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看見小姐了嗎?”


  “剛去馬棚那裏了,怎麽啦?”


  從前廳過來的人得了回答便直奔馬棚方向去了,聽得過去身旁那人的問話,匆忙說了一聲就走了,“有人要見小姐。”


  生命裏出現過的那許許多多的人,有些是不論你如何不想,也還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怎樣都扯不斷的,她們於對方而言應該都是這樣。


  “你來了,請坐吧。”


  鬆樓客棧,傳來口信的人正安坐在那裏等著,她從未想過古湘會主動約見,即便是此時麵對麵坐下了,那種並不舒服的感覺也並未有絲毫的變化。


  “古湘姑娘找我有事?”


  應聲問了一句,也似乎沒有什麽可說的話,這時對麵的人卻並沒有草草了事的意思,見麵的用意更讓人猜不透,“要酒還是茶?”


  “不必了,我不是來這兒閑話的。”


  “小二,來壺好酒。”一臉自若的人似乎並不在意她直接了當回絕的話,隻是招呼了一聲,然後同她安靜坐著,隻等著要來的酒端上桌,然後親手斟滿了一杯。


  “我聽說是你為我爹解了毒,十分感激,所以今日想敬你一杯酒,以表謝意。”


  一杯酒放在了眼前,聽清了古湘說的話,卻並沒有一絲欣慰之意,“舉手之勞,你不必在意,或是你也可以把它同我們之間的不愉快相抵,那樣應該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願如你所言,但還是要謝謝你。”


  端起了酒杯相請,那定定看過來的麵容上,一絲笑意揚在唇邊,似乎並沒有多少改變,依舊能與漫長舊時裏的模樣相重合,卻隱隱讓人感覺模糊了,這剩下似舊時那般抹不去的感覺,隻是那時她眼中的古湘還太小,小到應該不會記得自己,而她卻怎麽都不能忘記,雖然也是在那樣相似的年紀裏。


  “你的心意我領了,告辭。”


  端起了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便起身離開,也不想再耽擱下去,未知身後那人會作何想,也不願去在意,隻是還未走出多遠,便聽見身後傳來的一聲尖叫,再回過身來時,前一刻還端坐在椅子上的人竟是消失不見了,隻有貼著窗邊的一抹形影,終於轉瞬無蹤。


  “小二,麻煩你去幫我傳個口信。”


  已是傍晚時分,一切都徘徊在即將來臨的黑夜邊緣,隱隱地讓人難安,循著一點蛛絲馬跡不停向前,卻總覺得身手極快的那人似乎在故意引著自己過去,直到一處大門敞開著的屋宇前麵,一切答案應該就在那裏。


  安靜的宅院裏未見半個人影,昏暗之中唯有一間屋子虛掩著房門,花窗薄紙上還隱約透出晃蕩的燭影,小心挪動腳步走了進去,於滿室的撲鼻濃香中,卻是有一人的身影立於眼前,並未見古湘,細看去似是客棧窗前一閃而過的那人。


  “你來啦。”


  話音裏帶著悠揚的笑意,聽了讓人很不舒服,一個男人從燭光映照之下淡淡轉身,與她相對,標致的五官,挺拔的身姿,隻是那種看人的眼神和臉上輕浮的笑容,讓人不願直視。


  “她人呢?”與這陌生一人並不相識,並無願去猜想用意如何,隻是冷冷向那人問了一句,隻是那回答聽著倒十分輕巧,似乎應該在這裏的人也隻有自己。


  “大概是走了吧。”


  環視房中,並未有旁人的身影,她才想著轉身離開,移動身體的瞬間,一種襲人的眩暈感覺便於身體中蔓延開來,還來不及去想原因為何,那人愉快的聲音便就響起,“怎麽,璣惏姑娘,開始難受了?”


  “我不記得招惹過像你這樣的人,也不認為你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動什麽手腳。”平靜了慌張的心跳,暗暗調適著氣息,可身體上的無力感卻仍在逐漸加重,似乎無力可敵,她就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看著那個人越來越近。


  “這屋子裏的香氣對你來說是算不了什麽,可你這裏早沾上了東西。”


  男人的指尖緩緩摩擦著她唇瓣,而那人身上透著的一絲香氣,更是讓意識不由地開始混亂起來,輕蹙起眉頭隻能是暗自忍耐著,在他終是移開了手指時無力地開口,“我應該先知道你是誰?”


  “餘糜。”


  一個陌生的人,卻是一個還算熟悉的名字,無奈的一聲輕笑脫口而出,她怎麽也沒想到會遇上這個人,而這時,關於之前同古湘的相見,倒也一清二楚了,“久仰大名,隻是不知道,她怎麽會找上了你?”


  “一向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會有我,我是很樂於替她們解決麻煩的。”


  淡淡的聲音貼近耳邊,她便是被那人輕攬進了懷裏,無力的身體倚靠著男人掌心流連的力氣,還撐著一絲清明的視線裏,前一刻還以酒相謝的人,卻是轉眼消失在了屋外角落,目光觸及的一瞬之間。


  無力去在意其他,也不必還去想任何人,或許還會出現更壞的結果,隻是此時,她卻但願自己能撐得過這昏昏沉沉的感覺,還能再等待下去,“也許我不僅是她的麻煩,還會變成你的麻煩……相信嗎?”


  “沒關係,我向來是喜歡用征服女人來征服一切,也許不會有什麽麻煩,也許……你會對我很滿意。”


  握住他探進衣帶間的手,凝聚起氣力掙開束縛,旋身從那人的懷裏掙脫了出來,隻一瞬間,外衣卻也脫落在他手上,然後隻能看著那於唇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再悠然放手,任衣衫飄落地上,“沒想到你還這麽有力氣,有心情和我玩鬧。”


  “好戲還在後麵呢……不是嗎?”


