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安靜的房間裏頭,隨著外麵紛雜的聲音慢慢退去,周圍的一切便也徹底陷入了一陣靜謐之中。
原容牽著傀儡的手默默看了片刻,然後又將身上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似乎是要檢查一下是不是有什麽受傷的地方,其實一個傀儡本就是個不會呼吸的人罷了,最多便是會在身上留下些印記罷了。
隻不過因為人已經死去了,有的隻是一具軀體,一切的傷痕印記隻會更顯猙獰地停留在軀體上頭,並且是怎麽都不會消去的,正如一直蔓延到手背上頭的燒傷痕跡。
如今衣服底下的許多地方仍舊是用白色的繃帶給纏住的,時常也要更換些藥粉敷在上頭,若不是這身軀本來是常習毒煉毒之人留下來的,一番毀損之後必不肯能還有眼前的這個樣子。
原容要說是不心疼,自然是不可能的,隻不過想到坐下這些事情的又是本尊,便也不能怎樣,他抓著傀儡的手輕輕摩挲了一陣兒,手指輕觸在那火燒之後斑駁刺目的痕跡之上,神情默默然。
眼前看得是傀儡的這副麵孔,想的自然也是對應著這副麵孔的那個人,不知道是否是因為不久前才在這房間裏聽到有外人喊出柳因風這個名字,原容心中一時間卻是有些難以平靜。
似乎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聽見這幾個字出現在耳邊了,最多的時候還是聽到見到的那編造出來的故事裏頭,隻不過那裏頭的人空頂著一個柳當家的名字,卻誰也都不是她。
原容從來也都覺得,那樣鮮活的一個人是哪怕任何的言語,再多的文字都描摹不出來的,何況誰又真的知道柳因風呢?
他默默看了一眼房門緊閉的方向,此時房間裏頭也沒了別人,外頭安安靜靜地,似乎亦是如此,他不由默默深吸進了一口氣,卻也說不上來今日這縈繞未平的思緒因何而起,又何時而終,總歸其中像是總關係著一個柳因風而已。
“想想日子也不短了,你還不會出現嗎?”原容拉著傀儡的手,自己坐到了桌子邊上,帶著木然並沒有什麽回應的人定定站在了自己跟前。
原容仰頭望了望,同樣的一副麵孔,同樣的一具身軀,誰又說她不是柳因風呢,可是少了那樣的一副內裏,到底也隻是一具讓人念念不忘的皮囊罷了,再沒有那眼角彎出鉤子的眼神,和其中繽紛氣勢的神采來。
原容歎了口氣,一手將人拉近身前,旋身半抱在了身上,然後隨手拿起了桌上還攤開放著的一本書冊,隨手翻了一頁,眼睛看到之前似乎神遊時候聽見的地方,然後打發時光一般繼續往下看了下去。
那故事的字裏行間裏頭,正寫著柳因風三個字,若是真把人帶入其中,有時候倒是還別有一番意趣兒……
晴空朗日之下,浮雲掠影之中,一襲寬大的黑袍罩住了兩人的身影,而女人也被緊緊地攬入了懷裏,暫停於高聳的屋脊之上,然後終於縱身離開。
莫名出現的一人像是詭異的風無人看清,仔細看著這一幕的古月風和顓孫翔,卻是想起了曾在解祆渝之圍時出現過的人。
那時的一切似乎又再重演,仍舊是悄無聲息,隻是這次卻是連帶著璣惏也一起消失了不見了,出現又再離開的女人一時成了盟會之中的一個插曲,也便隨著之後發生的一切短暫平息了。
“隻是做到如此,你甘願收手了?”
