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書上
“這上麵寫的什麽啊?”傻子有些好奇,一個字一個字拿眼睛看過去。
但他到底也看不懂上麵這密密麻麻地都寫的是什麽,但是這本書冊他還是記得的,正是在路上的時候柳因風從一個攤販的手裏買來的。
隻不過即便是每個字都識得了,然後將認識的每一個字都連在了一起,卻也不一定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看的究竟是些什麽,而一旁的正拿著書在手的柳因風卻能夠就這麽不急不慢地看下去。
聽到問話的柳因風眼睛也沒抬,隻是對於傻子的疑問便是隨口說了句,“瞎編的,就是用來給閑人看的,打發時間。”
聽了這話的傻子也並不能明白柳因風話裏說的是什麽,隻是好奇地探過頭去,不由地將眼睛貼地書頁上更近了些,顯然還是沒有放棄好奇心。
柳因風抬手將離得太近的那顆腦袋給推開了些,然後翻開到前麵的一頁,將上麵的東西說給這人聽,語調平靜淡然,真正是在看一個故事而已。
書上這一章開篇寫到的一個人物是,皇朝最尊貴的王爺—-熵王尊世炎。
他曾是皇朝繼嗣人太子尊允宜的唯一子嗣,在先皇與太子接連薨逝之時,弱冠之年的他經曆了一場皇朝中看似平靜的**,失去了原本皇太孫的地位,眼看著自己的叔叔尊允信登上了皇位。
權利中心一夕更替,自然免不了朝堂之上的一場腥風血雨,新皇登位越過了皇位的順位人選,身為皇太孫的他被冊封為王,號熵,依舊富貴尊榮共享,而朝堂之上隨著政權變更掀起的風波卻是猛烈襲來。
原本盡忠於太子尊允宜的幕僚之臣去勢消掩,更甚者抄家落獄一門支離破碎,曾經太子門下最得意的譚永昌便是為首之人,而處置他的一道旨意卻是熵王親自向新皇求得的。
沒人知道權力頂峰上兩人的相交,所有人看見的便隻有譚家滿門淒慘寥落,婦孺老幼身受迫害孤苦無依。
在譚家人的鮮血染紅了皇都街頭行刑之地時,她就站在人群之中定定地看著眾人掩麵無法直視的殘忍景象,她恐懼,可卻僵硬著移不開頭來。
成年者一律處死,仆從侍婢盡皆變賣為奴永世不得重返皇都,譚家唯一的女兒那時還在幼時,免去了死刑被發落到了官坊為妓終生不得贖,曾經人人耳聞譚家幼女譚雲姝容貌標致才藝冠絕,適逢家中變故,入了官坊時卻已然言行無狀瘋瘋癲癲。
一時的風波在逝去的時間裏漸漸消掩,延續的痛苦卻始終未曾平複,她是想要努力忘了的,可卻有人出現在眼前讓她必須記住一切。
那是過了將近十年的光陰之後,曾經發生過的已淡去在了所有人的記憶裏,誰也不會在意她的出現,也沒有人會知道,其實譚家一直藏著另一個譚雲舒。
那是屬於譚家人的一個秘密,藏在深深的譚府裏,在原本的寧靜被打破之前,已安靜地過了將近十年,這樣錯位的秘密卻因為一場變故意外地被糾正了過來,她因為這個秘密得以重生,有人卻因為這個秘密而被蹂躪摧殘,她不想卻無法放任如此,錯上加錯。
眼看皇都的平靜生活持續了十年之久,新皇一天天老去,熵王卻壯年長成如日中天,權利下的暗湧永遠不曾平息,也終將會麵對另一個抉擇。
十年的時間足夠一代君王坐穩龍椅,這樣漫長的時候卻也足以被搶奪了這一切的人韜光養晦,她的出現夾雜在了權位的較量之間,她不曾想到,也從不敢這樣去想。
她以為自己步步掩藏,到了終了之時才知道早已被看得清清楚楚,人心交相錯落步步為營的陷阱裏,何止網羅一人,曾害怕他的嗜血冷然,到最後她卻是男人口中說出的無情之人,她終於轉身離開,卻將心遺落原地。
“嘖,似乎還挺像那麽回事。”柳因風抬手翻過了一頁,一篇又一篇的故事裏頭,這個倒是至少沒有和自己有關的字眼在其中,隻不過有些段落在她看來莫名有些矯情就是了,就如同這般的。
“你隻有這一次難得的機會,接近他,讓他償還一切,我們決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
不……不能……一個好似沙啞的聲音浸透了時間醞釀後的恨意響起在耳邊,尾音連綿不絕然後在心裏翻來覆去。
對於這個在心頭淺淺深深地聲音她一直很無措,就像是在獨自煎熬過的漫長光陰之後,有什麽本該壓抑下去的感覺又被重新喚起。
那是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恨意,是已然消逝在曾經裏鮮血淋漓的事實,那決定了她一生至此也打碎了本就不屬於自己的美好一切。
應該遺憾或是不甘,可生命中有多少的恨是真得可以堅實立足無可撼動,又有多少的恨意不會傷人傷己。
也許你並不真正是這樣想的,但一步步走過就無法回頭了,然後變成回望最初已然蒼白無力的自己,這個時候她隻是還不知道,也並不十分清楚將會發生的一切……
那一天,整個都城裏熱鬧的人潮像是要沸騰了一樣,被親兵嚴守的熵王府邸中往來人頭攢動,沒有人不想接近那個大戰得勝歸來本就萬人之上的男人,也沒有誰不會深深畏懼又難抑崇拜這位王朝最尊貴的王爺。
隻是此時,加諸在他身上的將軍頭銜卻是比之與生俱來的尊貴身份更加響亮,他就是當今聖上的親侄子,也是曾經離皇位一步之遙的皇太孫。
“熵王爺到!”
