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不過剛剛的場麵確實很尷尬,聶冰語挽著鍾逸的胳膊,眼裏情意濃得都快滴出來,夏憶茶沒忘記她轉身的時候聶小姐那揚起的下巴,以及挑釁的眼神。
夏憶茶仰臉看著天花板,對被她氣得隻說“靠”的顧言菲說:“其實,我覺得,聶冰語和鍾逸站在一起,還挺般配的。”
顧言菲這次連“靠”都說不出來了。
夏憶茶還是笑,不過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消氣消氣,今晚我請客好吧?”
時間已晚,又因為顧家表哥的車已經跟著他的人一起離開,夏憶茶建議打車回家。顧言菲卻不同意:“這裏離我家不遠,咱倆走著去我家,今晚一起睡吧。”
夏憶茶縮縮脖子,覺得手套一點兒也不暖和:“這麽冷,我不想走路。”
顧言菲不由分說地拽著她就走:“雖然冷風還在吹,但是今天是這星期以來風刮得最小的了,走吧走吧。”
夏憶茶斜眼瞧她:“今晚也是你抽風抽得最厲害的一天。”
顧言菲把圍巾在脖子上又裹了一圈兒:“謝謝你的誇獎哈。”
“不客氣。”
顧言菲的家比夏憶茶的公寓色彩要明亮得多。夏憶茶在顧言菲的電腦裏調出一部瓊瑤悲情劇,兩個閑極無聊的人坐在床上一邊被酸得直打哆嗦還一邊繼續看。顧言菲今晚是真的不正常,她看到男主正抱著哭得稀裏嘩啦妝還是沒花的女主時,忽然冒出一句:“你要不要吃可愛多?”
大晚上吃冷飲,顧言菲不是一般的抽風。但是夏憶茶也不正常:“嗯,你去拿吧。”
兩人很瘋狂地看瓊瑤劇直到淩晨五點。夏憶茶打了個嗬欠說:“瓊瑤阿姨沒有錯,可是為什麽我看瓊瑤的悲情戲反倒覺得很像是喜劇?”
顧言菲依舊很清醒:“那是因為你現在過得太幸福了,所以你才不能理解女主角為什麽會有掉不完的眼藥水。”
夏憶茶笑:“人家都說真正經曆過苦難的人是不敢看這種悲情劇的。你說我過得太幸福了看這種戲像是喜劇,過得太悲苦的人又不看,這種電視劇存在有什麽意義?”
顧言菲把筆記本電腦合上:“你也知道你過得挺幸福的啊。”
夏憶茶笑,勾住她的肩膀搖:“我當然知道啊,因為我有你啊。”
顧言菲一哆嗦,說:“對象弄錯了吧?”她又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夏憶茶,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希望我是鍾逸,摟著你,抱著你,親著你?”
她倆麵對麵,夏憶茶本來有點兒睡意,這下瞌睡蟲全部被酸死了,並且還精神抖擻地掉了一身雞皮疙瘩:“瓊瑤劇看多了吧,真是酸,酸到掉渣。”
顧言菲掐她的癢肉,夏憶茶連忙止住她:“你要是鍾逸,你以為你還能這麽順利地待在床上?”
顧言菲歎口氣:“離你們的婚期還有多長時間?”
夏憶茶一滯,向後躺倒在床上,漫不經心地說:“一個月。”
顧言菲接著歎氣:“夏憶茶,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晾著鍾逸到什麽時候?”