踏上了另一條熟悉的路,也更靠近著那個一直還在等待著自己的地方,這時便同他一起,回來了,呈於眼前的一切像是跳脫了昨日的過往,似從不曾離開,卻是帶著濃重的久違感,而淡淡的心安也隨著她被男人握住的手傳達入心。
“沒什麽好不甘的,那本來也不是我該踏足的地方,”站在層層的高階前,麵對著即將踏入的魔龍域,聲音裏一時平靜如雲,“有你在,我會跟著你的。”
男人並未說什麽,臉上像是有些看不真切的笑意,而後那雙手毅然帶她走了進去,卻是兜轉來到了一個她全然陌生的地方,不同於魔龍域中所有的別處,那是一個滿目瑩白燦爛的水晶天堂。
“這裏……好美。”淡淡的聲音脫口而出,目光卻還是被眼前的美好吸引著。
“這是新建的地方,也更明亮些,以後你就住在這兒,今天先休息。”
留下她然後便要離開,她卻是下意識地拉住了欲轉身走開的人,然後才張著眼睛有些無措地看著,半晌也隻說了一句話,“謝謝你。”
唇角輕浮起笑意的人抬手撫上了她的臉頰,輕緩的動作間已讓她無法不抬起頭來,彼此的視線認真看著,“我會給你最好的,要一切都是你想要的,我能讓你做盡天下事,卻永遠別再想要離開了。”
男人的話堅硬地像水晶,透著的晶瑩美好卻不知是否會破碎傷人,掌下的她被手上的力量輕輕帶著,也更靠近了那身上散發著的淡淡氣息,卻更像是要被那眸中深不見底的黑沉給吸引了,隻能這樣地看著,也任他這樣看著自己。
一聲適時的輕笑從他唇邊逸出,然後終是放開了手,走了出去,留下了一室明亮與一人同置平靜。
魔龍域中盡皆被參天古木覆蓋著,甚至是在晴明白日,依舊昏暗不明,這是一個隱匿其中的特別地方,沒有誰能看清內裏。
“稟龍主,一切都已辦妥,如今隻等龍女那邊準備好,要我先去通知她嗎?”
立於殿內的璿璣恭敬複命,垂手而立,隻待麵前那人,“要多久?”
“至少三個時辰。”
事情將會發生也注定無可回避,他一時轉身背向而立,聲音裏沉沉地一如滿目的昏暗不明,“明日午時我會帶她去見你。”
請示了一切,然後悄聲退了出去,回望緊閉起的門扇,仍有什麽橫在心裏,事關那女人的一切,龍主從未讓別人插手過,從未想過也未曾見過如此關愛,根本讓人無法不去在意。
“等你真正成為龍女,那你的末日也就不遠了,我們就一起等著吧。”
天將遲暮,魔龍域也隨著深沉的夜色漸而隱沒了形跡,黑暗或許會讓人迷失不安,可能也因著點點光亮而置身於美好的境地,此刻便是在這樣的夜裏。
環繞著山峰的高處是傍山而起的路橋,連接著巍峨的殿宇和山體奇異突起上落成的小亭,那兒有日的飄逸和夜的靜謐。
“來啦。”
立於星幕下的亭中,他回身將視線放在正走來的人身上,石桌上擺著酒器,她略地看過一眼,便同讓自己來這裏的人一起坐了下來,“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喝酒吧?還是要我做些菜來?”
男人並未說話,隻是兀自斟滿了杯中酒,瞬而蕩漾開的透藍液體漫出一陣襲人的冷凝幽香,散開於鼻尖,微透進身體裏。
“冰夢!你是想要我醉倒嗎?”
魔龍域中特有的酒,淡藍清瑩卻霸道凜冽,有甚者隻消深深一聞,便如酩酊大醉一般,她隻能是定定看著將酒杯送到了眼前的人,不知何意。
“一旦成為了龍女,一切就再無法更改了。”驀然出口的一句話,清淺淡然卻認真無比,她沒有得到回答,卻是將這句話放進了心裏。
“我知道,若隻有一人能屬於你,那我仍希望是自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入喉間便是一絲異樣的冷涼滑向身體裏,夜空之下一時格外安靜,似乎能聽得見星辰月隱的聲音。
酒氣於體內散開,因為一杯冰夢,她很快便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意裏,漸而傾身靠在了男人懷裏,聽得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果我們都能好好活著,能一起……”
一酒一夢,漫長無有始終,在這樣安然一夢裏,思緒隨著四處飄散遊移,蜿蜒曲折地像是要通往天堂之上,去到別人的夢裏。
“湘兒呢?”
