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瀟湘夜雨

  “左秋香成婚後。一個大雨如注的夜裏，快要到亥時，我從夢中驚醒聽到樓下有人拍門板，喊我的名字。我急忙穿衣、點燈下樓去看時，竟然是被淋的透濕的左秋香！”


  “我忙將她迎進來，倒了熱茶、原本要取一套幹衣服讓她換上，她卻說‘不用，我馬上還要回我家宅去！’我拗不過她，隻得給她找了條幹燥的毯子披在背上，問她，究竟發生了何事？左秋香一臉怒容、眼中無淚給我講述她今晚的遭遇。”昊娘說。


  “原來她今晚查看過、清算完幾家鐵匠鋪、糧店和綢布莊的賬目，深夜時分才乘著馬車回到府中，卻吃了閉門羹！站在雨中廊下、她讓車夫拍了半天的門。”


  “過去住在老宅之時她雇傭的一應仆從，可從來沒人敢如此懈怠！包括經年累月住在老宅大門耳房中的老薛！盡管他如今已經年近七十、且是個跛夫。”


  “通常若見她晚飯時仍舊不曾回府，門房老薛都會坐在門廊下的馬紮上抽著旱煙袋等她；如果是下雨天老薛身邊總不忘放把傘，為的就是看見東家回來、下馬車之時他可以跑上前撐著傘給東家擋雨。”


  “相比之下，現在雇來的門房是個正值盛年的壯漢，難道一個腿腳健全、眼不瞎耳不聾的年輕人會比七老八十的殘疾人感官更不靈敏？”


  “過了很久，門房才跑來開門，還一副被驚擾了好夢的臉色。左秋香看在眼裏心下火起；但她想到我曾經跟她說過的，‘氣大傷身！隻有改變自己的脾氣，收斂戾氣、不要輕易的發怒才能保護自身。’畢竟她是希望日後能生下一兒半女的與家人子女共享天倫之樂的！她還記得我跟她說過，‘隻有她不發怒才能讓她身邊的人不那麽緊張，反過來得到身邊人的善待。’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叮囑車夫將馬車趕走，把馬兒牽回馬廄、趕緊回去喝碗薑湯去去寒！車夫喏喏的聽完這位東家的吩咐，感念著左秋香的好意將馬車趕到後院去了。”


  “左秋香一路往前廳走，卻看見四處黑燈瞎火、心中不由生出疑惑。於是她徑直往灶房走去，因為已經這麽晚了她還未曾吃過晚飯！她一邊走，一邊就記起新居中所有雇傭的仆從、皆是聽相公之言由他一手操辦著找來的。隻有剛剛那個車夫是跟著她從老宅子過來的老人；其他原來跟著她的傭人盡數都讓相公找借口辭掉了！現在新宅裏的全是相公自己看著合適雇了來使喚的仆婦。倒是左秋香聽說了之後又把那些被無故辭掉的傭人安置在老娘宅院中繼續做工。”


  “左秋香記得，新婚之夜，當新房中隻剩新郎新娘的時候，她從頂著的紅蓋頭下看著那雙細巧的雙腳朝她挪步過來，直到停在她麵前，她聽見自己的心在胸膛裏‘突突突’的急速跳動，她承認自己是緊張又期待的！等到新郎替她揭去紅蓋頭，左秋香含羞帶怯的緩緩抬頭這才看清楚眼前這位，也就是將來要與她攜手共度一生的男人！”


  “隻見他中等個頭、偏瘦弱的身材，烏發束著白玉發簪、大紅色絲帶結發，一身大紅色綢緞喜服。腰間束紅綾長穗絛，上係一塊羊脂白玉，外罩軟煙羅輕紗。這男子麵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柳葉，目若秋波，皮膚白皙、鼻子高挺，薄薄的嘴唇，生得倒是風流韻致，令各位風塵女子望塵莫及；隻不過整個人看起來雖不失文雅秀氣但總是讓人覺得陽剛不足、陰柔有餘。”


  “那男子知道左秋香掀起蓋頭之後在觀察他，也不忙行夫妻之事；而是體貼的噓寒問暖。牽著左秋香的衣袖坐到桌前，給她斟上熱茶湯，親自送至她手中；又取了綿軟的點心，仔細掰開送到她口中，看著左秋香咽下去，等她吃的七分飽，才招呼外麵候著上夜的仆婦打了熱水來，伺候她卸妝、褪下沉重的釵環。然後拉著她的手將她引到床邊，並用寵溺的口吻對她說：‘娘子，隻管坐著等我’。左秋香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樣嗬護扶持過，就果真乖乖的靠在床頭等，結果是這男子摒退下人、自己端了熱水進屋，親自彎腰退去她的鞋襪給她洗腳。”


  “左秋香當時十分感動，心想老天有眼！讓她受了半輩子的苦，如今苦盡甘來，為她尋得良人，隻要這男人懂得疼人，夫妻間互相體諒的過日子、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是她曾經向往的生活。”


  “等到相公給她洗完腳，又輕輕托起雙腳放在膝蓋上用布巾擦幹淨，左秋香因為不好意思坐不住了，想起身去倒水，卻又被相公溫柔按著坐在床上，說‘我來！’。她便聽話的靠在床頭等相公回來。”


  “及至相公倒掉她的洗腳水再進屋來，左秋香眉目含春又緊張的看著自己相公進來，反身關好房門。隻見相公微笑著走向她，輕輕坐在她身邊，拔掉最後束縛著她烏黑長發的發簪道‘我知道娘子像布偶一樣被擺布這一天定是很累了，你且躺下讓我給你按摩按摩！’左秋香心下更加感激，便先行躺下，這男子隨即吹熄了燈燭，來到床上，真的如之前所說，並沒有毛手毛腳的亂動反而是在給她按摩！真的累了一天的左秋香此時卸下緊張、徹底放鬆下來，享受那男人給她按摩舒散筋骨，後來就在放鬆中睡去！一宿無話。”


  “第二日晨起，左秋香在男人的溫柔注視下睜開眼睛，隻見她相公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邊用手撐著床沿、正在低頭審視著她，左秋香有些不好意思，忙要起身，卻再次被‘相公’製止，他朝外間招呼道‘把夫人的早點拿來’！等仆婦按照男人吩咐將早點放置在床前小幾，那男人就吩咐她們出去關好門，在外麵候著！然後又像新婚之夜一樣細心周到的服侍她在床上吃完早飯。”


  “然後是不由分說，周到的伺候左秋香梳洗、上妝，樣樣都親力親為，並不假手他人。”


  “左秋香雖然心下納罕、但畢竟是新婚，礙著麵子不便多問。那男人一邊服侍她梳妝，一邊對我送的胭脂水粉讚不絕口，左秋香隻得說明‘這是我很要好的一個姐妹店裏的東西，我們姐妹親厚，她必是要將最好的東西送與我做嫁妝的……’那男人聽後登時來了興致，想讓左秋香引薦他，見見我。左秋香當時也並不多心，隻說過兩日回門後必然，他們夫妻會來感謝我，那男人聽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