夏憶茶把被子蒙在臉上,說:“再說吧。”
顧言菲把她的被子扒拉下來:“不準睡,今晚說清楚。”
夏憶茶不得不睜眼:“原來我想,為什麽鍾天剛會死得那麽輕易呢?我當時恨他入骨,覺得把他挫骨揚灰都不為過。不過那天去療養院,我看見他瘦骨嶙峋的手,上麵一大片淤青,好像還有針孔。他都成那樣了,活著也等同於……我後來就想,他好歹是個老人了,我做不到不恨他,也不能忘記過去,但是如果我無視他,我想我還是能做到的。”
“不過鍾逸不一樣,他知道,他還瞞著我。他有什麽好瞞的,我又不能把鍾天剛怎麽樣。我心裏就是有個疙瘩,我就是很難受。”
顧言菲也躺下來,幽幽地說:“我隻是假設啊,要是你爸爸把鍾逸父母害死了,接著你倆情景對調,你敢告訴鍾逸你爸爸還活著麽?”
夏憶茶閉著眼,聲音可憐巴巴的:“我困了。”
顧言菲沒再說話。
其實夏憶茶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告訴他。
這真是個混沌的夜晚。
夏憶茶第二天清晨在顧言菲那裏吃完飯才回去。她穿得有點單薄,手插進口袋,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忽然間覺得心空空的。她低著頭往前走,直到突然被一股力氣扯過去,接著整個身子就緊緊貼著對方。
鍾逸臉色蒼白,嘴唇都沒了血色,眼睛裏甚至有很可疑的血絲,他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腰,她被困在他懷裏動彈不得:“昨天晚上去哪裏了?”
夏憶茶冷眼看著他:“放開。”
他帶著冷冽的笑,呼出的氣一大團一大團,又在空氣裏消散:“不放。我在你家樓下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沒有回來。你去哪裏了?”
夏憶茶開始推他:“你管得到麽?我現在和你沒關係吧?”
鍾逸臉色更加差,把她的拳頭包起來,還是笑,眉頭卻皺得緊緊:“是和那個男人嗎?”
夏憶茶一愣,又立即明白過來,冷笑一聲:“我不是你,這個沒有了,就能很快忘記了,然後找下一個。鍾逸,不要拿你那種思想看我。”
鍾逸全身僵硬,夏憶茶趁機離開他。
夏憶茶狠下心,轉身離開,一句話都沒說。
接下來,鍾逸沒有再來她這裏。
而沒有鍾逸的生活,波瀾不驚。
這種平靜的日子在半個月後鍾逸突擊視察的那天被打斷。
也不算突擊,畢竟鍾逸從大廳到她們辦公的地方也花了那麽十幾分鍾。夏憶茶提心吊膽地坐在新座位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提心吊膽,但是眼睛還是不住地掃著樓梯的地方。
她精神過度集中,很快就累了,接著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受到周圍強烈的目光,終於睜眼,直起身來,卻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件大衣。
很熟悉的袖扣,在燈光的照射下,夏憶茶的手一轉,它就閃過一瞬藍色的光。這和她前不久買給某人的很像,像到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她把大衣脫下來,去了洗手間。
電話有時候是一種很好的工具,可以避免直接碰麵。夏憶茶電話打過去,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接起,估計鍾逸是要遠離人群。
他懶懶地回應:“嗯?”
他漫不經心的調子反倒讓她不知道要說什麽了:“過來把你的衣服拿走。”
他依舊不緊不慢,而且言簡意賅:“不。”
夏憶茶威脅他:“不拿的話我扔進垃圾桶。”
“那就扔吧,反正上麵還有你買的扣子,扔了它也是在外套上的。”
這句話很詭異地讓夏憶茶聯想到了“你就算扔了,它們也是在一起的”。況且這是公司,洗手間也是時不時會有人進出的,由不得她耍性子,夏憶茶吸了口氣,果斷掛了電話。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時候,一抬眸,正看到一雙雙大眼小眼看著她。夏憶茶嫣然一笑,於是各位全部低頭,她這才坐下來。
鍾逸和幾位高層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夏憶茶抬眼,接著低低吸了口氣。
幾天不見,他卻已經清減了一大圈。本來就瘦削的身材更顯頎長,他穿著深色毛衣黑色長褲,臉色略略有點蒼白,隻是眼神依舊銳利,而且疏離。他眼眸一掃,夏憶茶一時不察,正正對上他的眼睛。
夏憶茶眼中的擔憂沒來得及掩飾,鍾逸突然微微一笑,對著身後的經理說了句什麽,接著就大步往這邊走來。
他毫不停留的腳步朝這邊越來越近,直到走到她麵前,一把把她從座位上拉起來。
他的力道不大,但是很突然,夏憶茶身形一晃,反射性地拽住他的前襟。
這個姿勢,眾目睽睽之下……不是一般的尷尬。
她仰臉,鼻尖就要貼上他的下巴,她這才發現鍾逸臉色非常差,嘴唇白到透明。
夏憶茶的眉頭立刻皺得緊緊的。
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麽做了,這個曖昧的姿勢維持了10秒,直到鍾逸嘴角熟悉性地一勾,聲音很小但是很清晰:“你是打算就這樣待下去,還是跟我走?”
