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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防民口

  由於禁軍和京畿衛的出動,整個凝月京都陷入一片愁雲籠罩,國人不敢在公眾場合多說一句話,就怕自己說錯了什麽。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怨言,然而不敢明說,即便走在路上碰到了,也隻是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當真應驗了那句“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在朝廷不分青紅皂白的壓製下,流言蜚語被逐漸掩埋,京都沉寂了一段時間。


  然而沒過多久,一個更大更離譜的謠言在凝月國的京都甚囂塵上,沒有人知道這個流言是怎麽被傳出來的,也沒有人知道是誰傳出來的,隻知道京畿衛出動抓人的時候,京中的大街小巷早已經傳遍,甚至傳進了宮裏,傳到了蕭淩的耳中。


  傳言說,先帝立下遺囑,待他百年之後,凝月新帝是蕭逸,而非蕭淩,並且有傳位的詔書為證,而這傳位的詔書,被先帝交給了當年最為信任的尚儀葉傾城。


  傳言說,葉家滅門,乃是因為皇後葉傾城勸說當今聖上放棄皇位,將逸王殿下從天星國接回來繼位,而當今聖上不肯,於是偽造證據,滅了知道內情的葉家滿門,包括皇後葉傾城。


  傳言還說,當今聖上借助沈家的力量和太後的扶持登上皇位,如今羽翼漸豐,不想受外戚控製,不想自己不尊先帝遺詔的把柄流落在外,才會設計除掉沈家,以致沈家敗落,太後身死。


  蕭淩震怒,下旨斬殺所有聽說過這個消息的人,卻被身邊的心腹太監秦喜阻止。


  “皇上,奴才沒讀過什麽書,可也知道一個道理,麵對著甚囂塵上的流言蜚語,強行打壓,隻會適得其反。”秦喜站在蕭淩的旁邊,開口說著。


  他跟著蕭淩從三皇子府到宮中,一直都是蕭淩身邊的隨身太監,除了伺候蕭淩的飲食起居,偶爾也幫著蕭淩出謀劃策,國家大事他雖不懂,但小道理他或可言談一二。


  “這些賤民,從來不會自己分辨真假消息,聽到什麽就相信什麽,甚至將這些沒有證據的謠言講的繪聲繪色。朕若是不能殺一儆百,如何能給這些人一個教訓?”蕭淩冷哼著開口,麵上盡是暴戾。


  “皇上,古語有雲: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秦喜沉吟半晌 ,而後說出這樣一番話,再次開口,“皇上雄才偉略,必然知道,這樣的鎮壓,會讓百姓更加反感,想要徹底消弭流言,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蕭淩看著身邊的秦喜,略顯詫異。這麽多年來,秦喜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所以秦喜有幾斤幾兩,他自問還是很清楚的,可是從來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時候,秦喜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


  這句話,他早在十幾年前剛剛讀書的時候就已經爛熟於心,可到了今日,卻不敵一個太監看的明白。


  因為他已經強了太久了,凝月國先帝子嗣不多,幾乎所有的的兄弟都被他用各種手段打壓,沒有絲毫繼位的可能,而唯一對他有威脅的蕭逸,也被葉傾城從中周旋,然後與皇位失之交臂,所以他習慣了無論什麽事情都發號施令,並且一定要令行禁止。


  “聽起來,你有好辦法?”蕭淩眯著眼睛,問秦喜。


  “皇上,奴婢的辦法稱不上什麽好辦法,皇上英明神武,想到的法子自是比奴才的法子要好一千倍一萬倍,隻因皇上如今當局者迷,所以一時間不曾想起來罷了。”秦喜習慣性地拍馬屁,然後彎下腰,低著頭在蕭淩的耳邊說了什麽。


  蕭淩靜靜地聽著,當秦喜的主意在緩緩說出,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型的時候,一抹流光從他的眸中閃過,帶著誌在必得的算計。


  “秦喜,此番若是事成了,朕破例,準你入朝為官。”蕭淩聽完秦喜的話,哈哈一笑,然後轉頭對秦喜說著。


  “奴才謝皇上恩典。”秦喜一聽,喜出望外,忙跪下謝恩。


  秦喜雖然得蕭淩信任,可是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宦官,說難聽了就是個太監,上不得台麵,如果能夠得到蕭淩的恩準,入朝為官,那麽他們整個秦家就大不一樣。當初他入宮當太監是迫不得已,如今,也一樣能入朝為官,為秦家光耀門楣。


  “朕馬上修書一封,你送出宮去,讓秦忠交給沐清塵。”蕭淩說著,然後拿起桌上的禦筆,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大張紙。