並不多嘹亮的聲音響起在大堂裏,原本紛雜的眾人便是立時噤聲,一齊向著來人行禮,歡慶氛圍中的嚴肅感覺不言而喻,隻是應聲走出來的男人卻是一副看來自在慵懶的樣子,似乎全然不必恭候的人們如此小心翼翼。
“都起來吧,”一聲令下,躬身的人得以起身,他自然坐到了主位處的椅子上,隨意一揮手示意在場的幾位坐下,“今日勞煩各位大人前來本王不勝榮幸,大家隨意就好也不必拘禮了。”
“多謝王爺。”
裝飾華貴的寬闊廳堂裏,擺設好的桌椅安放在兩旁,於這都城中數一數二的達官顯貴落座其中,被身後左右垂首立著的下人們小心伺候著。
美酒佳肴呈於眼前,他們卻也無法自在暢飲作樂,隻是不時將視線悄然投向上位處那個看來並沒有什麽表情的人,然後在心裏暗暗思忖著什麽。
大堂中間覆蓋著刺繡了細密龍雲花紋的地毯,從敞開的大門口一直延伸到台階處那個最尊貴人的腳下,本應經由這裏獻上的助興節目還未及得出現在眾人眼前,就有一個身著王府下人服飾的人踩在了這裏然後快步上前。
“啟稟王爺,太子殿下過來了。”
一句通傳的話落進所有人的耳朵裏,一時各人麵上神色微異,眾人起身準備迎接太子,卻是也不自覺地注視著今日的主角,聽他平靜之下似乎不帶一絲波瀾的聲音。
“準備迎接太子。”
並未提前擺下多大的排場,屋裏的人不過才起身片刻,門外被幾人擁護著的太子殿下也就邁步走了進來,穿過眾人的請安聲音,然後徑直走向了中間處那起身相迎的另一人麵前。
“太子怎麽過來了。”
一身華貴龍紋衣裳的人立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青澀稚嫩的麵龐上卻有著應與那尊貴相稱的沉著感覺,在這個身份生來而定的年代,他這太子的尊榮便是與生俱來無可置疑的,而其實說來他不過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就像是曾經的熵王。
“給皇叔請安,恭賀皇叔大戰得勝而歸。”
高昂喜悅的聲音響起在所有人耳邊,本就是血緣至親的一家人,此時看在別人的眼裏也是十分親厚,恪守在身份之外卻是被千絲萬縷的細線拉近,讓人琢磨不清。
“多謝太子,隻是外麵不比皇都裏,這樣出來萬一遇上什麽危險就不好了。”
應有的關心表達出口,他心裏卻也清楚地知道,今日自城都中來的貴客是一定會出現在這王府裏,不是眼前的太子,就會是那個萬人之上尊貴的皇帝,所以確實不必有什麽驚喜。
“皇叔說的是,隻是我早該拜見皇叔的,本來想著父皇為皇叔設宴慶功時再好好向您道賀,無奈皇叔執意不願鋪張才將這洗塵宴安排在了王府之中,前朝政務繁忙父皇不便出來,便由我代為向皇叔奉上賀禮。”
太子一揮手,身後緊跟著的小廝便即刻將擎著的那個禮盒交到了主子手上,然後再經由太子的手打開,親自交到熵王手裏。
一柄沉寂在精美劍匣中寒光熠熠的寶劍,足以讓堂中所有的人禁不住讚歎出聲,從來默然冷靜如他,卻是也在看清了那方寶劍的一時之間難抑動容。
不為別的,隻因這柄劍曾屬先皇,也即是他的皇爺爺所有,不曾想幼時把玩過的愛物,竟還會再回到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