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那些關於父親的、遙遠卻清晰的記憶之四
天光泛出青白色的時候所有人都從王藕的家裏撤出來，分成幾撥人，由王藕最後鎖上門，戀戀不舍的回望一下，然後抱著小熊；背上搭了兩個褡褳，一個裏麵裝著小熊的衣服和尿布，另一個裏麵是夥房瓦罐裏最後的一點糧食和一個水囊。不得不說，偽裝的很像投靠親友去給兒子討口飯吃、那麽回事！
果然王藕遇到了盤問，卻沒有遇到阻攔，原因在軍中早就傳開了“老婆嫌棄他無能沒出息——生完孩子，就把月娃子丟給他、跑了！”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們除了笑話王藕對他也油然而生出敬意來，“能獨立支撐這麽久已經算是破天荒的奇聞了！如今終於支撐不下去，給娃找奶源去，怎麽滴也得做個順水人情不是？”於是放行！
有個獐頭鼠目的兵，眼珠子轉了兩圈，像是順嘴客套寒暄的問了王藕一句“王大人，這是要去往哪裏啊？”王藕按照老一教他的，說了，於是一群守城門的蝦兵目送王藕消失在城門外遠處，七八個人聚在城門樓子下以王藕的事跡為笑料八卦了一上午。到了下午突然就傳來上頭的命令，嚴禁任何人出城，尤其是縣官王藕——那時候王藕早消失的連個腳印都沒留下……
走出城門的王藕跟著在前麵路口接應他的小一來到城外，跟老一約好碰麵的地方，除了老一所有人都已經在那裏。
但是除了王藕抱著娃兒，別的人都不是真的在“等”，而是在幹活！
五個男人是現成的青壯勞力，功夫好，體力也好，幾個人已經找了塊開闊地砍了幾棵樹來正在做支撐棚頂的架子，姑娘們負責拔草、清理地麵，野外、又是盛夏季節，拔掉蒿草，蚊蟲就沒有了歇腳、隱藏的地方，龐妞跟著宋明理他們，一來她的力氣跟男人相差無幾，二來她識得一些草藥，比如艾草、紫蘇、金銀花什麽的，采摘收集起來就可以驅避蚊蟲。
毛雞蛋現在可以派上大用場了！像個小毛驢一樣又能拉又能馱的，幫著大家把伐來的樹幹運回來，姑娘們采野菜、摘果子的它更是首當其衝！跟在它後麵，它能吃的果子就是無毒的，姑娘們盡可以采摘收集。
王藕瞧瞧此時在自己懷中安睡的小熊輕輕將他放在毛雞蛋馱來的席子上，用一堆包袱圍好了，自己也去給大家幫忙。這群自己上京趕考過的書生在趕考路上也經曆過風餐露宿的生活，所以挖個坑、墊點石頭、壘個爐灶什麽的也不是做不來。
太陽端端的照在頭頂之時，老一回來了！除了給毛雞蛋帶來它喜歡吃的豆餅還有幾隻野兔和一些幹糧，老一叮囑大家中午這頓要吃好了，午後駐守的官兵可能會出城搜山，追趕一路“向西”的王藕，所以晚上不能生明火、大家隻能啃幹糧！眼下是夏季、不會太寒涼所有人擠在一起，將就一下一夜也就過去了。根據他對這片林子的了解，這裏夜間早已沒有了猛獸的蹤跡，所以這個城中沒有獵人的存在！但是四周圍的蒿草還要再拔掉一些，為了視野更開闊同時其他生物也不易隱藏！王藕帶出來的為數不多的稻米隻留給小熊、熬成米湯專門用來喂養他。
大家聽從老一的安排趕緊去把野兔拔毛去皮，烤熟了就著幹糧野菜等果了腹。又跟著老一把周圍的蒿草拔去不少。
稍事休息，宋明理帶著陳丁和龐妞去尋找一處水源，照著美女姑奶奶曾經教他們的方法進行處理，得到幹淨的飲用水。
營地裏老一就開始在新辟出來的地塊上教承祥和王藕幾招緊急情況下防身的武功。
毛雞蛋臥在席子上守著在身邊熟睡的小熊。姑娘們圍著席子趕緊製作一些驅蟲的包包袋袋，晚上一定會派上大用場。
