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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花樓軼事

  “小狐狸,這邊兩壇秋露白!”


  “小狐狸,我的琴備好了嗎?”


  “小狐狸,荷花蕊、寒潭香各來四壇。”


  “小狐狸……”


  …………


  左邊剛上好酒,右邊便要去備琴,這幾夜瞬移術將溪辭移得頭暈惡心,卻也磨練了這一技能,用得比從前要順暢許多。


  魂星一出來,花樓便開始正式開張,樓下的賭坊也比傍晚前熱鬧,鬼域漫長的夜晚來臨,所有鬼怪紛紛出來狂歡,好不熱鬧。


  悠揚琴聲陣陣,溪辭也適應了鬼域的生活方式,忙碌中也有樂,與紅顏鬼們打成一片後,聽著她們從其他鬼怪那得來的故事,有唏噓有悲憤,這裏便是七大苦存在的意義。


  花樓走馬廊的一處,有一眉目清兮,妝霓彩衣的紅顏鬼獨自坐在那喝著悶酒賞魂星,似乎夜夜如此。


  夜晚快要過去時,她也醉倒在地,嘴裏反複嚼著溪辭不曾聽過的名字:姒履癸。


  溪辭將她拖拽回房,安置在陰棺內,雖說鬼不識溫度不懼寒冷,但溪辭還是習慣性的給她蓋上被褥。


  房內是一地被撕得粉碎的繒帛,如此喜好隻令溪辭好生心疼,繒帛乃凡間昂貴物品,這般糟蹋可不好。


  “姒履癸,是你對不起我……”她閉著眼,微蹙的眉頭蘊著痛心疾首的哀怨,似乎有訴不盡的苦。


  溪辭伸出手指撫了撫她緊皺的眉頭,見她逐漸平靜後才收回手。


  末了,溪辭退出房間帶上門時,仰頭看了看刻著“妺喜”的門牌,想著長夜終於要過去了,便轉身去了廳堂。


  鬼客們散得差不多了,隻留下喝得七扭八歪的紅顏鬼們互相調侃。


  溪辭走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默默地一飲而盡,頓時一陣舒爽。


  “妺喜又醉倒了?”一紅顏鬼調笑的問道。


  溪辭點點頭,道:“嗯,我已經把她送回房了。”


  “切,我要是殿下就絕對不會收留她在此。”一紅顏鬼憤憤然,個別紅顏鬼也認同地點頭。


  此舉引起了溪辭的興趣,她往前湊了湊,道:“這是為何?是否有典故?”


  “她腦子有病,剛好遇見了跟她一樣病得不輕的姒履癸,兩人在活著的時候惡事做盡,後來被姒履癸冷落後便夥同外人滅夏,劣跡斑斑著實可怕!”紅顏鬼一臉鄙夷地說道,若不是看在殿下的麵子上,根本不可能與她和平相處。


  “那都是口口相傳毫無根據的汙蔑,你可有親眼見到她的所作所為?”另一紅顏鬼覺得她說得太過武斷,平日相處並不覺得她如傳說中的那般浪蕩。


  作為吃瓜群眾的溪辭,撓了撓頭,不明所以的聽著她們為另一個紅顏鬼的事爭論不休。


  這時,有位看起來年長一些的紅顏鬼拉了拉溪辭,招呼她一起收拾沒了鬼客的桌。


  溪辭有些依依不舍地起身,卻遲遲沒有挪動步伐,聽故事什麽的她最喜歡了。


  見狀,那紅顏鬼將溪辭拉到一旁,低聲道:“妺喜其實隻是一介俘虜,為了宗族的生存,像牲口一樣被獻到了敵國,此後流傳出來的許多事跡不過是被後人醜化了罷,究竟事實如何僅有她自己知曉,我們旁觀者也就聽聽罷。”


  溪辭領會地點點頭,看那群紅顏鬼愈爭辯愈來勁,無奈地笑了笑,便開始掃撒。


  窗外的魂星散得差不多了,溪辭打了個嗬欠回頭看了看已然整潔如初的廳堂,心滿意足地想回房休息。


  她一轉身剛想關門,便看到了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妺喜,把溪辭嚇得差點去見閻王。


  “這幾夜,多謝你。”妺喜麵無表情的說道。


  “不必客氣!”溪辭幹笑地客套道。


  妺喜淡淡地點了點頭,轉身飄了出門外,溪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撫自己受驚的心。


  溪辭將門關好,走在彎彎繞繞的長廊上,再次打起了嗬欠。


  赤那手裏抓著幾隻肥兔子向溪辭迎麵而來,溪辭頓時眼前一亮,困意得以緩解。


  她伸手一攔,道:“你這是在幹什麽?”


