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月明應寂寞，問君何處是歸途？
老一用一天時間回顧了與吳楠相遇和共處的時光，原來與自己的往昔有著如此緊密的關聯！
那些愛恨情仇、波瀾壯闊的歲月，驀然回首已是自己的前半生！
齊王在聽完老一的講述後，沉思了良久，對老一和小一道，“明日一早、卯時，你們父子來禦書房見本王，皇上應該有給你們的旨意要傳達！”
老一和兒子小一忙起身領命，行過禮便告辭出宮修整，一宿無話。
第二日卯時，父子倆準時來到皇帝的禦書房。
齊王命內侍太監將隔開外間書房與裏間臥寢中間的屏風移走，所有厚重的用於阻斷氣流的簾幕也如數挑起。一股清涼的風瞬間就刮進了裏間，也讓老一父子二人看清了臥榻之上躺著的那個軀體！
“聖上！”老一有點不敢置信的驚呼道，原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位行將就木、垂垂老矣的幹癟老人，老一記憶中那個豐神俊朗、溫文爾雅、如琢如磨的翩翩佳公子無論如何也無法與眼前這位骨瘦如柴、麵如死灰的病弱老人相提並論！
老一還在恍神，倒是兒子小一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皇帝在朝著他們招手。
老一趕忙眨眼睛，生怕控製不住掉下淚來，禦前失儀。
就聽裏麵那個微弱蒼老的聲音響起“你們進來吧……”
老一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鄭重的走進裏間，由於皇上是躺在龍榻上的，也沒有要做起的打算，於是老一就跪在龍榻前了，兒子小一見一向吊兒郎當的爹突然鄭重其事，忙也跟著跪下了。
這樣一來皇帝終於跟二人可以平視了！
皇上還是用一隻胳膊撐起身子仔細的打量了半晌，然後有點支撐不住的摔在重重錦被上，老一伸手要扶，卻被皇上輕輕抓住一隻胳膊，輕輕的開口“這是你和柳姐姐的孩子……都長這麽大了……你近前來，讓朕好好看看你……”聽皇上說著話，小一忙就跪著向前挪了兩步。
皇上側過頭，這下好像輕省了一些，端詳了小一一會，繼續說“兩年不見，個子躥了不少，麵相上倒有七分像柳姐姐了……除了太嚴肅……你這孩子不常笑吧……”
小一心說“哈哈屁都讓我前麵這個不著調的爹承包了，見天兒的有事沒事就嘻嘻哈哈，我才沒那麽瘋癲呢……”但卻不能有任何的表露。
皇上歎了口氣道“你別瞧不上你爹……他呀，是嬉笑怒罵滿嘴跑馬、但他心裏明鏡似的，三觀啊……比五官還正！”，皇上說這話，倒像是聽到了小一剛才的心語一般，小一忙應付著點頭。
皇帝接著說“你還別不信，他所經曆過的事兒，要是換了你們其他任何一個人，早就瘋了好幾次了……”一邊說著一邊用骨瘦如柴的手，輕輕摸了摸老一幾十年如一日光潔的下巴。
老一，有點自嘲的挑了挑嘴角。就在這時陽光從前麵的書房直射進後麵的內室，照在皇帝病弱的身體上，皇上好像是因為剛才說了太多話，累了，輕咳了兩聲。
老一忙請示皇上：“外麵風大，要不讓人把屏風搬回來吧……”
皇上搖搖頭，“朕這裏長年累月積攢的酸腐氣都把朕給折磨成這幅德行了，你是不知道，我每天都被這些醃臢之物熏得窒息，如今好了，總算找了個接班人來替我應付著，卻又因著身體不好，不能徹底離開這裏……”老一聽著心酸，皇帝是真的老了，精神不濟了，也開始和他向平輩一樣的稱呼自己“我”了！
“難得你們來，齊王說順道給我換換空氣，我才托你們的福，呼吸了新鮮空氣又重見了天日！以後每天都要這樣換換氣……最好也能每天都有年輕人來陪陪我老頭子，說說話！”
老一聽出皇上是在幽默，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朕老了，就盼著能見到熟悉的陌生人，比如像你們父子……比如吳楠……他離開朕身邊，去秦王那裏好幾年了……怎麽秦王拋下父皇不知所蹤了，吳楠也不露麵了……”老一聽到這就知道，齊王一定是怕皇上聽到吳楠真實的消息難過，所以選擇了善意的欺騙！
