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投石探路

  第十二章

  投石探路

  他們結婚以來,關於孩子的問題還從沒有商量過。聶染青不提,習進南也是不提。但是兩人在麵對雙方父母越來越頻繁的明示暗示時,卻又能很默契地達成統一,習進南負責對付習家父母,聶染青負責忽悠聶家聶母,而且效果甚好,至少他倆被詢問了這麽多次,還沒有一次下過確切的保證。


  所以今天早上習進南隱隱暗示的話,讓聶染青有點心慌。


  她一直認為習進南也是並不著急要孩子的,最起碼她都還沒畢業,最起碼他也並沒有表示有多喜歡小孩子,最起碼她覺得現在兩個人生活比三個人更加穩定。


  聶染青看著餐桌對麵慢吞吞擦著嘴角,依舊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的習進南,暗自深吸一口氣,也努力表示出波瀾不驚。既然他不挑明,那他倆還是不要在這個問題上搞內訌的好。


  習進南組織行程如同管理公司,先決策方案後谘詢意見,聶染青看著他那張表情淡然的臉,明明就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她在心裏一撇嘴,就算再尊重群眾意見他那也是獨裁。


  晚上聶染青和姚蜜通話的時候,後者作為習進南的鐵杆粉絲,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多年的友誼,仗著聶染青瞧不見打不到,在那邊兀自笑得猖狂:果然不愧是習進南。聶染青你就認了吧,從生下來你就是個被管的命。原來跟陸沛在一起的時候,你跟在他後麵走。現在和習進南結婚了,連離家出走都這麽憋屈。等習進南主動飛過來了,你還是沒能掌握主動權。做人能像你這麽失敗的,也真是太難得了。


  “我叫聶染青,不叫楊白勞。”


  聶染青和習進南在香港晃悠了兩天,聶染青甚至覺得,就這麽待在一起,感覺似乎也不錯。


  幾日以前聶染青和姚蜜剛到這裏的時候,曾經因為向左走向右走弄得焦頭爛額。第二天兩人學乖了,下了樓就直接上的士。


  習進南的方向感極好,這點聶染青同樣很是佩服。對於聶染青來說,認路比識字都難。她覺得習進南在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一片烏雲籠罩的時候仍能認出南北東西實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於是在回酒店的路上,聶染青隨手一指發問道:“那是哪個方向?”


  習進南隨口一回:“東。”


  “你怎麽知道?”


  習進南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對麵的夕陽,連嘴都懶得動。


  傍晚時分人多車也多。兩人路過一家看起來很有特色的餐廳,習進南掃了一眼接著走,聶染青卻拽住他往裏麵拖,習進南看了看她拽著自己袖子的手,嘴角勾了勾,任由著她拉了過去。


  餐廳裏的人也不少,但是他倆比較幸運,來的時候一對夫妻剛走,而且位子也很好,還是靠著窗子。


  餐廳裝飾很有一套,飯菜卻是一般。習進南吃了一口,瞥了她一眼,也不說話。聶染青吃了一口,回瞥他一眼,習進南慢慢地吃菜,整張臉都寫著“不好吃”三個字。


  聶染青閉嘴喝果汁,鄰座突然坐下一位穿著時尚的冷豔女子。


  女子把墨鏡摘下,露出一張精致的臉,隻是臉上沒什麽表情,白白浪費了姣好的麵龐。


  不久之後聶染青去洗手間,再回來時卻發現那位冷豔美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習進南側邊,正微微彎腰和他低聲交談。


  偶爾一綹頭發垂下來,映著好看的臉龐。顏值太高,本來賞心悅目,聶染青卻沒什麽心情細細打量,頓了頓,想想還是慢悠悠走了過去,落了座,也不說話,隻是聽他們繼續說。


  她這才發現這位美女此刻早就沒了先前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色,反倒是眼波流轉,而且轉出了無限風情。習進南對女士一直都很有涵養,此刻的表現也照舊是風度翩翩。


  隻是聶染青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美女說話聲音很低,可是別人都是坐著她站著,加之外貌身段俱佳,此刻已引起不少注意。她一個人在那裏講,習進南並不打斷,聶染青看了他一眼,也不打算打斷。


  “您是北方人嗎?南方的男子很少有您這麽高的。但是我一直以為北方人長得這樣好看的很少啊。我很喜歡江西紹興,因為那裏是周總理的出生地,周總理是我的偶像。”


  周總理的確是紹興的,可紹興不是江西的好不好。聶染青一邊喝果汁一邊聽她繼續巧笑嫣然,越來越覺得不耐煩。


  “我經常到這裏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先生,您是來香港旅遊的麽?”


