如此強烈,讓人萌生出一種顫栗的感覺來,說不清楚是興奮或者是激動之類的情緒。
這個徒弟自己看著他從小長到大,對於他的關切程度自然是無可比擬的,在許久不見之後看著他歸來自己眼前,這一定是一件讓人心生安慰的事情。
原容似乎也覺得自己安靜了太久,想來身邊有容華這麽個人在也是件熱鬧的事情,隻不過沒想到這人的剛一來到就給了自己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關於曾柔他卻是並沒有想到的。
或者是從柳因風從那人身上消失不見了之後,曾柔這個人在他的這裏早已經被排除了出去,既沒有任何的用處,更是不必有絲毫的在意也就是了,不過這卻並不代表一具屍體的不翼而飛再到突然出現之間也是如此,原容不可自已地就會想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那就是柳因風了。
“師父,我這回將人帶回來也是想讓她有個歸處,從此能夠安息。”容華默默看向那躺椅上坐直了身體往這邊看過來的人,不免解釋道。
或者將曾柔帶回這裏本該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因為曾柔本就是屬於這裏的,那這裏也就該是那麽多年她成長生活的地方,自然就是她的家,落葉歸根,她本該回到這裏的。
而且對於南毒之人來說,身後之事也是一件尤其在意的事情,曾柔修習習毒煉毒之術,哪怕是多年過去後,屍身也似生前一般,並沒有任何的不好之處,如此要是落入了別有用心的人手裏,結果可想而知。
容華甚至不敢去想,在曾柔身體不見了的那段漫長的時間裏她受了多少的委屈,好在是有一日也終究是將她找了回來,否則永遠牽念在心頭,永遠也不會安得下心來。
容華自己是如此,但是卻知道在其他的人眼中,並不會如此看待曾柔,甚至因為有過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過,所以對於曾柔的態度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但是人已死去,什麽事情又還值得計較呢,容華算是貿然將人給帶了回來,他提前沒有告知任何的人,包括也沒有和南毒的人打過招呼,因為這對他來說是件必行之事,一定要帶曾柔回家安置的,讓她從此之後都不再顛沛流離。
不過若說此舉心中完全沒有一點顧慮,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的師父這裏,哪怕是南毒之中有其他的聲音在,他倒是也都不怎麽擔心。
不過要是過不了師父的這一關,事情恐怕就真的有些棘手了,雖然他也是覺得自己的師父不至於如此狠心,不過在見識過了當時對於曾柔的態度,卻也還是有些不安。
所以來見到原容的第一時間便是也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既是請示,也是希望師父能夠幫助自己,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原容起身走了過來,來到這個自己許久都沒見過的徒弟麵前,看著那張還是一如既往熟悉的麵孔,不由地笑了笑,抬手拍了下容華的肩頭,“等什麽時候我會去看看的。”
原容說了這麽一句話,他所要看的,自然是容華方才稟告給他的,自己此行帶回來的那個人,這徒弟為了這麽個死人花費了這麽長的時間終於有了個結果。
原容自然不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思,“這回來了,就好好在南毒先住下吧,有什麽事情我們之後再說,你一路上也累了,先回住處休息吧,有什麽事情就和影淩說,他會為你安排妥當的。”
“多謝師父!”容華咧開嘴笑了笑,轉頭離開前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了一下自己的師父,就好像這幾年不見的時光在這麵麵相對的時間裏揮之即去,一切便又是回到了他們之間本該有的樣子。
原容忍不住搖頭笑了笑,看著那熟悉的身影邁出了門去,他的視線和送人出門去的影淩相視了一眼,後者點了點頭,然後便和容華一同走出了門。
自己的徒弟,原容當然是清楚他是如何的心性,骨子裏倒是還像個孩子一般,認準的事情也是決計不會輕易改變的,這麽多年間為了找一具屍體卻是沒有離開過山間一步,隻是卻不想還會有收獲的那一天。
至於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此刻卻是不得而知,但原容心中自然是能夠理解他的,在有些時候,容華確實和自己挺像的。
他看向院子裏頭,那前後出去的兩人這會兒已經走了出去,原容默默收回了視線,轉頭又走回了房間裏自己的那張還算舒適的椅子上,半躺下來不由側著頭去看站在邊上的那個人,伸出了手來,然後很自然地將另一隻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那手上有一大半的地方還都纏著繃帶,不時泛出一陣藥草的味道來,既是為了延緩保護那已經不複完好的皮膚,也是為了掩蓋隨之而來的不好的氣味。
人的生與死本就大不相同,即便是變作了傀儡,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傷處永遠都不會再愈合,人也不複從前,而這身上永遠都不會痊愈的傷處卻大約正是出自於本尊之手。
每每想到此,摩挲著那被包裹起來掩蓋著的傷處的時候,原容都不知道是該做何感想的好,是該慶幸如此便可以說明自己相信的事情是沒錯的。
那個人必然好好活在某個地方的,而且總有一日一定還會再出現,並不可能會對一切都視而不見,或者是該心痛於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痕的存在,痛斥那個做下了這些事情的人。
可是那人如今又在哪裏呢,這才是一件更讓人在意的事情,也是原容從那時候起就一直都想要知道的,不過一切早晚都會有答案的,對此,他卻是從未有過半分的動搖和懷疑。