我啊，最近常做夢夢見吳楠，你去幫我把他找回來好不好？讓他回到我身邊，我也能時常有個人說說話，盡管他已經不怎麽說話了……我知道齊王是個孝順孩子，可是再孝順也不能一直讓齊王陪著我這個糟老頭，整天正事不幹吧，我知道他希望做個好國君，我也相信他能勝任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總之他一定會比我做得好……
老一的嘴一時沒把住門道“是的，俗話說虎父無犬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齊王一定會……”
老一的話沒說完，皇帝就重複著老一的話“青出於藍……藍……蘭妃啊……”說著竟將臉轉向裏麵去了！
正在這時，齊王在外間書房向父子倆招手示意了！
老一忙跪著給皇帝磕了三個頭，小一也照貓畫虎的做了。於是父子倆出來見齊王。
齊王對老一父子開門見山道“你們也聽見了，父皇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吳楠’，所以本王希望你們在未朝廷辦事的同時，不，是本王拜托你們，運用你們的智慧，找到確鑿的證據，證明吳楠就是本王的皇叔、就是父皇的兄弟！這樣就可以讓吳楠和他的母親落葉歸根，父皇百年之後，就可以讓他們兄弟永遠相伴，葬於皇陵之中！受皇室子孫敬拜祭奠！”
“老一，鑒於你的身份，你的名字早已從戶部名冊上消失，所以你們這次就以暗訪的形式去各地幫本王視察民情、了解民生、直接匯報給本王！搜集證據、幫助本王懲治奸佞、還政於民！”
老一剛要雙手抱拳領命，齊王說，“別急……”然後調侃似得拍了拍老一仍舊硬朗的身板“你也不年輕了，本王還想讓你多活幾年，所以要給你配幾個助手，而且你也該考慮幫朕帶帶隊伍，別總是像孤單英雄一樣的自己在前麵衝鋒陷陣，適當的時候也可以帶著兒子一起愉快的玩耍，寓教於樂嗎！”
老一和小一聽齊王如此說，都是一愣，老一那是心花怒放，自然是沒意見，但小一心裏頭那是一百零一個嫌棄！
齊王接著說“本王話還沒說完，你除了要帶隊伍以外，還要帶上一個人！柳側妃——我名義上的大嫂！自打大哥失蹤後她的狀態跟我父皇的差不離，除了她比較年輕身體可以多造兩年，可正是因為年輕……尚在花樣年華的女子、就立誌要為我大哥守寡、終其一生不再婚配……是人都會於心不忍吧……所以你全當帶個尾巴，帶她出去散散心，找找我大哥！若幾年後柳側妃還是鐵了心要做秦王名義上的未亡人，到時候再說……哎……”齊王歎息著，不過馬上轉換了語氣道“你帶的隊伍呢，你可以自己挑，不過我給你個範圍，就是我們在秦地時女學中的男女學生，你這麽爐火純青的演技，本王可不能讓肥水流了外人田，而且他們幾個我也是知道的，身手跟小一也不相上下，當年大哥跟我講過，他帶在身邊的這些小朋友都是好苗子，正在好好鍛煉和培養、將來要委以重任的……”
齊王還沒說完，腦袋上就吃了瓜崩，生痛就聽老一戲謔道“小朋友、小朋友，難道你不是跟他們一樣大的小朋友？”
齊王道“你……你……你”
老一不等齊王把話說完就接話“你什麽你？你也是我看著從開襠褲變成叉叉褲的，嘴上沒毛、說話不牢的小朋友之一，咋？在叔眼裏叫你聲小朋友還委屈你啦？”
說著就已經拽著小一跑沒影兒了。
齊王道“你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還有東西沒給你……哎！你回來把話說清楚，誰是小朋友？”
就聽老一的聲音從很遠處傳來“叔我明天還進宮來呢，也還有東西沒跟你要呢……今晚叔先回去列清單啦，明日卯時不見不散哪，您……”
齊王望著陽光下狀似瘋癲的老一拽著沉穩規矩的小一一路狂奔的情景，頓時就覺得“這樣的父子攜手辦案，一定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等到齊王回過神來，老一早就拽著自家兒子小一跑沒影了，齊王這才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小朋友……小朋友——我？對了，本王剛才確實是自稱‘我’來著，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真是不著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