小一此時擔任警戒，居高臨下站在距離老一師徒三人不遠的地方。
老一命王藕和承祥紮馬步，承祥有基礎不用太費心。相比於承祥王藕是零基礎。老一隻得耐心的一邊嘴裏念著動作要領、一邊手腳並用的糾正著王藕的姿勢。
小一看著眼前的情景，陌生又熟悉，瞬間被帶回到記憶深處。
他三歲剛過，父親的安排他們搬家也有大半年了，按照父親的說法，母親從去年臘月就去遊曆至今未歸。
新的環境、失去家人的陪伴，過去那個開朗、活潑、好動的小一變得怯懦、沉默、不願意出門與小夥伴一起玩耍。除了每天粘著太爺爺在家裏跟著老人轉圈圈，就是待在將院門鎖上的院子裏看著外麵同齡的小孩子對他扮鬼臉、挑逗他，而無動於衷。
有一次太爺爺為了讓他出去跟小夥伴一起玩耍，給他幾顆糖果可以出去與幾個常在院子外招呼他的小孩子們一起分享，希望他能夠交到這幾個朋友。
因為是太爺爺希望的，小一不言不語的照做，但明顯不情不願的，結果可想而知，小一不僅被人搶了糖果，還被幾個年紀大些的孩子群毆了！但小一有一點堅持做到了：父親和太爺爺都曾經告訴過他，不能因為自己弱小和寡不敵眾就屈服於強權和錯誤的理念，所以他盡管被圍攻，被欺負也拚盡全力的反抗，最後弄得自己一身青紫，臉和手也蹭破了皮。
在被打的過程中還有一個略大小一幾歲的小孩看不過去，來給小一幫忙，結果一起被打。他是村裏獵戶張家的小兒子，據說他出生在父母獵鹿的途中，打一生下來就參與了狩獵行動，深得父母的疼惜和真傳。與豺狼虎豹、飛禽走獸鬥光靠蠻力是不夠的，還必須兼具勇氣和智慧，所以張家的這個小兒子從小就是家中孩子裏最機敏、靈活的。
小一記得自己被欺負，在太爺爺的照顧下，休養了幾天，有一天他正在窗前看外麵的燕雀，從房上掉下一個帶著麵具的人。他和太爺爺聞聲趕忙出來查看，太爺爺喚他過去爺倆一起將此人扶進太爺爺的房間休息。原來此人受了傷！
這個人帶著一張麵具、受傷養傷期間也不怎麽說話，小一雖然好奇，可也隻敢遠遠的看著，太爺爺讓他端藥、遞東西他也是放下東西就跑開，然後躲到自認為安全的門外掀起門簾暗中觀察。
等麵具人傷好的差不多，小一發現他天剛一蒙蒙亮就起身在院子中練拳腳，男孩子都向往用功夫強身健體，小一也不例外當然希望自己武功高強、身處劣勢的時候可以有自保的資本。於是便躲在屋裏的門簾後麵張望。
太爺爺似乎是看出了小一對功夫的向往和力量的渴望，趁給麵具人送水的機會，把小一叫過去，讓他把水端給麵具人。
麵具人接過小一怯生生遞過去的碗，喝了水，摸著他的頭誇獎了小一，這時候太爺爺走上前幫小一說話，請麵具人也教教小一武功。
麵具人甕聲甕氣的問小一“你也想學武功？”
小一點頭！
麵具人繼續問“為什麽？”
小一挺挺小胸板兒，握緊肉乎乎的小拳頭：“我前兩天也受傷了，被好幾個小孩圍攻的！因為我有糖，隻想分給聽我話，對我友好和我喜歡的小朋友吃；可是那些比我高、比我壯、我還不喜歡的大孩子就搶我糖，我不給他們、他們就用武力威脅我；我反抗、結果就被群毆了！連帶著幫我的小夥伴也被打了！”
“我學武功是為了讓自己變強、不那麽容易被欺負；我堅持自己想法時可以自保！將來我長大，還可以保護太爺爺！”一番話說的倒是擲地有聲！
麵具人點頭，問小一“我可以教你一些練武的基本功，你可願意？”小一看了一眼太爺爺，太爺爺此時正慈祥的捋著白胡須朝著小一微笑，小一便給麵具人跪下，磕了頭；算是拜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