  將女人曖昧的話聽進心裏,也不想再浪費時間,隻是欺身靠近她,製住了這個早該無力反抗的人,一時身體貼近了柔軟的床,那樣的一副麵容也格外清晰地停留在視線裏。


  雖然無處可逃,卻並不樂於這樣的對峙,隻是下意識抬眼看向了房門處,然後於忍耐的片刻過後,在另一人還未能走入屋內之前,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身上人的小腹上,順勢將他推下了床。


  未能得逞的人難免多了一絲不悅,本欲上前抓回這個踉蹌著下了床的女人,卻是被立時進來屋中的人給斷了好事,“你不是來壞我的事吧。”


  “年輕人,你若是再如此作奸犯科,那你的好事就隻會是喪事了。”看過一旁正閉目調息的人,好似並無大礙,便是專心對上了眼前的這個麻煩,而從那還狂妄不悔的話裏,也是全然聽不出絲毫的收手之意。


  “一切可不是由你說了算的。”


  轉手間迎上,兩人便纏鬥了起來,隻未出十招,餘糜卻是已落了下風,自知必然不敵,便虛晃一式退了開來,“既然今日好事難成,那就到此為止吧。”


  “等等!古湘呢?”


  本欲轉身離開的人略頓於身後的聲音裏,倒是噙著一絲戲謔,笑著回了一句,“你要是想幫另一個人,應該站在我這邊才是。”


  轉眼間那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視線裏,並未再追逐上前,而是趕忙向著一邊的人走了過去,“璣惏,你沒事吧?”


  “我沒事,您的女兒應該已經回家了,前輩先回去看看吧。”


  “我先送你回明日世界。”


  “多謝前輩,可是不必了。”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古月風的援手,回身走向不遠處,拾起掉落在地的外衫穿回了身上。


  “今日之事還要多謝你,及時通知了湘兒的事。”


  謝意真誠,眼前的古月風也還帶著難得的關懷之意,隻是她就像這樣站立在原地,卻隻覺得自己根本就像一個笑話,“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隻是連累自己還得要前輩搭救,我先告辭了。”


  並未再多說什麽,隻是徑直出了房門,走出了這座陌生的宅院,外麵依然是暗色昏沉,前一刻還有什麽發生的空蕩宅院,隻然後人聲消寂,靜謐地像是一個安寧地獄。


  “爹,你回來了。”


  才進了家門,一眼便看見屋子裏的人,仍還像平常那般,已然回到了家中,“我才出去找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就剛才啊,爹你找我幹什麽?”


  跑來身邊的人,還挽著胳膊一副親昵的樣子,他隻是好好看了一眼,又再問了一句,“你去哪裏了?”


  “……也沒去哪兒,就是隨便出去轉了轉。”


  視線對上又再錯過,掩去了麵上的一些不自在,便敷衍了,古月風卻也並未追問什麽,語氣聽來平靜,隻說了一句,“出門在外,記得不要去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夜風微涼,摩擦著身體而過,漸漸消褪著意識裏疲憊的感覺,卻和身上的頹然無力意格格不入了,走在清冷少人的街上,路邊點點燭火的光亮微明於別人的住所裏,幾條街巷外的一處清淨宅院,此時也該是這樣的,映於月光與燭影的交錯中,該回去的人應也都在那裏了。


  她曾在那屋外聽見了很好的歡笑聲,三人一處,和諧歡樂,好像無論是否是在那林中深處的靜謐裏,都能過上這樣恬淡美好的生活,不知道是想要確認什麽,或是隻想再親眼目睹那樣的日子,時間已過去了太久,她怕自己無意中懷抱了幻想,給忘記了。


  清醒著遊離在昏沉夜色裏,一切的聲響都聒噪得讓人發狂,突然很想念一曲悠揚的樂聲,清淺靈動,隨著流水漫過身旁,讓人難忘,然後便踏上了一條蜿蜒山路,隻想著也許在天明時分,還能有幸再聽上一曲。


  這時的林裏月色微暗,恍惚間樹影斑駁,早沒了陽光下的那副模樣,習慣了摸爬於夜色之中,倒也算不上難行,隻幾乎是在黎明前最黑暗時分,才循著那潺潺的流水聲音,來到了那一處深林之地。


  偶有飛鳥被驚起,展翅啼鳴,山野之地自然空無一人,她隻倚在一棵樹旁坐下了,漸漸竟也覺迷蒙了起來,像是真得不斷在混沌的黑暗裏掙紮,久久難已脫身而去,然後卻有什麽輕拂著耳邊,竟是綠竹臨風,鳥鳴啾囀的人間仙境。


  “雲公子……”


  身邊有淺淺的聲音響起,他才撫平琴弦,看向了一旁悠然轉醒的人,“醒了,睡得還好嗎?”


  “失禮了,竟不知公子什麽時候來的。”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二人同坐,這時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你睡得很不安穩,便為你譜了一支安神靜心的曲子,自然是希望你能好睡的。”


  “多謝公子琴音,是我有幸了。”


  視線相交帶著淺淺的一笑,瞬而他便是定睛於女人身後的方向,一時聲音裏卻是悠遠綿長,“可惜了……”


  “什麽?”有些好奇那話中之語,更不甚明白他所為何意,隻是聽了那然後的話,卻一時覺得平暖溫情。


  “這山中的日出很美,你未能看到。”


  不由站起身來,遠遠看向了他視線觸及的地方,旭日初升之時已過,澄澈的天空之上,卻也還是一幅白雲悠逸的美好景色,生活在這裏,這樣的人,就像是一個會在不經意間讓人著迷卻也遙不可及的夢想,似是夢幻泡影,她知道自己從不曾真正踏入,也注定留不住下一刻的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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