  習進南還沒來得及回話,聶染青已經搶先開口:“這位小姐,您一直站著不累麽?聊著這麽盡興,叫服務生搬把椅子來吧。”


  美女微微皺了皺眉,說:“謝謝你,我還不累。”說完看了習進南一眼。


  聶染青也看了習進南一眼,那人似乎正聽得津津有味,衝著她還微微笑了一下,但是態度中立,並沒打算要幫助任何一方。聶染青的心火一下子竄了上來,略略思索,笑得更加燦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說:“這位小姐,真是遺憾,我家先生耳朵有些毛病,但是他會點唇語,所以他總是盯著你看,希望你不要多想。”


  聶染青眼角餘光看到習進南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美女驚疑不定,又看了習進南一眼,習進南也不說話,隻是慢慢地喝湯,嘴角卻又好像微微彎起。美女猶豫了半晌,終於得出自己的結論,臉色變了一變,好歹算是忍住,飄然而去。


  這個不小心發生的插曲讓聶染青想起了那次她和許談的交鋒,當下更加不高興。習進南看著她,聶染青橫了他一眼,繼續吃東西。


  習進南說:“你不是一向很討厭洋蔥的麽?竟然吃得下去?”


  聶染青不看他,把小片白白的洋蔥扔到盤子裏就鎮定地再去夾別的東西,習進南嘴角彎起的弧度更大,剛想說話,聶染青開口:“花蝴蝶。”


  於是習進南的嘴角從笑意變成抽搐。


  聶染青看他一眼,慢悠悠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以前還疑惑楚塵怎麽會那樣花,原來都是有原因的。”


  習進南扶額,試圖解釋,服務生卻過來要撤空盤。聶染青大口吞下一塊辣椒,習進南立刻皺眉:“那個太辣,對胃不好。”


  聶染青不理他。


  聶染青接著又喝下一大口果汁,心想原來辣不止能解乏,還能解氣。


  當她夾起第二塊辣椒的時候,習進南的眉毛皺得更緊了一些。等到第三次的時候,習進南連眉毛都懶得皺了,直接招了服務生撤菜。


  聶染青瞪了他一眼,轉而對服務生說:“先不要撤,我還沒怎麽吃。”


  盤子被拿起又放下,習進南衝服務生微微一笑,那張臉真是要多誘惑就有多誘惑,看得聶染青越發惱火。


  習進南說:“撤了吧,她不再吃了。”


  聶染青怒目相向,服務生卻笑得靦腆,幾乎都有紅暈飛到臉上去:“好的。”


  真暈,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食色時代?聶染青看著服務生聽話地撤了一大盤還沒怎麽動的菜,氣就不打一處來,今晚他過得還真是快活!

  “我吃個辣椒你都要管?”


  習進南手肘撐在玻璃桌上,身體前傾,微微彎了眼看著她,一副很有興味的態度:“上次你吃辣椒,一晚上都胃疼得直哼哼。這次還想逞能?”


  聶染青不由自主往後退:“這辣椒又不辣。”


  “不辣你喝果汁做什麽?”


  聶染青放下筷子,這飯真是吃不下去了:“我不吃了。”


  習進南點點頭:“那走吧。”說完竟然真的站起來,聶染青仰臉瞅著他,他微微笑道,“不走?”


  聶染青咬牙切齒,她就弄不懂他怎麽就能天天這麽不喜不悲。美女當前,微笑;美女離開,微笑;她生氣發飆,他還是微笑。她禁不住惡劣地想,要是哪天他真的出軌了,難道回家還會是這副淡淡的模樣?

  酒店在街道的另一端,兩人沉默著往回走。夜色漸濃,習進南淺色上衣灰色長褲,手裏還拎著她剛剛堅持要買的小玩意兒。聶染青看著他,心裏忽然就慢慢萌生了一絲感動。這種感動不知從何而來,隻是等回到酒店,它還一直懸在她的心尖上。


  今天晚上,習進南分外的耐心和溫柔,不驕不躁地輕攏慢撚,兩人倒在床上,聶染青簡直被他弄得抓狂。她急切地抓著他的背,習進南還是在不緊不慢地挑逗著她的神經,一直到她氣喘籲籲,每一處神經都敏感得幾欲斷裂。習進南一點一點攻陷,聶染青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件易碎的花瓶,被他格外小心地珍惜。


  事後,聶染青趴在他的身上,用盡力氣掐著他的手臂,習進南反手捉住:“染青。”


  聶染青的鼻子貼著他的胸膛,累得有氣無力,昏昏沉沉地應:“嗯?”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眸子近在咫尺,像是黑黝的旋渦,簡直能望進人的心裏。