房間裏頭又重新回到一片沉靜裏去,原容仍舊是半躺在椅子裏頭,麵對著一扇閉合的窗扇的方向,輕輕閉上了眼睛來,手裏還握著另一個人的手,像是閑來無聊是隨意把玩的一件東西,一直也沒有再放開。
房間的門並沒有被關上,過了片刻之後一個腳步聲由外之內漸漸響起,一直來到了房間裏頭才停下了腳步,站定在了那裏,跟著開口說道:“已經將容華都安頓好了,不過原容的意思是想要住到西景園裏去,大約也是為了帶回來的那個人考慮。”
“南毒這邊還沒有什麽人知道曾柔被帶回來的事情,不過早晚還是要和楚當家打聲招呼的,之後如何安置自然也是要知會一聲,畢竟是在南毒之內。”
“他想如何,隨他就是了,至於曾柔……”
影淩站定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上,像是也不願往前湊上去,似乎是怕自己站在那兩人牽手的範圍裏會有些不合時宜,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怎麽願意見到類似眼前的這種景象就是了,說不上來該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去看待,不過這麽長時間下去,倒是也該習以為常了。
不過別扭的事情總歸是免不了不自在的,哪怕是時間已經過了許久,“容爺要去親自看一看嗎?”影淩看著那人處,接著那遲疑問出了口。
雖然原容在方才見容華的時候就已經說了什麽時候回去看看的話,不過是否真的會去,又是什麽時候,那就不一定了,關於突然隨著容華一起來到的那個曾柔,影淩的心中自然也是有不少的疑惑在,這實在也不是一件能讓人全然不在意的事情。
而且影淩似乎已經嗅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危險的味道來,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曾柔,更是連帶著那個叫做柳七的人一起,想到此處,他便是將自己心中的另一個擔心給說了出來,不然也實在不能夠安心就是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不想在日後還會在南毒之內看見姓柳的那對兄妹的出現,當然也包括才被容華給帶到這裏來的曾柔。
“容爺覺得那個柳七怎樣,今天我去接容華的時候,那個柳七倒是一眼認出了曾柔來,表現出的態度也有些反常。”
“哦,是嗎?”仰靠在椅背上的人眉頭輕動了動,不過卻也沒有睜開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著些什麽,臉上倒是也看不出更多的表情來,片刻之後隻是又問了一句,“你見過曾柔了吧?”
“是。”影淩點頭應道。
雖然他明白為什麽會問起這話來,不過關於該如何去回答才好,他其實自己心裏也不知道,因為對於這一切影淩隻覺得自己心中尚且沒有個底,隻不過潛意識裏又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馬虎不得。
沉靜了片刻之後,他便是張口回答道:“看著就是個死人而已,不過南毒出來的人自然和尋常人不會是一樣的。”
影淩說到此,視線不由地就又飄到了站在那裏隻能看見大半個背影的人身上,他心裏突然想到,或者自己該說就和這屋子裏站著的那一位差不多,就是她閉上眼睛躺倒了的樣子,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血色,蒼白又冰冷的感覺。
隻不過這話他雖然心中是這麽想的,不過也不會蠢到說出口就是了,那傀儡的一隻手還在容爺的手上呢,是不是冰冷蒼白,原容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死是活更是沒有人比他更明白。
不過有時候,事實反而不是一件那麽重要的事情了,在見過了容華和那位被她一路帶回來冷冰冰躺在那裏的人,如今又看著眼前的這麽一副景象,影淩心中的這種感覺便是更甚了。
倒是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上一句,難怪這會是師徒了。
隻不過他也從不會多嘴,說些什麽毫無意義的話就是了,他之所以回到這裏,是因為在送容華離開的那時候,就知道原容還有話要對自己說,於是便又拐了回來。
“一個死人本來確實是沒什麽值得在意的地方,不過一個莫名其妙不見了蹤影的死人,在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之後還能夠找回來,倒是一件不得不說是有趣的事情了,容華願意護著也就罷了,你就幫著他多留意一些,至於南毒這邊,既然人已經帶回來了,他們也該知道了,到時候也聽聽他們怎麽說吧。”
原容淡淡囑咐了幾句,其餘的話倒是也並沒有多說什麽,他自然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隻不過在真的有什麽發生在之前,便也隻會是風平浪靜而已。
他的手輕輕摩挲著手裏抓著的那人,像是想到了什麽,便又張口說道:“西景園裏住著的那人怎樣了,還沒什麽動靜?”
影淩抬眼朝著窗前的方向看了看,隨後便也知道話裏所說的人指的是誰了,“之前看守的人早就撤了,不過那個譚麗一直也都是深居簡出的,並不經常會露麵,唯一算是有所聯係的人,也就是姓柳的那對兄妹了,最近這段時間,彼此之間偶有往來,譚麗那裏似乎比起之前閉門不出的時候要熱鬧一些了。”
“罷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自己心裏有數,看著辦吧,該來的總會來,也不是件什麽了不起的事情,總好過一直這樣下去。”
原容最後說了一句話,算是做了個交代,然後便是也沒再出聲,閉著眼睛倚靠在那裏,像是不知不覺就會睡過去,影淩點頭應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麽,默默退了出去,然後合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