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口是心非
第二十一章
口是心非
兩人在天黑之前一起到了一家酒店,因為是旅遊淡季,所以一人一間套房的要求可以滿足,也因為是淡季,所以前台的服務小姐都閑情逸致得很,態度雖然禮貌,卻藏不住打量的眼神。
明明他們兩個是一對夫妻的模樣,偏偏互相擺出疏遠態度,且是要兩間套房,等拿到房卡後,男士臉色又不怎麽好,女士的表情則更是差。
兩人去了酒店一層吃晚餐。期間習進南接到電話,那邊還沒有說完,他就說了聲“今晚不行,我沒時間”,接著便是掛斷。
聶染青問:“有事?”
“小事。”
聶染青頗懷疑地看著他:“小事能在這個時間點打過來?就算還不到吃飯的時間,但是也應該是下班了。難道你晚上有飯局?”
“你很關心麽?”
“……當我沒問。”
兩人的套房挨著,臥室還帶著一個露天陽台。聶染青洗漱完畢後獨自一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她今天走路有點累,正打算回到臥室休息,門鈴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習進南穿著件米色的家居服站在門口,頭發還微微濕著,眼角在走廊的柔和燈光下暈染開,有些溫柔的意味。 她定了定神,這才發現此刻他穿著的這件衣服還是在他們離婚之前她買給他的,這是習進南偏愛的品牌,款式也是他最中意的那種。當時是她和姚蜜一起逛商場,無意間瞥到這個牌子,忽然想起兩人香港逛街的時候,習進南在她的衣服上砸了不少銀子,於是她本著投桃報李的原則,便挑了一件認為最適合他的買了回來。
隻是她後來突然生了怯意,難以想象出自己把衣袋遞給習進南的情景,她為此坐寢不安了一下午,終於改了主意——那件衣服被她默默地放在了他那一排排衣服的最角落裏,甚至直到離婚的時候她都沒有告訴習進南那件衣服是她買給他的。
如今她有些發愣,她難以想象他是怎麽把它給翻出來的。
同時還有些尷尬。前夫穿著前妻買給他的家居服,站在前妻的酒店房間門口,更何況這衣服還是對方在離婚前偷偷買給他的,這種百年難遇的情況,誰敢說隻是巧合?
巧合一般都難以讓人相信,更何況巧合的製造者還是習進南。聶染青就更加覺得這別有深意。
“有什麽事麽?”
“我有東西應該是落在你包裏了。”
“什麽東西?”
他揚了揚手心裏黑屏的手機:“充電器。”
聶染青把他讓進來,自己取了背包翻看,費了一番工夫才在褶皺中找到習進南要的東西。聶染青都不知為什麽他的電池會出現在她的背包裏,可是看著習進南沉靜得過分的眼神,想問的話還是生生給咽了回去。
習進南沒有立即要走的打算。他自己擰開一旁依雲的瓶子,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樣。聶染青坐在沙發上,隨手拿了本書在手裏,他也跟著走過來,坐在對麵。
又過了片刻,他終於發話:“明天你有什麽安排?”
“想去祠廟看看。”
“我和你一起。”
聶染青噢了一聲。
他又說:“你沒有什麽話想問我?”
聶染青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頭,黯淡光線下,習進南定定看著她,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模樣。
他的一隻手輕輕撫摸著躺椅光滑的扶背,大拇指正在上麵慢慢地畫著圈。顯然是在等她開口說話。
她是有話想要問他,同時又有些問不出口。比如說,他今天為什麽會來和她一起爬山,以及前些天的時候,為什麽連著一個月來接送她去超市,偏偏跟著又十天不見人影,也不解釋緣由;再遠一些,想問一問他離婚後可曾遇到什麽中意的人;更遠一些,會想再問他一遍,為什麽當初會和他結婚,她並不信任他曾經給的那個簡單解釋。
如果隻能問一個問題,她則想問他,他們之間究竟還可不可以重新在一起。
可是又統統問不出口。她擔心最後的答案不會是希望的那樣。
半晌,聶染青在他的注視下開口:“那你呢?有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習進南不言,片刻後微微笑了一下。
“我最近發現有很多東西都走了彎路,也許我們可以找到比原來更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比如說?”
“比如說……”他看著她,話說到一半,突然轉口,“夜深了,該睡了。明天還要早起。”
“……”
聶染青本來心吊得高起,被他戛然而止,簡直惱火。習進南卻仿佛看不見,與她定第二天去祠廟的時間。
聶染青沒好氣:“幾點起床幾點去,為什麽要定時間,又不是去上班!”
他倒是好脾氣,點頭應了好,就告辭離開。
剩下聶染青在原地氣得轉圈。
聶染青翻來覆去思索習進南那句話,被他弄得一夜無眠。天蒙蒙亮的時候擁著被子恨恨坐起來,決定外出透氣。
山腳草木繁茂,空氣清新。聶染青晨跑了一會兒,離酒店越來越遠,最終在一處花壇前麵停了下來,決定在這裏待到太陽出來就回去。
她一坐下來,秋涼就很快醞釀開,薄薄的衣服根本擋不住。聶染青抱住雙臂隻待了一會兒就蜷縮成了一團,於是立刻決定打道回府。
可是,她泄氣地發現了一個事實,她迷路了。
這個發現讓聶染青沮喪,簡直有想撞牆的衝動。她試著向各個方向張望,發現每條路都像是剛剛走過。接著隨便挑了一條路走了五十米,但最後還是在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了回來。
晨曦微露,聶染青都快要冷得打哆嗦了。附近連個店家都沒有,她寂寂寞寞地躊躇半晌,終於決定求助。
電話很快接通,聶染青長舒了一口氣。又覺得此時的自己有點傻氣,連話講得都泄氣:“你在哪裏?”
“酒店。怎麽問這種蠢問題?”
也許是因為被吵醒,習進南的聲線略顯低沉沙啞。聶染青氣噎:“因為我不在酒店!這不是蠢問題!”
那頭頓了一下,問:“你在哪裏?”
“我怎麽知道!我迷路了!”
習進南笑了一聲:“迷路都這麽理直氣壯?”
“你到底來不來接我!”
“接。先不要著急。”習進南又笑了一聲,“周圍有什麽明顯的建築物?”
“幾條交錯的公路和一個挺漂亮的花壇。”
“這種景物在這種地方到處都是。”
聶染青又是生氣:“我不知道!你到底來不來!”
“好好好,馬上就來。”聶染青越來越悲憤,他講話卻越發溫柔,“你出了酒店往哪邊走的?”
“右邊。”
“知道了,等我十五分鍾。”
聶染青坐在花壇旁邊,眯起眼看天邊一點點地泛起亮光,等太陽露出小半張臉的時候,習進南總算出現在她麵前。
其實時間算是很短,根本不到十五分鍾。按照聶染青估計的路程來看,習進南走得已算極快,隻是她等得漫長。聶染青深深吸了一口清早的新鮮空氣,雙手插進兜裏緊緊裹著自己,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隻冷眼看著他。
習進南帶來一條灰色圍巾,伸出手,係在她脖頸間。一邊問:“什麽時候出來的?”
聶染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不知道。”
她在他係圍巾的動作間仰起臉,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穿一件黑色風衣,極為英俊挺拔,整個人修長玉立,睫毛深長,像是溫柔得可以容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