  “飲血吃肉。”赤那淡淡道,他不是鬼,需進食。


  “兔兔如此可愛,可否讓我一起加入你的行列?”溪辭挑眉問道。


  赤那靜默了片刻,無奈地點了點頭,繼續前行,溪辭一臉欣喜地跟了上去。


  溪辭不喜血腥,所以赤那飲血畢,就去找了一些柴火,她便將抓了幾隻小鬼來點火,親自烤起了兔子。


  那綠得瘮人的鬼火烤出來的兔子,味道著實一般,比起鳳凰涅槃之火差遠了,勉強飽腹罷了。


  赤那默默地啃著兔頭,在他嘴裏吃什麽都是一個味,不似凡人那般挑嘴。


  “赤那,好像鬼並不似想象中的那麽可怕惡劣呢。”


  “他們也曾是人,不過是憾事未了故徘徊不走,能可怕到哪去?不過是被凡人那天馬行空的想象杜撰得可怕而已。”赤那淡淡地說道。


  溪辭了然地點點頭,再遞給赤那一隻烤好的兔子,赤那將兔子頭掰了下來,將兔子的肉身又還給了溪辭,道:“我吃這個就好。”


  她突然想到了妺喜,沉滯了片刻,道:“紅顏鬼們似乎不喜那妺喜,對你家殿下收留她在花樓一事極為不解。”


  “殿下的決定,我不便妄議,但你在此處見到的每一個鬼,都曾是某位生者朝思暮想之人,其中的愛恨糾葛,剪不斷理還亂,看看就好,切勿多管。”


  赤那的回答既官方又有理,溪辭沒有辯駁的理由。


  她幹巴巴地嚼著兔肉,周圍陰風陣陣,她縮了縮脖子,突然又想起那茬,於是神色鬼鬼祟祟的問道:“你家殿下到底是幹嘛的?這沒別人,你偷偷告訴我,我一定守口如瓶!”


  “等你義父鳳陽上神來了,你自己問他罷。”赤那如銅牆鐵壁,嘴十分嚴實,即使是同吃一隻兔的關係也不可。


  “我義父還不一定什麽時候來呢……”她嘟了嘟嘴,喃喃自語道。


  赤那吃完最後一個兔頭,拍了拍身子站起來,道:“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你早點回去歇息,莫要亂跑。”


  潦草的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留下溪辭獨自一狐在原地繼續嚼著口感一般的烤兔肉,想著不要浪費,畢竟鬼域適合活物吃的東西太少了。


  回到房間,剛想關門躺上一躺,突然發現少了些什麽。


  溪辭坐在床榻上,思索了片刻,才想起來,嗯……少了一隻豬。


  她無奈起身,彎著腰,四處呼喚:“嚕~嚕嚕嚕……武神,嚕~嚕嚕嚕……武神?”


  未見此豬的蹤影,想來又去哪裏玩耍了罷,於是溪辭再次走出房間開始尋豬之行。


  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豬的蹤影,無奈歎氣,溪辭開始打退堂鼓想要回去歇息了。


  就在這時她無意間感覺到樓上有些許的異動,猜想是不是小豬跑上去了,便動身上樓。


  才剛上樓便感受到一陣陣寒意向自己襲來,溪辭縮了縮脖子,左右查看,有些眼熟。


  她往寒意最濃處走去,到了一房間門口,看到上門口的缺口便想起了這是那位殿下的房間。


  這時,門框莫名結了霜,溪辭內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她想推門,卻發現門被凍住了。


  她退後了幾步,助跑後將門踹開,映入眼簾的便是冰封景象,小豬被凍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唯獨那位殿下周身火熱,這般操作,他是想給自己降溫嗎?


  他蜷縮在羅漢塌上,麵具落在了地上,肉身上布滿了暗紅色形如石蒜花綻放般的咒印,仿佛被生生烙上去的一樣。


  溪辭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咒印看得她生疼,她猶豫了片刻,便施法凍住他,想給他降溫,緩解疼痛。


  察覺到一陣清涼的他緩緩抬頭,看到的是溪辭那張微微蹙眉十分認真的臉龐。


  他垂眸看到自己的冰凍術將溪辭的腳都凍上了,便收了收自己的術,任憑著溪辭施法給自己降溫。


  房間裏的霜慢慢地消融,小豬則恢複了自由,而他依舊全身火熱。


  不知過了多久,溪辭法力即將耗盡,才見到他身上的咒印開始逐漸消散。


  法力耗盡後,溪辭癱坐在地,仰望著他,氣喘籲籲道:“你這是什麽毛病,如此難纏!”