早起便未見人影,他在屋裏四處看了看,隻能又問起眼前的人,“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大概又是去了顓宇山莊,這幾日來她天天往那裏去。”
“孩子大了心事自然就多,湘兒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放心吧。”
輕拍了拍身旁那人的肩頭,帶離了一絲煩憂,平靜的生活一如此時,自從山莊盟會之後,一切似乎也就塵埃落定了,再未見消失無蹤的人也沒有半點消息,理應還是原本那個擁有了平凡生活的人。
可有的事情一旦發生存在了,便永遠不能被抹去,“心蓉,我有件事要和你說,關於璣惏……”
“改日再說吧,灶上起著火,我得先過去看看。”
女人淡淡一笑然後已轉身走開了,未完的話也因此暫停了下來,彼此相處已久,那存著的一絲淡淡異樣感覺,又怎麽會察覺不到呢,隻是關於璣惏一人,仍舊無法開口。
朗日晴空之下,一如綠意濃重之外的那般明媚熱烈,此時的一處房間裏一如既往昏沉不明,透著讓人隱隱發寒的感覺,一方銀質的圓形空槽內早已注滿鮮紅的液體,一時漫處血腥氣彌散。
“那麽好的琴音,確實是有些可惜了。”
目光隨著那微微溢動的鮮豔顏色淡淡遊移,感受了那溫熱的血液,終被身旁的璿璣接過了話去,“龍主,可以開始了,您……要不要先出去?”
並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他也並未做聲,隻是靜靜看向了那個還在睡夢中的女人,然後要將一切開始的璿璣不再多話,隻是走向了平躺在榻上的女人,然後動手為她脫去了外衣。
無需一絲猶疑,然後利刃劃開她身上的肌膚,瞬時幾道細長的口子鮮血直流,繼而染遍全身。
昏沉中的人始終閉著眼睛不會清醒,卻也因這牽動而來的痛楚輕蹙著眉頭,他並沒有離開也自然知道會看到這一幕,一直視線緊盯著那昏睡中的麵孔,然後抱起她將那破裂的身體浸沒在了盛血的銀槽裏,一方鮮紅中融進了然後身體中不斷流出的血液,銀具中的顏色漸而鮮豔更甚。
時間於這周身的靜默中漸漸遠去,從陰冷的魔龍域中飄散開來,越過百裏千裏,湮沒著隨之又起的另一些不平靜。
“這幾日仍未見那女人再回去明日世界,至於少莊主……”在投射而來的視線裏一頓,終也隻能是先行回稟了,“屬下無能,還是沒有找到。”
“再多派些人,找得仔細些,快去。”打發了來人出去,獨自一人坐於房中,多了些無奈歎息。
坐擁顓宇山莊,開拓了半生基業,可一段時間裏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有了些眉目,卻不曾想顓孫翔不告而別,一向逍遙慣了的人或許不必太過在意,隻是正逢此時,心裏卻仍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斜陽劃過西麵的天空於山峰後漸隱蹤跡,魔龍域的殿宇裏依舊地灰暗難明,難辨黑白交替,費力地睜開了眼睛,隻感覺意識浮浮沉沉,身體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流轉回蕩著。
迷糊著看了看,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感覺異樣的身體,卻也並沒什麽不妥,才想要坐起來,一人的聲音然後靠近了。
“醒啦,把這個喝了。”
扶著床上的人讓她靠在懷裏,一股帶著血腥味道的溫潤液體盛在白玉器皿裏,也不必多說什麽,隻是透過之中散發出的氣息,她便也知道麵前碗盞內的正是從原容身上而來,仰頭飲下了,難耐的感覺似乎變得沒那麽強烈。
“原本喝下冰夢也不至於會這樣,這次怎麽覺得怪怪的。”
將床上的人重新安置躺好,一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並不願讓她分神,“再睡一會兒,醒來後就會好了。”
漸漸平靜了氣息,然後的睡眠也像是走進了安寧的虛無裏,慢慢地隔絕開了所有的感覺,隻是腦中仍有些思緒在轉動著。
好像有什麽發生了,卻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些什麽,她不必問,因為若是不該知道的,也永遠不會有人告訴她,合上的眼瞼能感覺到一絲掌心傳來的溫熱,然後便什麽都無力去想了。
一夢方醒之後,確實如男人所說的那般,已然恢複了精神,卻反而比之前更舒暢了些,再走出了外麵,站在岩壁的索橋上放眼望去,隻見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
“擅闖魔龍域竟也沒被山下的野獸撕碎了,而龍主居然不殺他,隻是將人囚禁了起來,看來那人是身份不同了。”
鬆動著身體走進外麵微起的風裏,消遣著酒醉清醒後的一日光陰,而短暫的平靜卻是就這樣被遠處傳來的聲音給打斷了,“聽說是個少莊主,好像還和龍女有些關係。”
飄進了耳裏的話讓人無法置之不理,更不能全然不去在意,當她走近了魔龍域中囚禁用的牢籠時,終是看清了心中轉念閃過的那人,隻是再出現在眼前,卻已不是曾經的樣子。
被丟在了角落裏的人已是昏迷不醒,身上那許多被獸齒撕咬開的傷口,一時血肉模糊,哪還看得出原本談笑風生的模樣。
必須要將他帶離開這裏,她心中立時便湧上了這個念頭,隻是若得不到原容的準許,卻又不知還會變成什麽樣子,無暇顧及許多,隻能先處置了附近一幹值守魔龍域的人,帶人出去。
發生的事情必然會傳開,當一人慌慌張張前往稟報之時,應是一盞茶過後,“稟龍主,囚牢裏的那人逃走了!”
