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惠蘭芬引

  “我看看周遭，丁曉雯家中的仆從們雖然都退到一邊，可是無人敢離去，都或遠或近的杵在當下；不是點著火把就是舉著燈籠。火光晃眼不說、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劈啪之聲不絕於耳，弄得人莫名心煩氣躁；伴隨著火把的燃燒、濃煙弄得院子裏竟然有些烏煙瘴氣的！”


  “我用長袖捂了捂口鼻，說‘丁姐姐，已近深更了，讓派不上用場的奴仆們都回去休息吧；找個牢靠人去煎兩碗藥，送過來，我看著你跟公子分別服下，少待些時候如果病情沒有反複，今晚應該就能安然度過！這裏隻需留兩個力氣大的壯漢，等下幫咱們把丁公子挪進屋去就行了。’”


  “丁曉雯想了想，吩咐仆婦們先回去休息。除了依我所言留下兩名壯漢，還有個娉婷女子也被留下。我看了此時低眉順眼站在火光中的那娉婷女子一眼，心想應該是丁夫人母子的親近之人，便不多話。”


  “仆人們相繼離開，院子空寂安靜下來，丁夫人罕見的語氣生硬，命令近前的那妙齡女子道‘愣著幹嘛！過來掌燈……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或是丁家少夫人呢？一點眼力價也沒有’！”


  “丁家公子似乎也聽見了她母親的嗬斥，喉結滾動了一下，卻仍舊無力開口說話。那女子聽聞丁夫人的嗬斥忙積極走來，接過一個行將離開的仆婦手中燈籠，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等仆婦將兩碗藥端來，送給丁曉雯和丁公子分別服下，我與丁夫人就坐在墊子邊角上就此沉默，在靜謐的昏暗中各自若有所思。夜風吹在臉上，感覺著從微涼到寒涼的過程。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我借著燈籠不遠不近柔和的光，又查看了一下枕在壯漢膝頭休息的丁公子的臉色，見他已經基本平複如常；我先站起身，然後拉了丁夫人一把，對她說‘丁公子現在可以搬動了，請二位輕輕攙扶他回房歇息……’”


  “丁曉雯聽我如此說，蒼白的臉上這才有了些血色，忙語氣平和甚至略帶感激的對二位壯漢其中的一位道‘大劉、小李煩勞你們二位將公子送回房中。安頓好他，就不用來回稟了；早些回去歇著。今天屬你二位最辛苦，我明天跟賬房講：月底給你們多發個紅包！’”


  “兩個壯漢聽後，一邊小心攙扶起丁公子，一邊口中謝過當家主母，緩緩的消失在夜色中的甬道上。”


  “那娉婷女子最初聽說公子可以回房，馬上高興起來，挑著燈籠就要在前麵引路，誰知被丁夫人喝止！‘真是哪裏熱鬧你就往哪裏鑽，我們兩個老的還沒動彈呢，你這是搶先的要往哪裏跑啊？’”


  “‘那女子見丁夫人訓斥她，隻得回轉身，回到我們身前；但目光卻跟著丁公子挪出很遠，直到被人扶著拐了彎、看不見為止。’”


  “丁夫人語氣挑剔‘我們這些老太婆正經眼花行動遲緩，需要個點燈照路的！你先將我們送回我的院子；若是因著天黑，我扭了腳，沒人招呼買賣，估計過不了幾天連店鋪都得給我盤出去收租子！敗家玩意，整天不學好……，奉勸你還是禁著自己些，別太浪……’！”


  “我聽著這略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刻薄話，略顯尷尬，好在趁著夜色各人的表情也都掩藏起來了。於是我與丁夫人相互攙扶著在這站搖曳的燈籠指引下回到丁夫人居住的院落。”


  “丁夫人想留我過夜，而我此時已經是歸心似箭，不僅太常引不能獨自過夜、店門我也並不曾上鎖；一旦遭賊，後果不堪設想！若不是事出有因、我被救命這樁事絆住了手腳，也斷不敢如此草率行事！我跟丁曉雯講明緣由，丁夫人見我堅持要回去，也便不強留，又使喚那娉婷女子去將車夫喊來，套了馬車送我回去。”


  “我出府的時候仍舊是由她舉著燈籠引路，將我和丁夫人送至府門口，丁夫人像對待一個好吃懶做的下人一般吩咐道‘這不需要你了！現在回去把少爺剛才在院子裏用過的墊子和毯子物歸原處……看什麽看，沒有讓你連夜把它們都洗出來就不錯了’！”


  “那女子低下頭，喏喏的去了，黑暗中不辨悲喜。”


  “我獨自登上馬車，丁曉雯起初要坐上馬車和車夫一起將我送回去！我極力反對，丁曉雯才算作罷，並且對我說‘擇日一定帶著兒子登門拜訪，以表謝意！’”


  “我隨口回她‘丁姐姐你不必太過客套，這個季節你容易犯喘疾，還是該多在家中少外出為好。每日梳妝時記得多對著鏡子練習我教你的心法，這樣可以讓自己過得鬆散一些！’還有啊，明早請個郎中來替公子再診斷一下，看我給出的建議是否合理……”


  “你是指……？”


  “我有點吃驚於丁夫人的記性，是不是今晚太過忙亂，她又太過記掛兒子的安危，所以忘了我讓她明天一早就請個郎中過來給他兒子診病，忙提醒道‘今晚事出緊急，所以我讓丁公子服用你日常所服平喘的藥劑，乃是權益之計。明天請郎中來再問問看，公子是否也需要長期服用此藥，以免再突發急症！’”


  “丁曉雯點頭，回我說，明日一早就去請郎中過府中來！”


  “在放下車簾前，我又想起一件事，忙請車夫稍等，我對站在府門外相送的丁曉雯道‘姐姐我還有個事兒忘了說……’”


  “‘請講！’丁曉雯帶著感激的表情說。”


  “‘你們可以換種油浸火把……現在用的這種煙氣大、燒過之後飄散在空中的灰燼也多。’丁曉雯聽到這裏忽然蹙眉，可轉瞬間又恢複了如常的表情，我當時以為深更半夜的是自己沒看仔細，所以也沒往心裏去。”


  “又過了五日，微雨後初晴，我正在樓上專心製作給丁曉雯定製的口脂，就聽見老於在樓下朝上招呼：‘昊娘啊，丁夫人攜公子過來探望你，你快下來把客人迎上去……’我放下手中的活，想了想‘這方子本來就是為丁夫人配製的，不用向躲避外人那樣避著她們母子’！於是我趕忙下樓來，一邊下樓，一邊放下胳膊上挽起的袖子，又整了整衣襟，怕久坐起了褶皺被丁夫人看了去覺得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