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上
賜婚的詔書下到各位秀女的家中之時,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袁菲菲和淩波貌似都達成心中所願,都開始憧憬起婚後的家庭生活。
三皇子悵然若失、大病一場,二皇子隻是勾了勾嘴角,“在他二皇子的人生中不是曆來誌在必得嗎?不要說一個女人,就是江山將來也是囊中之物,如此沒有意外的人生,還真是讓人覺得有些乏味啊……”
老皇帝在立好傳位詔書後的三個月後及時賓天。說及時,其實要拜他的二兒子迫不及待想要登基、正好袁菲菲也很想做名至實歸的皇後,吳氏新家主於是助二位一臂之力,請內侍總管太監下藥送老皇帝早早歸天了。
當傳位詔書被公之於眾的時候,三皇子輕輕歎息後接過聖旨因為登基稱帝並非他的本願,無奈天命不可違;隻能認命的被各方勢力駕馭著如同傀儡一般準備登基事宜。
……
前後腳的功夫,當二皇子得知皇帝傳位詔書上新帝的名字並非自己,丟下呆立當場的傳旨太監和府內下人,直接如同一隻發狂的獅子般衝了出去……
等傳旨的太監反應過來,也便揚長而去,心說“此人果然不是好相與的,幸虧先皇沒有將皇位傳給他,不然我們這些當差的奴才可就苦了,動輒得咎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大赦出宮的年紀……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趁他出去了趕緊告辭回去比較安全!”
已經在名義上成為二皇子準王妃的淩波,隻等二皇子選定了吉日,與她完成合婚儀式才好正式住進王府。此時聽說皇宮中傳旨的太監到二皇子的王府,也便冒著雨急急出府,趕到二皇子的府邸。
一進門正迎上傳旨太監慌忙的踏出王府門檻要回宮去複命。再走入前廳看到這個情景便隻能輕輕的問王府下人“二皇子去何處了?”
下人回稟“啟稟王妃,王爺聽宮中太監傳完旨,還沒等領旨謝恩,便奪門而去……至於去向何處,奴才們也不得而知……”
淩波聽完下人稟報,便輕輕揮手讓下人們都各自去忙吧,自己去找找看。於是撐著傘出了王府大門,徑直往京郊的密林河邊去了,因為憑她對二皇子的了解,每當他有情緒的時候通常都會去那裏。
雨滴密集的充斥在天地間,好像在眼前織成了一片銀色的網,路上也沒有多少人,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涼,大家或許都忙著躲避秋雨去了。
隻剩下雨滴落在馬車頂上和道路兩旁屋簷上的聲音,仿若情人低低的哭訴一般,有一種戚戚艾艾卻讓人心動的靜謐。
可淩波的心卻是焦急的——二皇子……在哪裏,現在心情一定很沮喪吧……
好在路上行人稀少、馬車很快到達京郊那個地方,正是那日淩波與二皇子相擁的河邊。遠遠的一看,果然二皇子在那裏!隻不過他站在河中,河水已經漫過他的胸膛,看樣子如果沒人喊他,沒準他就會徹底走入河裏淹沒自己!
淩波嚇了一大跳,急忙走過去,卻看到他將整個身體縮進水裏,嘩的一聲又從水裏鑽了出來,頭發已經在水中散‘亂’,披散下來,臉上全都是水,他像是愣了一下,然後站在水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又把自己淹沒在河水裏,一邊毫無顧忌地在水裏用力的撲騰著,巨大的水‘花’濺起來,好像另一場瓢潑大雨,有的水珠甚至也隨風飄到了淩波的臉上,他就在這樣的水中肆意的狂笑,淩波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失意的二皇子,又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樣的二皇子……
淩波急忙走過去:“王爺!”
聽到淩波的聲音,他僵硬的身體好像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回過頭,淩波一看到他的臉上,頓時吃了一驚。
那張原本年輕而充滿鬥誌的臉上,盡是哀傷的表情,黑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這一刻也顯得那麽的無神,臉頰上滿是水的痕跡卻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連鬢發都濕透了,貼在臉上,顯得格外的狼狽。
“淩波……”他輕輕的喚著她,又好像有些茫然:“是你嗎?”
“是我。”淩波急忙走到距離他身邊最近的河岸,焦急地看著他:
“你怎麽了?怎麽站在河裏淋雨?”