“那你是跪在這裏是等死嗎?”
來人匆忙而入小心回稟,仍是被高高在上的陰沉聲音話驚得無所適從,幸而有另一人適時出現,原本鬆了一口氣,卻不曾想璿璣的介入隻讓自己更早麵對了死亡。
“那人是被龍女救走的,現在他們已向山下去了,要不要加派人攔回他們?”
幽深的眼眸之中透著旁人不明的神色,隻是轉手間,跪在地上的那人便成了一具趴倒在地的屍體,而他然後的話裏,依舊寒似堅冰,翻不起任何波瀾,“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必插手了。”
“是,主人。”
不遠處的男人周身散發著一股寒意,她輕移開視線眼中卻是欣然平靜,親眼看著龍女帶人離開囚禁之地,並不加以阻止,隻是任由事情發生了,在她眼中那人的任性不可原諒,而龍主給的寬容又實在是太多,多的讓人不能不嫉妒,無法不難過。
“顓孫翔。”
叫了一聲,身邊的人仍舊沒有回應,自匆匆離開山上便一刻也不曾放鬆,然而一路平靜未見追來的人,就扶著負傷不適的人來到一棵樹下稍作休息。
抬眼看著遠處天空上,蔚藍如洗竟不見半片浮雲,人事匆匆變幻,有時立於其中卻隻如望向一方寂靜的天,似是不動,卻也從未停下,不知究竟是在想著些什麽,一時有些失神,然手上卻是突然被什麽東西給握住了,一回頭,身邊背靠著樹幹歇息的人已然清醒了過來。
“你醒了,怎麽樣,還能再堅持一下嗎?”
四目相對靜靜看著,那混沌的目光中似乎仍舊昏暗不明,他輕移過了頭去,轉眼不知是在望著遠處的哪裏,隻微弱的聲音淡淡響起,“那就是魔龍域……你果然在那裏。”
“你不該到那兒去的,你險些丟了性命。”
這樣唯有二人的相處像是許久之前才有的事情,此時似乎依舊,卻再沒了從前的那般欣然平靜,多了些什麽,沉沉地壓在心裏。
“你也不應該在那裏,”半晌過後那人才又接過了話去,她轉頭看了看,還以為是昏了過去,隻是才一回頭,便就四目相對了,“回去明日世界吧,或是江湖中的任何一個地方,你一定能好好快樂活著。”
“我送你回去。”
對於聽見的每一個字,無從回答更是不願再將無果的話繼續下去,想要早些帶著他離開,還未起身,卻是又被打斷了。
“璣惏……我喜歡你。”
突兀的話入耳卻似並未驚心,她像是從未聽見什麽,卻似乎已然明了,“我知道,但你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也不該這樣去想。”
“其實你從來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否則就不會舍得我傷心了,是不是?”疑問卻更像是自問自答,貼近了自己的一個聲音,但仍無法回答。
“顓孫翔……”
被一人注視著,她卻不知還能看向哪裏,一切隻在若有若無間觸碰著,隻是一個名字,終究再說不出什麽來,一字一句過後,隻讓人更加沉默,“我知道不該,可我還是做不到……怎麽辦呢?”
無聲無應,注定無解便隻會在默然裏消寂,最後,一絲虛無的聲音淡淡響起,“……有些累了。”
許久之後,當她再看向身邊的人,卻隻有一副輕閉著眼睛的滄桑麵孔,不似那許多個從前笑意滿滿的樣子,帶著一身的傷痕累累,不知是否已然昏沉睡去。
短暫離開的地方又再回來,還來不及陌生,一切一如往常,扶著受傷的人進到了大門裏,一時也隻能先在這裏將他安頓下來。
“小姐,”才進了明日世界,芷青幾人見了忙迎了上來,隻是麵對著被一同帶來的另一人,卻又不禁訝異,“這……少莊主怎麽了?”
