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那些關於父親的、遙遠卻清晰的記憶之五
既然出城避風頭是為了重新回城，計議已定，老一帶著身手比腦子快的陳丁和動作敏捷的宋明理離開幾個時辰。中午時分三人回到城外營地，眾人見獵了不少禽鳥回來。大家準備開膛破肚、拔毛放血、烤來做午餐。
小一看見陳丁手裏拎著兩隻死鴿子，不由一驚，“你連信鴿都不放過……”老一嗬嗬笑著，“隻要不是咱們的信鴿，多多益善……為此我還特意派陳丁跟城裏屋簷上、蹲了幾個時辰……”小一扶額。
老一說完吩咐別人燒水，“等下將滾水送到水源附近給我，拔毛要用！”，然後徑自走開，給食物拔毛、放血去了。
小一繼續站在高處警戒，大家的活動範圍都在他的目力所及範圍之內。
一鍋開水燒好，小一見陳丁給老一拎過去，小一盯著老一此時為了給飛禽拔毛、清除動物內髒而佝僂的身軀——氤氳在水霧中的背影，把他漸漸拉回了童年記憶中：
當年，說話甕聲甕氣的麵具怪蜀黍並沒有一直陪著小一和張謙、教他們功夫；而是在教授兩人一些習武入門基本功的要領之後，他自己身上所受的傷痊愈之際，麵具蜀黍就來向太爺爺辭行。
怪蜀黍臨行叮囑小一和張謙“練功要日日堅持、循序漸進、不可鬆懈；下次來會檢查他們的訓練成果 ”！然後回望了一老二小一眼，閃身消失在鄉間小路上。
小一的生活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獵戶張聽說小一的太爺爺給他的小兒子起了名，並且小一也給他解釋了太爺爺用“謙”這個字做名字的含義，獵戶張十分感激小一的太爺爺。除了在督促孩子們習武這事上大人們達成默契、生活中兩家更多了些走動，獵戶張一家平時也經常照顧這祖孫倆。
麵具怪蜀黍再次出現、大約是在半年後。數九寒天，連著下了好幾天大雪，幾乎要將世界隱藏掉似得。麵具怪蜀黍就是踩著沒腳踝的雪大清早出現在小一家的院子裏。
麵具怪蜀黍順道給小一和太爺爺捎來幾身保暖的新衣和新鞋襪，檢查了小一的基本功是否有所精進，然後自然而然的問起獵戶張家裏小兒子的情況。
小一插嘴，自豪的說“那小子如今叫張謙了，還是太爺爺給起的名字呢！”怪蜀黍點頭。“他跟我一樣，牢記著你的話、我們每天都有勤加練習，隻不過他前兩天隨家人進山獵猛獸去了……所以今天他不在家！”
太爺爺和怪蜀黍一起望向屋外的大雪，太爺爺道“隻有這樣封山的大雪才能獵得到猛獸，可是與虎謀皮的人也是舉步維艱啊……”怪蜀黍聽到後默默的點了點頭，端起太爺爺給他熬的薑湯一飲而盡。
下午雪住了，怪蜀黍跟太爺爺說他可以到周邊的林子裏去打兩隻山雞或者野兔來，改善一下生活，太爺爺想了想同意了！
等小一睡了午覺起來，就聽見院子裏什麽東西正在撲騰。掀開門簾一看是兩隻被縛住的山雞正在掙紮！小一對麵具蜀黍的崇拜之情頓時上升了一個級別：“如果我有這麽好的功夫，那豈不是天天都能跟太爺爺有肉吃……”
到了殺雞環節。兩隻山雞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而悲鳴不止，同時拚命掙紮，想要擺脫被殺的命運；麵具人似乎也拿著菜刀比劃了半天不知該如何下手……
小一一邊回憶著童年時的經曆，一邊繼續望著老一的背影，此時的老一麵對著浸在滾水中還沒拔毛的飛禽也想起了那次大雪天與兒子共同殺雞的經曆：
作為暗衛的老一雖然日常執行任務的時候為了自保、殺人是常事，可是從來沒有下過廚房的他，隻見過被盛在器皿中端上桌的雞鴨魚豬，有幾次都是同伴負責弄好，由他生火、烤熟、所以他從來沒親自宰過雞、拔過毛、清理過內髒。
老一隻得回想曾經妻子柳念青是如何做的……可是自從成親，妻子除了偶爾讓他添添柴火，洗洗菜也從來沒讓他下過廚，至於自己的外祖父、妻子就更不可能讓他去殺雞宰鵝了……於是他下意識的望向在旁邊觀戰的小一和外公，用眼神向外公求助。