“我?我也不知道。”他慢慢的回答,冷冷的像是笑了一下:“可能,這裏風景好吧。”
“快上岸,這樣多危險啊!!!”
他聽到淩波的話,便開始慢慢轉身朝著河岸上走回來。看著他向河邊移動,同時身體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淩波感同身受著他的悲憤。
當二皇子終於雙腳站在泥濘的河岸上時,淩波急忙將傘撐到他的頭頂,看著他被淋得一塌糊塗,不由的心疼,急忙掏出手帕來給他擦拭,說道:“你看你呀,全身都濕透了,萬一染上風寒怎麽辦?”
他木木的站在淩波麵前,任由她給他擦拭,突然笑了一下。然後低頭看著淩波,臉上不知是不是凍的,有些發青,而那雙眼睛更是通紅,卻也是透亮的,看著淩波的時候,微微閃著水光,好像隨時都要溢出來一樣。
他咧開嘴一笑:“淩波……”說不出的邪魅!
他雖然在笑,那雙眼睛卻好像在哭,顯得那麽惘然。滿頭滿臉不斷滑落的水珠滴到腳下的河岸上,迅速就隱沒到泥沙中看不到了。
“什麽?”
“給我生個孩子吧……”
淩波一時怔愣了,好像一尊雕像一樣木然不動,與雨中的他沉默對視。
隻見二皇子拉過淩波給他擦拭頭發卻因為聽見剛才那句話而僵住的手,放在自己近乎冰塊一樣的唇上親吻了一下。
淩波隻覺得手背如同寒冬臘月被挨在一塊冰上了,瞬間那種讓人戰栗的寒冷傳遍全身。
二皇子繼續抓著她的柔荑,像是解釋剛才那句讓她震驚的話一樣“父親沒了,皇位沒了,如今我隻有你這一個親人了,就在剛才,我覺得好孤單,好害怕,我想要多一個至親,多一個家人,是不是活在這世上就不會那麽艱辛了?”
說完這句話他好像累了,終於閉口不言,烏黑的頭發已經完全散落下來,衣衫淩亂,狼狽的樣子讓人看著直揪心。
淩波瞬間就心軟了,她與二皇子是締結了婚約的,隻是還沒有舉行婚禮,但此時她隻是想用自己溫暖他、安慰他……於是她主動踮起腳尖,湊上他的唇角,親吻了他……
二皇子接到先皇遺詔封為鎮西王的那天,淩波把二皇子從河邊找回來,當晚二皇子王府的下人看見準王妃跟自家王爺一起進的府邸,當夜就沒有出府,而是王爺遣了王府的管家親自去王妃府上稟明王妃當夜起就宿在二皇子的府邸了。
淩波的父親接待了二皇子王府的管家,聽完他捎來的口信,眉頭緊鎖,說他老朽也好,說他古板也罷,雖說已經締結了婚約,但這沒有明媒正娶過門的媳婦兒,就自己跑到夫家去住下了,於情於理都是自家女兒吃虧。
雖說老二沒有登上皇位,但從他這個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朝臣來看,對於老二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因為對於老二這樣的性格一旦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放眼天下頭上再沒可以挑戰的人了,那他接下來會幹什麽?向外擴張還是內鬥?無論是哪一樣都不利於國家安定、百姓們必然會被卷入戰爭旋渦,勞民傷財,江山基業受損、山河動蕩……一旦發生這樣的事兒,怎麽對得起開國的列祖列宗
所以如果二皇子真的能“偏安於”西北封地,乃是他個人之幸、國家之幸!
淩波的父母沒有料到的是,從那日淩波進了二皇子的府邸,直到二皇子帶著她離開京城奔赴西北封地,這期間,淩波都沒有再回過娘家。
二皇子給的理由是:因不日即將啟程趕往封地,府中諸多事項需要料理,而淩波作為這個王府的女主人,必須要協助自己的丈夫料理諸多事宜,所以沒空回娘家……
淩波的母親自從嫁給他父親三十年以來,第一次公開抱怨起自己的夫君:對於女兒的婚事過於草率!
二老隱隱感覺到女兒自己尋的這個女婿未必是良配!如此的強橫霸道,而自己女兒天性柔和,還沒過門就已經肆意控製未來的妻子,不知道將來小兩口的日子會過成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