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她不說話,鍾逸坐正身體:“我剛剛才發現,原來你真的很幼稚。”


  “你反應真遲鈍,顧言菲早就知道了。”


  “嗯……到哪裏了?”


  “不知道。”


  鍾逸笑得狡猾:“我沒問你。”


  夏憶茶一窘:“無聊。”


  前麵的司機很快回答:“鍾總,馬上到夏小姐樓下了。”


  司機一回答,夏憶茶更加不好意思。她一直以為他專心開車不會理會後麵發生什麽事情,照現在看來人家隻是一直保持沉默而已。她剛剛和鍾逸在後麵你一言我一語,看來全部被他聽見了。夏憶茶一抬頭,又好死不死地看到後視鏡正照到她這裏,於是更加不自然。


  鍾逸卻很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的語氣和平時與夏憶茶說話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夏憶茶瞅了瞅他,忽然湊近他,低低地說:“你架子可真大。”


  他低頭看她,忽然一笑:“不生氣了?”


  他離她很近,近得連呼吸都能感覺到。夏憶茶像彈簧一樣迅速離開他一米遠,撇撇嘴:“我一向不跟自己過不去,我幹嗎為了你生氣。”


  車子慢下來,最後停在她的公寓樓下。夏憶茶拿起手袋欲走,鍾逸攔住她:“等一下,車子後備廂裏有伯母給你的東西。”


  後備廂一打開,夏憶茶倒吸一口氣,滿滿的兩大盒子東西,竟然什麽都有。除了吃的還有一堆用的,夏憶茶定睛一看,竟然還有好幾瓶化妝品?


  鍾逸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那是寧怡娜給你的,她從歐洲帶來的,裏麵還有一瓶香水。”他指著另外一個大盒子說,“這裏麵是我出差帶回來的,都是一堆好吃的,嗯,還有一點好玩兒的。”


  “你帶這麽個大箱子也不嫌麻煩?”


  “當然麻煩,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夏憶茶下巴朝著兩個大盒子一揚,說:“這麽多東西,我怎麽把它們弄上去?”


  鍾逸睨她:“茶茶,你可以說,逸,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些東西拿上去,或者說,謝謝你的禮物,我很感動。”


  夏憶茶一副被酸死的表情:“你確定那是我?”


  “不確定。”


  接下來的情景就是,鍾逸和司機一人提著一個盒子在前麵走,夏憶茶在後麵悠閑地跟著。她好不容易能看到鍾逸搬東西,如今他的一個小動作她都不放過。她看著他不緊不慢地提著盒子,連口大氣都不喘,就像是在拎著一個無足輕重的小玩意兒。可是她剛剛明明試著提了下,那盒子比司機拎的那個還沉,她剛剛試著拎的時候用了很小的力氣,一時不防差點跌倒。鍾逸拎個盒子還能做到優雅有禮,真是不容易。


  他們一起走到她住的地方,夏憶茶道了聲“謝謝”,司機和鍾逸離得不遠,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向誰道的謝。


  司機先行下去,鍾逸卻沒一起離開。剛剛他還衣冠楚楚,現在他一隻手插進口袋,卻平添了倜儻。他揉揉她的頭發,突然微微笑:“茶茶,今晚睡個好覺。”


  夏憶茶剛剛一直沒勇氣看他的眼睛,現在抬頭才發現他眼底有淡淡的血絲,想來剛剛在車裏是真累得睡著了。她的口氣緩了好幾度,最後說出來的時候才發現竟然非常溫柔:“那為什麽還這麽著急回來?”


  鍾逸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我想你了。”


  他的眸子深邃,看著她的神情專注,夏憶茶刹那間就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她看著他,咬咬唇,忽然踮起腳尖,在他的側臉蜻蜓點水地落下一個吻。


  剛想撤退,卻被鍾逸拉回去,他的眉眼都帶著清淡的笑意,他描著她的眉毛,微微偏頭,吻就落了下來。


  他抱著她,他的唇在她唇邊輾轉,他的舌頭靈巧地撬開她的嘴,夏憶茶隻覺得自己腦子“砰”的一聲,思想完全炸開。


  夏憶茶暈暈乎乎,她不自主地環上他的脖子,慢慢迎合他。鍾逸笑了一下,把她圈得更緊。


  夏憶茶被放開的時候,依舊是臉頰發紅。鍾逸抱著她,眼中是滿滿的笑意,他看著她良久,忽然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枚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


  戒指在燈光下耀眼璀璨,夏憶茶抬頭,看到他清清淡淡的笑:“收好。”他又揉揉她的頭發,輕聲道:“晚安。”


  夏憶茶目送他離去,然後才完全清醒。


  今晚好像很奇妙,如果不是手指間的那枚戒指,夏憶茶會以為自己在做夢。倒不是夢有多美好,而是因為完全不敢相信。


  人人都習慣了鍾逸有女朋友,但是很少有人覺得他有朝一日會有未婚妻。剛剛她指尖一涼,鍾逸就已經把戒指戴了上去。她連戀愛都還沒談,直接躍至未婚妻,這種感覺就像是雲霄飛車,第一次坐的時候連天和地都分不清,心裏懸著卻又很激動,明明知道不會有事但是還是覺得很刺激。