外公捋了捋白胡子輕咳了一下道“過去倘若家裏要殺雞宰鵝什麽的，都是孫媳婦請鄰居大嬸幫忙：讓人家給殺好、拔了毛，雞血和內髒送給人家做酬勞……所以我們都沒殺過雞！”
“搬來這裏以後也都是請獵戶張家裏人給幫忙……可是這兩天他們舉家進山打獵去了……”
老一帶著麵具又低頭看向這兩隻山雞，待宰的動物見人類就要對它們實施殺戮，在絕望中更是拚命的掙紮大聲嘶鳴，兒子小一怯生生的跑過來，留著眼淚央求外祖父和自己“能不能不要殺它們啊……別宰它們不行嗎？”
老一與外祖父對視了一眼，外祖父隻得用一隻手從翅根處抓住一隻山雞的雙翅，另一隻手拔了幾搓山雞脖子最細處的雞毛，並用這隻手控製住山雞頭，將剛才拔過毛的雞脖處露出來。
老一猶豫了一下，外祖父讓小一進灶房去把洗菜的木盆拿來，兒子小一眼淚汪汪的磨蹭著去了……
外祖父趁著小一走開之際對老一說“還等啥？快動手！你不殺我殺！”老一將心一橫、趁機一刀割在雞脖子上沒毛的地方！
小一舉著木盆回到老一爺倆身邊時，兩隻雞都被割了喉，小一見狀眼淚嘩啦啦就下來了，哭喊道“就不能不殺它們嗎……”
……
帶著麵具的老一從小一手中接過木盆，小一哭著跑回屋裏去了！老一順勢將兩隻山雞放在木盆裏，跟外祖父一前一後回灶房燒熱水去了。
小一和祖父現在住的地方，為了防潮、房子是建在高台上，中間是用土石夯起來的樓梯與下麵的村路相連。半晌，水還沒沸，隻聽得院中有雞撲棱翅膀的聲音，老一和外祖父忙出門看時，隻見兩隻山雞都站起來，做振翅狀，連帶著木盆一起丁玲哐當滾下樓梯去，小一也從簾子後伸出小腦袋觀望。
老一意識到剛才自己下刀猶豫不夠利索，可能是兩隻山雞氣管沒割斷;隻好回灶房又去取刀……待老一從灶房跑出來，兩隻雞裹挾著木盆已經滾到樓梯下的村路上，兩隻雞被壓在木盆下，還在掙紮……
老一隻得跳下高台，用腳穩住因為兩隻山雞劇烈掙紮而顛覆的木盆，趕忙將木盆移開又在兩隻雞的脖子上補了兩刀！
雞終於不再掙紮，老一在小一的注視下舉著木盆回到高台上，這時候灶房裏的水也燒滾了。
等外祖父將滾水澆在盛放著兩隻已經咽氣的山雞的盆裏、少傾，老一像是得到了靈感一般，迅速給山雞燙了毛、去了內髒。他請外祖父將柴草堆在院中，自己則把山雞穿在竹棍上，架在架子上做烤雞。偶爾他們這些在外執行任務的人會在林中就地取材將獵到的動物拿來烤著吃，所以後麵的步驟他熟悉。
等到山雞飄出香味，帶著麵具的老一想了想，回到灶房取了些鹽巴和花椒粉盡量均勻的撒在兩隻烤雞上。
撒完椒鹽、烤雞的味道就更香了，老一借著火光確認雞熟、可以吃了，便掰了一隻雞腿遞給小一。
許是因為餓了，那時還是孩童的小一接過麵具怪蜀黍遞到嘴邊的一隻肥美山雞腿、聞著香味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老一又將另外一隻雞腿撕下來遞給外祖父。
外祖父忍俊不止的問了小一一句“好吃嗎？”
小一點頭！
爺孫倆看見小一映著火光吃的津津有味的表情，相視一笑；不禁想起殺雞時候，小一淚流滿麵對他們吼的那句話“能不能不要殺它們啊……別宰它們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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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雙手不沾陽春水的文人父親為了給我做烤雞、第一次上陣殺雞實錄！所以我兒時曾有個理想，將來要修煉成一個刀法了得的大師父，以快刀斬亂麻之勢讓吃雞的人和禽類都能一刀解脫。那時候的理想之一是或許長大開一家活禽宰殺店，手起刀落間最顯英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