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掉落

  遠遠就能看到高高的大圓塔,矗立在碧清的半山腰。

  這裡地處京城西郊,每年四月,香客就紛至沓來,都來上香,順便喝喝下午茶,賞牡丹觀芍藥。

  在山腳下了馬車之後,付錢定了輕便的竹轎。

  大圓寺掩映在層巒疊嶂的綠水青山之間。

  微風吹動,迤邐的山間小道陰涼無比,一股細細的泉水在山澗淙淙流淌。

  「喵嗚~喵嗚~」

  走到山勢陡峭處,小烏梅探出頭去,下方是萬丈懸崖,它瞪大圓溜溜的鴛鴦眼,不安地叫喚。

  非晚也敢多看,倘若掉下去,後果不敢想象。

  再往前走,越到峭壁地方,小烏梅索性張大嘴巴,閉著眼睛,發出極凄厲的叫聲。

  「走慢些,慢些兒,小心路滑。」

  早晨下過微雨,山路濕滑,紅葉高聲囑咐抬轎的挑夫。

  西涼嫻的轎子在前,她的在後。

  前頭十來米處,有位挑夫大聲笑說:「姑娘,你們且放寬心,這山路我們都走慣了的,一天不得走幾十個來回?何時出過岔子。」

  非晚莫名生出一絲緊張慌亂來,緊緊地摟著小烏梅,指尖順著毛輕輕安撫。

  她靜靜地打量,紅葉走在她的轎子旁,問的好大聲,連前頭西涼嫻的轎夫都聽見了,這兩個挑夫怎麼也不應聲?

  才想到這兒,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轎子突然朝後仰去。

  後面轎夫腳下打滑,轎子陡然不穩,向懸崖那側傾倒。

  非晚連驚叫都來不及,人已經往山下滾落。

  樹影像流星飛快倒退。

  她有種被意外甩出去的噁心暈眩。

  心酸!

  仇只報到一半!

  非晚暈過去時遺憾地想。

  葉傾淮站在大圓塔上,正俯瞰山巒起伏,浮雲遊走,驀地耳邊傳來屠魔鳥嘶啞的叫聲,他第一個反應是敵寇來襲。

  可陡然醒轉,這裡是繁華安定的京城,不是黃沙漫漫戰馬嘶鳴強敵環伺的修羅場。

  緊接著,他心頭猛然一震,突然慌了。

  慌得一匹。

  「小師妹——」

  他扭頭衝下高塔,飛身向山下狂奔。

  寺中幾名香客只看見一抹淺藍的衣角,從眼前掠過,便沒了蹤影。

  山腰上傳來西涼嫻凄厲無助的哭喊,人影凌亂,葉傾淮知道不好,心頭狂跳,幾個縱身躍下懸崖,迅如閃電敏捷如豹。

  當他落地時,仰頭望去,卻不由愣了。

  好傢夥!

  暴風領著七八名親衛,你掛著吊索,我拽著你的腳,七八個人像一串猴子。

  這串猴子的盡頭,正奮力拉著一名穿秋水碧衫紗的女孩子。

  在陡峭的岩石與灌木旁晃來晃去。

  只一根繩索險險地吊著。

  非晚已經暈過去了。

  那雙晶瑩嬌氣的桃花眸子緊緊地閉著,嬌嫩的臉被樹枝劃出兩道淺紅的傷口,還蹭到些泥土,一隻小貓在她懷中「喵~喵~」亂叫。

  這有多危險,小師妹連只貓都不肯丟掉。

  葉傾淮將她緊緊抱在懷中,非晚柔弱得彷彿一支初春嫩柳,遭遇狂風驟雨,一不小心就要折斷,不由心中又痛又疼惜,不由狠狠眯起雙眼。

  「去傳賈醫生,怎麼回事?」

  「是卑職失察,為二姑娘抬轎子的兩個挑夫有問題。」暴風臉色發黃,慚愧回稟。

  五乘馬車在官道疾馳,像一支利箭破風朝京城方向而去。

  官道上前往大圓寺上香的人越來越多,絡繹不絕,隨時有踩踏的危險。

  幾匹駿馬在前頭開道。

  「避讓!」

  「快讓開!」

  「喂!是哪個府上的馬車?太橫了吧!」

  路邊積了一小窪水,馬車經過,飛濺起泥水來,行人紛紛避讓。

  有仍濺到衣擺的,不由憤怒轉身,卻只來得及看到馬車揚長而去一點小小影子。

  「別罵了,瞧著像戰王府的。」旁邊同樣趕路的香客眼尖,看清了馬車上的徽記。

  人們紛紛駐足,漸漸聚集到一起,都不約而同露出擔心的神情:「哎喲,別是出什麼事了吧!」

  「瞧這情形分明十萬火急,難不成有緊急軍情?」

  有人指責剛才罵人的那個:「我說你這個人,給戰王府讓個道怎麼你了?」

  「你就是蹭衣裳,也不該挑戰王府下手!」

  「就是,衣裳髒了,回去洗洗不就得了?看你嚷嚷的,脾氣也太臭了。」

  七嘴八舌,那髒了衣裳的人訕訕地閉了嘴:「好好好,都不說了行不行?」

  馬車繼續一路飛馳,絲毫沒有減速。

  千里屠魔四個瞅著路上有避讓不及的孩童與老叟,拿腳吊在馬鐙上,身子騰地一歪將小孩抄起,安然放到路邊。

  瞬間清出道來。

  「五匹馬噯,爹爹,我看見了有五匹!一眨眼,『嗖』地跑沒影了。」

  被救的小孩掙脫母親的懷抱,鑽出匯聚人群,跟著馬車跑了幾步,在後面拍手尖叫,歡喜雀躍,像過大節似地。

  「窩草,這也太牛逼了。」路人親見,都看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定是戰王!其他王府有這排面,卻沒這等本事與胸襟!」

  有些見識的老者站在人前一語斷言,捋著花白的鬍鬚,長袖風動。

  ……

  「勞駕老哥哥替我通報一聲。」

  月府門前,李豐將十兩銀子塞進門房的手中。

  門房腆著大肚子,又肥又白的手掂了掂銀子,並不十分放在眼裡:「我們爺是個閑散性子,平時不愛見人。」

  「自然,老哥哥還有哥兒幾個,不夠分也是有的。」李豐忙又拿出兩錠銀子。

  門房接過,這才笑問:「你是哪個府上的?」

  「嘉楚伯府,」李豐抬手擦了擦汗,急道,「老哥哥,我真有急事,若是月大人肯見小的一面,小的另有重謝。」

  門房低頭尋思著,忽然目光一冷:「嘉楚伯府?」

  「是啊。」

  李豐隱隱覺得情況不妙。

  那門房皮笑肉不笑:「你們嘉楚伯府的人真稀奇,怎麼到這兒來都是急事?」

  李豐愕然。

  門房沒好氣地說:「上回也有個丫頭,求我放她進去,我是個老實人,看她可憐就讓她進去了,偏她誣賴我家爺,說她家姑娘在我們府上,想要接回去!」

  「啊!」

  李豐便知道說的是菱枝了,可那是事實,怎麼就成誣賴了?

  那門房嘿嘿笑了聲,放下臉來:「我們爺是何等人品!多少名門閨秀,尋死覓活都想嫁他。好端端被你們家誣賴,跟拐帶了你家姑娘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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