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隔浦蓮近

  “那我們就從‘重新建立身、心、靈的關係入手！我帶著你重新傾聽身體的聲音，治療病根！’我對左冬荷說。”


  “左冬荷先是點頭，然後猶猶豫豫的‘昊娘……我、我害怕……’!左冬荷對我說。”


  “我想了想，‘明天我去你店裏找你吧！’我回答左冬荷。”


  “我心裏明白，要幫助她，應該首先幫她找到自我的認知！然後是找回屬於她的自信。等她不再抵觸和嫌棄自己的時候，再配合藥物治病、身心調理，虧損的體質才會慢慢的好起來！”


  “我提出去左冬荷的綢布莊找她，也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先從她最重視的人開始著手，幫她找回自我的認知！我與左秋香約定每日晌午申時三刻，她來我店裏。所以我那天就等到申時去了街對麵的綢布莊找左冬荷。”


  “我們彼此見完禮，左冬荷請我坐下、上了茶。我開門見山問左冬荷‘你是不是很在意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印象？’‘是的’左冬荷毫不猶豫回答我。”


  “‘那你想知道嗎？’‘想’！”


  “‘可是……我也很害怕……害怕別人對我的看法就像我自己知道的那樣……懦弱自卑、耳根子軟、好欺負！覺得我長手長腳和消瘦的身板沒有女人味！覺得我是個沒用的家夥、在這個家裏是個多餘的存在！隻會躲在姐姐的身後，好吃懶做’！”


  “‘有人這麽評價你，這話是誰說的？’我問。”


  “……左冬荷欲言又止。”


  “我問‘那你最想知道，自己在誰心目中的形象’？”


  “‘我姐’！左冬荷不假思索的回答我。”


  “‘果然’。我微笑著，舉起溫度剛剛好，適合入口的茶水，喝盡了盞中的水，說‘那你隨我來’！ ”


  “穿過街道我們很快回到我的店裏，將左冬荷帶到樓上，安排在一架屏風後，我對她說‘等下你姐姐會來，我跟她說話，你隻靜靜聽著就好，不必出聲’！ 左冬荷雖然不知道我要做什麽，會特意這樣安排，但還是順從的點頭同意。”


  “不一會，左秋香如約前來。天氣漸熱，我給她倒了杯涼茶，她咕咚咕咚的一飲而盡，我又與她閑話兩句，將話題帶到左冬荷想知道的問題上來：她在姐姐心目中的形象真的是她認為的那樣嗎？我問左秋香，‘在你心目中，你妹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姐姐腦海中的對於妹妹左冬荷的印象是這樣的‘她與我一樣，出生在那個貧困複雜紛亂的小家庭。作為家中最小的妹妹一直以來我們其他子女都非常喜愛她！’”


  “‘在我印象裏，冬荷從小周圍就一直有願意跟她一起玩耍的小屁孩相伴；不像我！同齡的小孩子們都嫌我太潑太霸道所以唯恐退避不及，我想這是因為她的性格隨和、總是替別人著想先於替自己著想的原因！我那早死的老爹在幾個孩子裏最寵愛我這個唯一的妹妹，每次有機會出門吃酒，都會帶上她而不理會別的孩子，我老娘還因此記恨她’。”


  “‘我很羨慕她每天所表現出來的活力和待人的熱情！沒有人逼迫她，她卻能在方方麵麵都與人融洽的相處，招人喜歡！冬荷比她同齡的孩子要早熟。小不點兒，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卻能招來比她年長的小子們的圍繞和保護；每個人都想成為她的朋友，伴隨在她左右。她的小小要求和願望，他們都願意幫忙實現！昊娘你知道嗎，這是我一生最向往和求而不得的東西’！”


  “‘那她長大以後呢？自從你們家遭逢變故、你外出幾年後回來，對她又是什麽態度’？”


  “‘當然還是喜歡她呀！不單純隻是因為她是我的妹妹。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家庭沒什麽溫情可言，但是她似乎從沒受到這種世態炎涼、家人冷漠以待的影響；在過去那麽多年我們重逢後，認出我的時候，她衝過來，抱著我噓寒問暖，淚流滿麵……讓我原本已經凍成冰的心髒又複蘇了過來！所以我覺得，因為她的存在而存在的家人之間的溫情，重又溫暖了我，給了我打拚的動力！就算不為了我，為了我的妹妹和老娘我也不能軟弱和一蹶不振，抱著混吃等死的態度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那……我怎麽總是聽見你當眾訓斥她？’……”


  “‘這是我的不對，我也不想來著！可是我從小就生活在那樣的家庭裏，那樣的成長環境，讓我不知道怎麽用其他的方式和態度跟她說話’。‘雖然現在時常提醒自己，可是習慣總是很頑固的……不是一下子，一天兩天就能改變的’！”


  “‘還有一個原因：冬荷她太溫順謙和了！無論我跟老娘怎麽惡語相對，她都默默承受，不抗議也不反擊……你知道這個世界是很凶惡的，如果我當初是抱著她這樣的態度在外麵，可能早就讓那群野獸啃咬的白骨都化成灰了’……”


  “‘所以我想適當的刺激她一下！希望能激發出她身體裏與我一樣的潑辣，如果有一天我不能繼續保護她、保護我老娘，我希望她有這個準備獨自麵對野獸環伺的世界，並且誰欺辱了她，她就拚命咬回去’！”


  “‘那她真的好吃懶做嗎？如她給自己的評價’？”


  “‘哪能啊？我再有錢也還沒有富裕到養閑人的程度！尤其是我剛開始做買賣的時候！那會所有的事情都要她跟我配合。她特別聰明，很多東西都是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久而久之自己記下來、就學會了，而且她腦子好使，算賬、記賬也基本上沒出過什麽大差錯！銀錢方麵，一兩以內的誤差就用不著計較了吧？’”


  “……”


  “‘我覺得她經商的天賦不遜色於我，而且眼光不錯，關鍵是脾氣好啊！你知道的，做買賣一定是和氣才能生財，所以我才能不斷的擴大生意、綢布莊之後又開了糧店，眼下各處災害，民不聊生，要是沒有她的存在，她的鼓勵和幫襯，我也不可能走的這麽遠，如果說我是衝在前麵打前陣的，她就是我的軍師、輜重、補給、保障’……”


  “‘就是因為我跟她如此的親密無間，我們彼此互為對方的後背，我才會在血緣的聯係之外如此的無所顧忌’! ‘對真正的家人你知道嗎？說話是不用小心翼翼、禮貌周全的，所以也時常疏忽了她的感受，皆因我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麵全部呈現在她麵前，所以讓她受了不少委屈，承受了不少我的壞脾氣，這點上我對她是心有愧疚的，隻是我礙於麵子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講……’”


  “‘當左冬荷在屏風之後聽到姐姐左秋香對她的評價之後，她簡直淚流滿麵！她搞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相，說不清自己更喜歡哪一個評價！’”


  “我聽著左秋香跟我說了這麽多關於她妹妹左冬荷的事，也是讓我對左冬荷的認識煥然一新，我轉頭看向屏風後，微笑著，相信左冬荷應該跟我一樣都把剛才的話盡數聽進耳朵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