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來去
梁方物走了，她此行匆匆而來，也沒能在南毒多待，走的時候也沒有驚動旁人，柳因風親自將她送出了林障之外，再遠些，被她給攔下了。
兩人並肩在林障外頭站了一會兒，梁方物的視線默默落在南毒的方向半晌，抿著唇垂下了視線來，雍王靜靜看著，即便也有些感同身受，但能帶著她一同離開，心中卻也是欣慰快意的。
“等我閑暇時間，就到雍地去走走，去探望你。”柳因風看著她說道，贏肆這時也走了過來，抬手輕輕將人攬在懷裏。
梁方物笑了笑，握了握柳因風的手，“好，我等著你，隨時歡迎你到雍地來。”
一行車馬緩緩向著遠離南毒的方向駛離開，柳因風默默站在原地看了一陣兒，直到身邊有人出聲道：“二姐，咱們也回去吧，人已經走遠了。”
柳因風轉頭看了楚憐一眼，跟著點點頭，然後轉身走進了林障，走到半路的時候，卻是聽見有人徘徊著的腳步聲，她們相視一眼走過去想看清楚，然後就發現一個陌生的身影圍繞在那棵青藍葉子的樹下，仰著脖子不停地在端詳著什麽。
“什麽人？”楚憐先開口說道。
樹下的那人驚了一下，忙轉過了身來，一見身後站著這兩人，低著頭走上前去，“在下秦嵐，無意冒犯。”
柳因風看了這人一會兒，這才想起來這個叫秦嵐的人是誰了，“你怎麽還在這兒？雍地的人已經出發上路了，你這是迷路了，還是掉隊了？”
這人自報家門後，楚憐自然也弄清這人的身份了，忙轉頭對柳因風說道：“這人是要留在我們這裏的。”
“什麽？！”柳因風一時疑惑，隨著雍王一行前來的雍地畫師，留在這裏做什麽？
那秦嵐抬頭看了柳因風一眼，忙解釋起來，“臨行前我已經向雍王和夫人說明了我的意圖，他們也準許我留下來，還替我和南毒商量了這件事情，”然後還不等柳因風繼續問他留下來的理由，這人便側著身體抬手指向了身後的那棵樹。
“這樹葉的顏色我平生未遇，搗碎了的汁液是上好的顏料，那顏色瑩潤飽滿，甚至哪怕是和墨汁，朱砂相調，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秦嵐將這段時間的發現，驚喜般補充道。
柳因風默默看了這人一眼，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是又抬眼看了看這棵一向被鴆鳥寵幸的存在，朝著為了一棵樹留下的人點了點頭，“好吧，既然是如此，那你就在南毒好好待著吧。”
在轉身走開前，還是囑咐了一句，“不過下次不要一個人在林障中亂走了，外人即便是服用了解藥，但若是被林子裏的蛇蟲毒物給咬上一口，也不太好，而且這棵樹周圍有時會有鴆鳥出沒，一定記得躲開，否則我就隻能讓人把你的屍體給埋在樹下了。”
柳因風一本正經的話倒是很有恐嚇作用，隻見那人忙不迭地點了點頭，看來是很好地記住了她說的這些。
柳因風往回走去，卻是不由先拐到了塵霄閣，那裏如今又是人去樓空，好像是眨眼間便重歸寂靜裏。
楚憐跟在身後默默看了一眼，然後就在院門外等著了，看著柳因風一個人走進了院子裏。
她也不知道是來看什麽的，走著走著就繞到了後院，院牆裏頭種了兩棵樹，一棵桂花，一棵柳樹。
她走到了那株桂花的前頭，不由伸手撥弄了一下上麵多出來的一條突兀的紅色錦帶，那還是不久前她帶著雍王逛到這裏的時候，那人在聽說這棵樹是師姐曾經種下的，便非要在上頭留下點什麽來。
塵霄閣的後院少有人來，除了不時會來打理園子的人，院牆外頭隔著一條溪流，然後便是林障的範圍，於是幾乎一牆之隔，便有了一高一矮的兩棵樹，和一整片林子的不同。
大約也是因為受林障的影響，後院的樹長得要緩慢一些，她記得當時在此種下那棵柳樹的時候，好像是自己要搬離這裏到風柳院的那時，當時那株柳枝還是師父拿來，放到她手裏的。
“二姐。”聽到聲音，楚憐轉頭看去，隻見柳因風走了出來，不知怎麽的，今日她總覺得二姐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即便是因為梁長老離開了，但似乎也不是這樣。
“走吧。”柳因風隻是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先行在前，領著楚憐一起回到了風柳院裏。
她才推開房門走進去，就看見裏頭原容已經坐在桌邊了，手裏還擺弄著一顆黑子，閑來在棋盤上擺著玩兒，打發消遣。
“回來啦，人都送走了吧。”原容隨口說道，絲毫沒把自己擅自闖入別人房間裏，當做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來看，但奇怪的是，今日的柳因風像是也毫不在意的樣子，沒有對此多說一言半語。
柳因風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走了進來，“你怎麽不去送送。”
“我等你回來就好。”原容笑著說道，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了她的臉上，跟著又移到了柳因風耳朵上帶著的那飾物上頭。
“有一天，我發現那塊兒師父交還給她的紅瑪瑙墜子不見了，她一般都是帶著的，於是我便問她，哪知道她張口說道：‘我上次出去的時候忘記帶銀子了，於是就給當了。’”他記得，梁方物說這話的時候，還無奈地搖了搖頭。
“後來我親自去把當鋪裏的東西給贖了回來，忍不住說了她幾句，然後她抬手直接將東西扔到了地上，還說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沒有就罷了，若是哪一天不小心給弄丟了，豈不是還要負責？”
梁方物哪怕多少年後說來，還是覺得無可奈何，原容那時卻是聽得有趣。
“後來師父知道了這件事情，卻是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反而說由她去，不過我還是把那摔碎的石頭收了起來，交給工匠挑著做了一副耳飾，她成年的時候親手給了她。你知道的，南毒中成年人都自有一套約定俗成的規矩，她沒有南毒血脈，所以沒有麵記，也就沒有儀式。”
原容的目光定定停留在她身上，柳因風雖然不知道他看的是什麽，但過了片刻，還是蹙著眉不耐煩起來，轉身便朝著房間裏頭的櫃子那兒走去，跟著挑挑揀揀出東西來，似乎是在收拾行李的樣子。
“二姐，你這是要幹嗎？！”楚憐忙走上前去，莫名有些不安，然後就聽見柳因風張口說道：“南毒就交給你了，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
還不等楚憐追根究底，或是各種理由說出一大堆來，柳因風先拿過一樣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楚憐接過來看了一眼，不由頓住了。
“請帖？沈安然和林逸德要成親了？”她不由看向柳因風，“這什麽時候的事情啊？”
柳因風把那請帖收了回來，一並放進了行禮之內，然後說道：“前兩日阮寧送過來的，說是有一封署名是我的遠方來信，如此就當是故地重遊了。”
“可是……這上麵的時間還早，二姐你也不用這麽早就出發吧，還有……”楚憐像是急於想出更多的理由來，終究被柳因風抬手給打斷了。
她也知道此行應該算不得什麽才對，但卻覺得，怎麽好像二姐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