“準備些水,再去多拿些傷藥來。”
搭了把手將顓孫翔安置在了一處僻靜的房間裏,方才一擁而上的幾人,也都各自散去準備東西,然後幫忙清理傷口又換上了幹淨的衣裳,一切都處理妥當本該能夠稍稍安心了,卻不想風波未平。
才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昏沉於床上的人漸漸變得異樣起來,一開始是渾身滾燙,接著那熱度像是衝進了身體的四肢百骸裏,就連倏然張開的眼睛裏都是灼熱般嗜血的顏色。
本因渾身傷口而虛弱無力的人,漸漸變得暴躁發狂,像野獸一般周身透著無法壓製的力量,她才走開了片刻就被通報的人急著喊了過去,再看到屋裏的人時更是心下一沉。
從來被魔龍域裏食人猰貐咬傷都是難以活命,已至如此的一人隻怕是會愈發狂躁,直到耗毀掉身體裏最後的一絲力氣,虛脫而亡。
“凝神解毒的藥給他服下了嗎?”
“都用了,可好像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方才他一醒便像發狂一樣,我們隻能先將人製住了。”
幾人圍在床榻邊上將顓孫翔絲絲按著,被勉強壓製在其中的人雙眼混沌目光遊離,緩緩氣息從他額間滲出,飄散開來,“去拿條鎖鏈來,我會在這裏看著,叫所有人都退下吧。”
已上藥包紮過的傷口因掙紮又透出血水來,無奈隻能用鐵鏈將他捆綁榻上,禁錮著身體的束縛並不能減輕其暴戾之氣,也必然會帶來更多痛苦,卻好歹讓血脈緊繃的人停下了無可控製的行動,既得以保持了血脈通暢,還能暫時壓製住他傷人的舉動。
隻是這樣的情況再繼續下去,更怕是早晚不可收拾。
她隻能是在一旁靜坐看著,卻也無力消解那被焦灼著的痛苦,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方法可用來施救,思緒躊躇糾雜著,腦中卻隻有一人的名字,便是原容。
若然還有一絲希望,那這希望也盡在一人身上,隻是能將顓孫翔帶出魔龍域已是寬容,隻怕這時自己再回去求情,也隻會讓他死得更慘,又或者之所以能救人出魔龍域,也不過是無謂而已,也許能讓自己帶出的,隻不過是一個必死之人。
“原容……”
眼睛隻盯在掙紮狂躁的那人身上,一時全然無措,一個念頭然後在腦子裏翻來覆去,卻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便轉身取來一把匕首,順著將自己的手腕割破。
流淌而下的鮮血滴落在唇上,終於慢慢地流進了他的身體裏,血腥的味道彌散開來,原本不安的人竟漸而平靜了些許,一個算不上是方法的方法,哪怕是還殘留著龍天讋的一絲血氣,總算也能發揮作用。
“好好休息吧,什麽都不要想了。”
撫上了那還血紅蒙昧的眼睛,輕輕合上了,傷重虛耗的人總算也有了片刻的安寧,動手除去了捆綁在身的鐵鏈,然後解開層層包紮,重新換上了止血的傷藥。
交雜的傷口布滿身上,腥紅的血肉被撕裂翻開,她小心著一點點處理了,再看向顓孫翔,隻是閉著眼睛似乎早已昏沉無覺。
有些事情也許會因為哪怕一句話而徹底改變,正如一直讓他遠離,卻還是不斷靠近的眼前一人,似乎生命中的許多遇見,都是一般尋常,卻終不由心。
讀到此處的原容本人不由地冷哼了一聲,以示對於此番編造的不屑,好端端的安排這麽一個叫做顓孫翔的人是來幹什麽的,除了平白出來礙眼之外,實在也沒什麽旁的用處,哪兒還有什麽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書裏那頂著柳因風身份的女人,還偏偏一副放不下心的做派來,不過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他還是繼續翻過下一頁又往後麵看了過去。
故事總是要有始有終的好,最好還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這大概是不少人所希望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