  夏憶茶曾經想過自己會結婚,但是沒想到自己會訂婚,而且對象還是鍾逸。


  她一想到她上周陪著寧怡娜在商場裏亂逛就覺得很無語,這種感覺不大好,就像是明明被暗算了,還在幫著別人把刀往自己脖子上麵架。


  她昨晚本來很氣憤,但是鍾逸由著她拳打腳踢,她的氣竟然就很詭異地很快消去。不僅如此,她在看到鍾逸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的時候,竟然還很詭異地吻了他。


  夏憶茶從來不說髒話,現在也忍不住低吟一聲,咒罵了一句“靠”出來。


  果然是男色害人。


  夏憶茶躺進柔軟的床裏,眼皮很酸,但是神經卻很興奮。剛剛鍾逸臨走的時候輕輕鬆鬆說的那句“今晚睡個好覺”,如今卻成了件難事。她閉著眼卻怎麽都睡不著,最後索性睜眼,掏出筆記本上網,一連看著好幾部悲劇。她不敢再看喜劇,怕神經會更興奮。但是悲劇的氛圍她怎麽都融入不進去,最後她歎口氣,把筆記本關掉,拿出手機無聊地翻看原來的通話記錄。從上往下翻,一連串全是鍾逸的號碼,夏憶茶看著它們很久,然後全部刪掉。


  接著她去了陽台,把陽台上的花草全部澆了一遍水,天才蒙蒙亮。


  看著遠方泛紅的朝陽,夏憶茶忽然覺得困,她又重新躺回床上,這次竟然又很詭異地很快睡著了。


  她到中午才醒來,接著她坐起來,有點迷茫地眨眼。


  睡了一覺心裏平靜很多,因為這個原因,夏憶茶一向喜歡在極度鬱悶或者極度興奮的時候睡覺。不過她突然有點不甘心,憑什麽從始至終隻有她一個人被算計?

  她瞪著手機,大學時活躍的惡搞念頭開始複蘇。


  她打開寫信息一欄,進去把鍾逸的號碼添上,然後她開始發短信。


  每條短信隻有一個字,她就這麽連著發。


  “發”


  “幾”


  “條”


  “短”


  “信”


  “騷”


  “擾”


  “你”


  “一”


  “下”


  “不”


  “準”


  “回”


  “複”


  “否則你就是小狗。”


  一共15條,夏憶茶邊發邊想象鍾逸的手機嗡嗡地震個不停的情景,她發到“否則”的時候覺得自己做的好像有點過分了,於是把最後幾個字合成一條發過去,然後迅速關機,把家裏的電話線也掐了,翻身下床去做中午飯。


  這種騷擾的短信她在大學的時候經常幹,工作之後就沒再做過,剛剛她一下子發過去這麽多,心裏忽然平衡了很多。她把茄子慢悠悠地切成長片,然後不怕費時地做了很久都沒吃的燒茄子。


  夏憶茶猜測現在鍾逸在辦公,因為他昨晚告訴她,他這個周末將不得空閑。她忽然記起,有次她生病住院,鍾逸來看她。不過當時情況非常窘,因為那是她在月事初來的時候貪吃了兩杯雪頂,所以半夜肚子才疼得厲害,不得不來了醫院。那天晚上鍾逸正在連夜緊急召開董事會議,她這邊本來沒什麽事,李嬸卻因為打電話的時候仍處於驚嚇過度狀態,於是語氣被過分誇大,再於是鍾逸被她那誇大的語氣嚇到,立刻放下一堆的事趕了過來。


  夏憶茶本來是上吐下瀉,但是當她看到鍾逸略微狼狽地來病房的時候她已經可以很歡快地笑出來了:“咦,你不是在開會嗎?”


  鍾逸沒好氣地說:“我剛剛接電話受到了驚嚇。”


  夏憶茶其實有點心虛。這場病純粹是她自找的,她剛剛還很懷疑鍾逸責怪她的可能性。如今她看到鍾逸放鬆下來的表情也放下心來,擺擺手說:“沒關係,小病而已,你回去吧!”


  鍾逸坐下來說:“你說讓我走我就走啊,我有那麽乖麽我。”


  “那你別走了,在醫院這兒看月亮吧,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圓啊。”


  “病糊塗了吧,今天明明六月初六。”


  夏憶茶自動忽略掉前麵那句:“嘖嘖,你竟然還記得農曆啊,真難得。”


  “我記憶力好著呢,謝謝。你想吃什麽?餓不餓?”


  夏憶茶想想說:“烤紅薯吧。”


  鍾逸板著臉:“你再吃這種沒營養的東西我明天回家就把你屋裏那堆垃圾食品扔出去。”


  夏憶茶咯咯地笑:“你這句話怎麽這麽長?”


  “我肺活量大,沒辦法。說吧,你要吃什麽?”


  他的時間確實不太多,夏憶茶趕緊正經起來:“麵條吧,我想吃打鹵麵。”


  鍾逸邊笑邊打電話:“真好養活。”


  打鹵麵叫來後,他親眼看著她吃完。然後他起身,說:“我去公司了,有什麽事打電話。”


  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笑眯眯地補了一句:“記住一個月內不準吃冷飲,天氣多熱也不準吃,作為今晚的懲罰。”


  “……”夏憶茶的臉當時就垮了下來。


  現在的她和他,好像又能回到從前。那天晚上當她問到他和她爸媽的死有沒有關係的時候,鍾逸說的“沒有”兩個字,簡直是一枚強效定心丸。她覺得,即使是一大場烏龍,也比事實讓人無奈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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