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死前
風柳院中停放著一口棺材,應柳因風的要求準備的這樣的東西,如今就放在那裏,不知怎麽的,今日看來頗為礙眼。
原容目光不經意瞥到那裏,下意識蹙著眉又移開了視線,轉而看向柳因風所在的屋子,已經有人走了進去,此時院子裏除了他,還有身旁的雲夢常,和正站在門前往裏看去的楚憐。
“走吧。”原容轉頭對雲夢常說道,然後兩人便先後朝前走去,來到了房間裏,此時的曾柔已經站定在床前,榻上的一個人還靜靜躺在那裏。
曾柔聞聲側頭看去,臉上一時淡漠沒什麽表情的樣子,隻是冷冷說了句,“我不想這裏有太多的人,會打擾到我。”她的目光瞥向原容處,話中的意思似乎也是明顯不過了。
原容沒有理會說話的人,反而走上前去來到了床榻邊上,靜靜看了一眼躺在那裏的柳因風,半晌躬下身體伸手輕碰了碰她的臉頰,一張蒼白的臉上是冰涼的觸感,和曾經溫熱的感覺相去甚遠。
“我們一會兒再見。”原容直起身來,眼中的一點溫柔暖意與榻上的人拉開了距離,轉身離開前看向了站在門內的雲夢常,交代道:“我把她交給你了。”
“是,前輩放心,有什麽事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雲夢常點頭應道,然後眼看著原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他抬手將房門合上,最後將視線不住往裏張望的楚憐,也給隔絕開來。
房間裏陡然回歸到了一片寂靜之中,雲夢常默默掃了一眼裏頭一站一躺的兩個人,然後邁步慢慢走上前去,今天不是他救人的主場,最多是從旁協助,因此雲夢常將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房中這個叫做曾柔的姑娘身上。
“需要我做什麽嗎?”雲夢常站到了曾柔的身邊,開口問道。
曾柔的一雙眼睛正默默看向榻上的地方,聞言先是輕輕搖了搖頭,轉而從身上拿出了一把匕首,蹲下身來握著柳因風的一隻手,然後在她的手腕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杯子。”
雲夢常轉身將東西拿過來,接住了自傷口滴流下的血來,等血蓄滿了杯底,隻見曾柔點了點頭,然後接過了杯子轉頭到了桌子旁,“給她處理下傷口吧。”曾柔隨口說了一句。
等到雲夢常將傷口包上,跟著去看的時候,隻見桌子上放著兩個盛著血水的杯子,而曾柔一手掌心上頭,還多了一道正在流血的傷口。
雲夢常倒是很想知道,這能換命的方法究竟是如何實現的,因此始終看得仔細,然後隻見曾柔從身上拿出了一隻瓶子出來,打開後分別往兩個杯子裏頭倒了些裏麵的東西。
瓶中紅色的東西融進了兩杯血裏,很快便也分辨不出什麽來,雲夢常湊近打量了一眼,目光不由被那隻瓶子裏的東西給吸引了過去,“這裏麵的是什麽?”
曾柔隨手將東西放下了,然後拿起了桌上原本裝著柳因風血的杯子,仰頭喝了下去,“鴆鳥的血。”
雲夢常拿起那瓶子貼近鼻間輕嗅了嗅,確實是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隨後便也對於曾柔方才的舉動更多了些擔心在裏頭,直到她端著另一個杯子來到了柳因風身邊,似乎是要喂人喝下去。
若說柳因風此時還算是活著的話,那麽一口這個下去,便是必死無疑了,而眼觀此時曾柔的臉色,已經開始有了變化。
鴆鳥的毒並非一般人可以駕馭的,雲夢常倒也並沒有過多的機會,能對此有所鑽研,這時默默把之前裝著鴆鳥血的瓶子給收了起來,然後站在床榻一邊的位置,想了想,到底沒有伸手幹涉曾柔的動作。
血腥的味道入口,昏沉於床榻上的人不由蹙起了眉頭,然後被曾柔的一隻手給按住了下半張臉,直到嘴裏的東西滑進了喉嚨裏,幾乎是片刻之後,柳因風猛地睜開了一雙眼睛。
一種綿密**的痛感在身體裏發散開來,這種感覺算不上有多陌生,卻是瞬間撥弄起了柳因風的所有精神,她立時清醒了過來,隻是卻被一雙手按在了身上,無法動彈。
“曾……柔。”隨著話音一同從口中顯露出來的,是絲絲縷縷的血色,並且越來越多,柳因風大睜著眼睛,卻說不出太多的話來。
麵對著柳因風不甘怨憤的眼神,曾柔卻也並沒有移開半分,“對於一個自以為是的人來說,現在這樣一定生不如死吧?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錯了,或者你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
曾柔的目光與之對視著,然後一字一句說道:“讓我來告訴你吧,你不夠狠,就像之前梁音的那件事情一樣,她確實隻是被一個男人欺騙了感情,可當時如果你沒有輕易放過那對夫妻,給了那男人足夠的教訓,後來也就不會發生梁靜的事情,南毒還白白死了一個人。”
柳因風的目光死死瞪著她,耳邊回響著曾柔逼近的聲音。
“梁靜那個女人最後變成了一個半死不活的毒人,固然是罪有應得,你這南毒的當家人是不是也有責任,你不是殺伐決斷,雷厲風行嗎,有時候怎麽偏偏不把事情做到底呢?就像在春日宴後對我一樣。”
曾柔臉色泛白,額頭沁汗,臉上卻是笑著,抬手遮住了柳因風的眼睛。
“不用著急,你以後有的是時間來麵對眼前的這張臉,到時候,大約你就不會這麽看了。”因為這張臉底下的人,也是你。
窒息一般的感覺湧上來,意識開始了和身體漫長的拉鋸,眼前曾柔的麵孔早已經變得模糊,最終被掩蓋住,遁入了一片黑暗裏,隻剩下冰冷,麻木,疼痛的感覺,還有衝撞於胸膛裏的怒氣,和嘈雜吵嚷,揮之不去的聲音。
這些聲音是誰的,被聲音包圍著的,又是誰呢?是自己嗎?柳因風煩躁地想要去驅趕,卻根本揮之不去。
時間好像過去了許久,久到聲音變幻,分明刺耳,卻又模糊不清。
“笨蛋,廢物。”
“我不是……”有什麽弱弱響起。
“到哪裏都是多餘的,沒用的東西。”
一個聲音跟著拚命反駁道:“不是的,我……我可以的,我不怕痛!”
柳因風猛地驚醒過來,大口大口喘息著,不知何時,滿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