  信寫好之後,蕭淩用信封裝好,便遞給了秦喜,讓他送出去。


  秦喜得了令,拿了自己太監總管的令牌,說是奉旨出宮辦事,宮門口的守衛也沒有攔著,直接放他出去了。


  逸王府依舊是一片寧靜,表麵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似乎京中喧鬧的謠言不過是別人的自娛自樂,而真正身為當事人的逸親王蕭逸卻依舊逍遙自在,每天往返於輕煙翠柳和逸王府之間,日子好不快活。


  秦忠是秦喜的弟弟,也是蕭淩安插在逸王府的人,這件事從一開始蕭逸和清塵便已經知道,這也是為何秦忠在逸王府待了這麽久,可依舊沒能找到蕭逸和沐清塵別有所圖的任何證據。


  蕭淩可能也是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強求秦忠什麽,這顆棋子放在逸王府並沒有什麽用處,等這件事過了以後,秦忠也該被調回宮裏了。


  秦忠從秦喜的手中拿了信,待秦喜吩咐了幾句,便點點頭,並未讓秦喜進入逸王府,隨即關上了門,轉身朝著露落居走去。


  雨稍微小了一些,可是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秦忠將信塞進袖口,打著傘來到露落居,守在屋簷下的丫頭見了,忙朝著裏麵通報,說秦總管來了。


  這時,清塵正在指點幾個丫頭們的棋藝,閑來無事,竟然聽了錦顏的提議,設了個賭局,說是三局兩勝,輸了的人一個人做晚膳,其他人不需幫忙。


  清塵雖然不怎麽會做飯,但是也自告奮勇地說要參加,因為憑她的棋藝,肯定不會輸在三個丫頭的手上。


  “啟稟王妃,秦總管求見。”外麵守著的丫頭通報著,說道。


  清塵一子未落,手頓在空中,方才還攝魂奪魄的笑意頃刻間從臉上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然。


  啪地一聲,清塵將手中的棋子丟到盒子裏,從椅子上起身,朝著那守門的丫頭淡淡說道:“讓他到外廳等著吧。”


  那丫頭領命而去,錦顏見清塵要去外廳,便從一邊的架子上取來披風給清塵披上,打算跟著去,卻被清塵阻止了。


  清塵自己一個人走了出去,見秦忠在外廳恭恭敬敬地候著,心中不由得感概。秦忠即便在逸王府打聽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報告給蕭淩,可是這麽長時間以來,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不曾有絲毫錯處,讓她和蕭逸想找個借口除掉他都沒有機會。


  這就是蕭淩培養出來的人,心機和蕭淩一樣深不可測。


  “奴才見過王妃。”秦忠見清塵出來,便躬身行禮。


  “這雨下了這麽久,秦總管好些日子沒有到露落居了。今日前來,怕是有重要事情吧?這是蕭淩交給你的最後一個任務?”清塵並不叫他起身,而是在主位上旋身落座,似笑非笑地開口說著。


  隻一句話,秦總管心中便咯噔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能讓皇上費盡心思對付的女子,想必是智計無雙,聰慧過人,能這麽快就猜到他的來意,並不奇怪。


  “啟稟王妃,皇上讓奴才把這封信交給您。”秦忠見清塵開門見山,也不含糊,直接從袖中掏出信,遞給清塵。


  清塵接過信,沒急著打開,而是問道:“蕭淩還有別的交代嗎?”


  “沒有,皇上說了,所有他想說的話都已經寫在信中,隻要王妃看了便會明白。”秦忠回答道。


  “行了,你走吧,逸王府你可以不用待了,回去向你的主子複命,順便告訴他,不管他要我做什麽,我都不會讓他稱心如意。”清塵說著,再不猶豫,起身離開,留給秦忠一個決絕的背影。


  秦忠盯著清塵的背影半晌後,回過神來,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早便暴露,實在沒有待在這裏的必要,更何況,他從皇上的信和逸王妃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或許,不久之後,逸王府,或者皇宮,會有一個地方成為曆史。


  如此想著,秦忠也沒有停留,離開了露落居,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走出逸王府。秦喜還在外麵等著,見到秦忠提著包袱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詫異的神色,似乎早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


  而清塵回到房間裏,將手中的信放在桌上,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它,內心一片沉寂,似乎不用拆開看,她就已經知道,這封信裏麵寫了些什麽。


  “王妃,這……”懷瑾看到這封信,忙起身問著,想知道這信裏麵,是不是風晞然的消息。


  “你看吧。”清塵看見懷瑾關切的眼神,點點頭,將信直接遞到了懷瑾的手上。


  懷瑾也沒有客氣,直接拆開信,便看了起來。一目十行,匆匆掃過,在字裏行間找風晞然的名字,急切地想知道關於他的消息,想知道他被困這麽久,是不是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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