接著兩人就一起下樓,然後在經理的目送下上車,離開。夏憶茶坐上車的時候,覺得自己頗有狐假虎威的架勢。
司機在前麵目不斜視,夏憶茶和鍾逸坐在後麵。他們之間至少還能再坐一個人。
車子裏沉默到沉悶。
到最後還是鍾逸先開口:“看到我生病了你也不關心下麽?”
夏憶茶忍了忍,還是諷刺他:“哼。你小時候連自虐都玩過,現在生病又死不了。”
鍾逸輕輕吸了口氣:“你就忍心我自生自滅?”
“嗯哼。”
鍾逸慢慢地呼出來:“真可惜,我還滅不了。”
過一會兒鍾逸又說:“這段時間在公司怎麽樣?”
夏憶茶哼笑:“如果沒有你,一切都很順利。”
她這話實在是傷人,但鍾逸卻笑了出來,並且轉移話題:“這周末有時間嗎?一起去看婚紗。”
夏憶茶回頭瞪著他。
鍾逸坐得近了一點兒:“你總算肯拿正眼看我了。”
夏憶茶狠狠心,說:“我不嫁你了。”
鍾逸還是笑:“那你嫁給誰?”
“嫁誰都比嫁你好吧。”
“不,”鍾逸笑,目光牢牢鎖著她,“全世界,沒有誰比我更適合你。”
“真是自戀。就算是我隨便在公司裏找一個,也比你要好。”
鍾逸淡笑:“寶貝,相信我,這不可能。”
“真是悲哀,像你這麽說的話,那你公司的人素質還真差。”
鍾逸不動聲色地向她靠近:“還是錯,隻是我了解你而已。”
“真的麽?了解需要的隻是時間。”
“茶茶,”鍾逸總算抓住了他想要的話,“你說的,了解需要的隻是時間。我們已經有了四年,就這麽放棄了豈不浪費?”
夏憶茶扭頭,這個時候才遲鈍地發現,他正坐在離她不到五公分的位置上,衝她微微笑。
或許,她並不是遲鈍,而是希望他過來。
夏憶茶看著他,終於問出來:“臉色怎麽這麽差?”
鍾逸把頭埋進她的脖頸:“想你想的。”
夏憶茶嗤他:“算了吧。你這句話說出來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鍾逸悶悶地笑:“女孩聽到這句話不都會感動的麽?”
夏憶茶把他不規矩的手拿下來,說:“可惜了,我是特例。”
鍾逸抱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嗯,真是暖和。”
夏憶茶把他的頭推出去,驚訝地發現他的額頭很燙,燙得不是一般的厲害:“發燒了?!”
鍾逸低低地“嗯”了一聲,說:“那天從你家回來後就一直發燒。”
“那你還來分部,去醫院了麽?”
他埋頭在她的脖頸上留下吻痕,顧左右而他:“所以說想你了。”
夏憶茶咬咬唇,眼角彎彎的:“嗯,鍾逸。”
他抬頭,看到她笑意粲然,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就像是未曾離開,她的話語輕輕,卻讓人暈眩:“我愛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