  原來她並不知道這是什麽,他羽睫微顫,眼底掠過一絲輕鬆,起身下榻俯視她,淡淡道:“因為太強,偶爾會失控。”


  他這是在炫耀嗎?

  溪辭疲憊得順勢躺在了地上,忿忿道:“早知道就讓你自爆,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強者,強而自知,不顧弱者感受!”


  他撿起掉落在地的麵具,輕笑道:“知道自己弱還不思進取,活該被強者碾壓。”


  “所言差矣,無論強者弱者都分三六九等,隻有更強沒有最強,總歸有弱者存在。”她開始為自己的弱做冠冕堂皇的辯駁。


  “借口。”他冷酷拆穿。


  “嘿,有你這樣跟恩人說話的嗎?”溪辭躺在地上指著他說道,實在是無力起身。


  見他欲要離開,溪辭故意抬腳想要絆倒他,無奈被他識破。


  溪辭剛把腳抬起,他假意沒看到,不知輕重的一腳踩了上去,痛得溪辭發出了狐狸叫聲。


  他瞥了溪辭一眼,冷哼一聲戴好麵具後便揚長而去,任由她躺在地上指責自己。


  忙了一夜本就疲憊不堪,現在又法力耗盡,溪辭實在是動彈無能,見他已然離開,於是她也放棄了掙紮繼續躺在地上,不一會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次在夢裏,她沒有見到秋野,而是回到了初入萬靈堂的景象,鳳陽上神牽著自己的手穿過雲雲眾靈,直接入堂到正殿內,且無人敢阻攔或是多問。


  正殿內一位鸞姿鳳態的白須老者正翹著腿在吃烤雞腿子,再次見到他,親切感油然而生,溪辭的內心也湧起了一絲絲的委屈,應該是想念在作祟罷。


  老者見到鳳陽上神立馬站了起來,抹抹嘴上的油,作揖道:“鳳陽上神!”


  “萬靈堂主,好久不見,瞧你這油光水滑的,想必日子過得十分悠然。”鳳陽調笑的說道。


  萬靈堂主依舊是呈俯首作揖狀,道:“這都是托了上神的福,萬年如一日的庇佑丹穴山。”


  “也對,既是托了我的福,那我便來討一討那回報不過分吧?”鳳陽笑盈盈地問道。


  聞言,堂主側目打量了一會兒現在鳳陽身邊的溪辭,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


  “這位就是幾百年前我跟你提過的義女,溪辭。”鳳陽一副在炫耀絕世珍寶的樣子,臉上是抑製不住的自豪。


  溪辭與萬靈堂主同時對著彼此作揖,當時是以示尊重,而現在她就不隻是因為尊重。


  “往後的日子,我就隻能拜托你們萬靈堂幫忙多照拂照拂她了。”說是拜托,但語氣卻像是在命令。


  “那是自然,請上神放心。”堂主恭敬道。


  當時的溪辭從未想過原來義父在丹穴山居然能那麽威風。


  鳳陽轉身對溪辭囑咐道:“溪辭,在這裏你隻管修煉,闖了禍有義父幫你扛著,無需有過多的負擔。”


  他這話是故意說給那堂主聽的,在他的地盤闖禍,他的人,隻有他才能追究。


  “謝謝,義父!”義父這番話,當時的她在心裏樂開了花。


  鳳陽欣慰地撫了撫溪辭的頭,瞟了那堂主一眼後,轉身化做一隻巨鳥在上空盤旋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之後便是結識了同門的師兄師姐,那段日子苦中帶甜,苦惱之時也樂得逍遙。


  一陣風沙掠過,畫麵一轉,她便看到了背對著自己的堂主,她卻生生地向他靠近,道:“堂主?”


  “溪辭,你一定要守住時幻鏡,千萬不能讓時幻鏡落入他人之手!”堂主背對著溪辭厲聲囑咐道。


  “溪辭定不負堂主所托!”溪辭抱拳駐步。


  堂主讚許地點了點頭,他緩緩轉過身來麵對溪辭,卻是全身皮開肉綻看不出本來麵目。


  溪辭頓時大驚失色,猛然睜眼,發現自己還躺在地上,卻被魂星環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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