  聶染青的眼睛都快閉上了,此刻被他一瞧,醒了大半,抱著他的腰身,不敢隨意動不敢隨意看,連話都不知要說什麽。


  習進南一手撫上她光滑的脊背,微涼的手指終於讓她徹底清醒,他沉默良久,終於低低地開口:“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記得我在你身邊。”


  從香港回來後,聶染青越發覺得習進南反常得要命。雖然還是那種淡淡的模樣,但是好像又不一樣,可是如果讓她舉例說明,她又說不出來。


  姚蜜把錢打到聶染青的賬上,順便請客吃飯。聽完聶染青和習進南在香港的相處,直接評價:“你是豬嗎?”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你想這麽多幹嘛,煩惱大都是自找的。你有這麽一個老公,真是你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果我有個男友,有習進南的一半好,我哭著嚷著上吊胡鬧也要嫁給他。”


  聶染青頭也不抬:“習進南相貌好人品好家世好,但是你跟他生活,你會覺得連點安全感都缺乏。他那樣一個人,什麽都不缺,他10個月前剛買了一輛車,結果前些日子他又要換。我問他原因,他連頭都不抬,隻是說不喜歡了。他就因為不喜歡就不要了。對車子是這樣,對人的話……”頓了頓,才繼續說,“我現在寧願有個老公能跟我天天吵架。”


  姚蜜涼涼道:“話不要說得太過,聶小姐。要是真的天天吵架,你連哭都沒時間哭。你看看陸沛那張臉,雖然照樣還是很帥吧,但是比先前憔悴了不是一星半點。你能說這裏麵沒有婚姻的緣故?”


  三天以後,聶染青和習進南回了習家。習家離得比較遠,大概三個小時的車程。司機在前麵開車,聶染青歪在習進南的肩膀上,抱著抱枕昏昏欲睡。空調開得很足,她剛剛有了睡意就打了個哆嗦。習進南說了一句什麽,冷氣就變得弱了些,聶染青迷迷糊糊地說聲“謝謝”就進了夢鄉。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家門口,這一覺睡得倒很平穩。景心在車外輕輕敲了敲窗戶,車窗落下來,接著就露出一張很溫柔的笑顏:“進南表哥,你們車子開得有些慢了哦。”


  “嗯,”習進南若有似無地瞅了聶染青一眼,淡淡地笑,“這麽著急讓我們見你的另一半?”


  景心咬咬唇,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麽好,她朝車裏麵望,衝著聶染青笑:“染青,我前兩天看到一條圍巾特別好看,覺得應該適合你。一會兒你去瞧瞧?”


  習進南慢吞吞地插話:“她不喜歡戴圍巾。”


  景心笑眯眯地說:“我買的染青肯定戴,對吧?”


  聶染青笑著點頭。


  景心的另一半長得十分俊俏,而且笑的時候很溫柔,和葉景心坐在一起,倒是很有夫妻相。聶染青悄悄對習進南說:“長得比你好看多了。”


  習進南一挑眉,懶懶地回她:“反正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竟然拿她的話噎她。


  其實從她這個角度看,習進南的側臉堪稱完美。而且他笑的時候很煽情,長長的睫毛彎起來,嘴角一絲笑弧清晰可辨,下巴棱角分明,卻又因為笑意柔和了幾分。聶染青看的時間有點長,習進南像是有所察覺,微微轉過頭來,聶染青立刻撇下他坐在了沙發上。


  結果很不幸,這不雅的動作被習母看到了,立刻輕輕咳嗽了一聲。


  聶染青暗暗懊悔,立刻低眉順眼,眼觀鼻鼻觀心,雙手恭恭敬敬地遞過去一個長長的禮盒:“媽,前段時間進南和我去香港,覺得這支簪子十分適合您。”


  聶染青第一次來習家的時候很崩潰,那時她剛剛答應要結婚,第一次來拜見習家父母。小心回答每一個問題,結果隻因為說了一個“我和進南”,就被習母委婉批評了好一頓。夫為妻綱,習母認為就算說,也應說是“進南和我”,對此聶染青相當無言。後來出來的時候對習進南說:“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寡言了,敢情都是因為越說越錯。”


  習母頸上的珍珠項鏈溫潤柔和,與她端莊的臉正好形成強烈反差。 習母還沒發話,習進南坐在一邊,倒是慢悠悠地開了口:“這支簪子是染青在香港逛了一天才淘來的,我倆都覺得還不錯,雖然不如您其他的珠寶奢華,但是戴上去應該很襯您的氣質。”


  景心在旁邊也是笑得十分明媚:“舅媽,這支簪子真是漂亮,我去香港的時候就沒有淘到這麽好的東西呢。”


  眼看著習母臉上勉勉強強露出一絲笑容,聶染青大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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