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沖喜
「退回去。」
西涼嫻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缸刀魚,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非晚瞅著那道日漸消瘦的背影,歪著腦袋,陷入沉思。
姐姐扭頭時,眼圈有點紅。
「二姑娘,聽說奚家還要來搶!這可是月府送來的,真的要退回去?」
大英媳婦站在地下,手足無措。
面前這一瑪瑙缸子冰鎮的刀魚,冒著縷縷寒煙,鱗片完美無瑕,銀色的光在燈火下閃閃發亮。
這已經不是刀魚。
而是竭力討好。
非晚輕擺素手,如同揮去一縷纏人的柳絮:「既然姐姐不喜,那自然要退的。」
月西和並非良配。
這一世,她們姊妹誰都不能再受委屈。
大英媳婦應聲退下。
此事非晚便沒再放在心上。
過了幾日,天色黃昏,非晚正坐在花園湖邊涼亭,望著遠處新長出來的粉色蘆葦,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遠遠看見西涼嬋西涼嬌幾個迤邐過來,說說笑笑來到跟前,後面竟然還跟著南街那兩姐妹。
「嫻姐姐,晚姐姐,你們在做什麼?」
西涼姞從西涼嬋與西涼嬌中間擠過,笑眯眯地上前。
「你沒長眼睛?」
西涼嫻懶懶地趴在亭子欄杆上,往湖裡扔紅艷艷的海棠,引得魚兒爭相浮出水面,來啜花蕊。
頭也不回。
西涼姞臉色微變,眉頭一皺:「守孝的人就是難相處,總是這麼冷冰冰不近人情。」
甩了下手中的綉帕,竟飄出一股濃濃的香味。
一副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妾調調兒。
非晚不禁連打了兩個噴嚏,不快地冷笑:「聽說奚公子被一群豬嚇出了風寒,滿口胡言亂語,都不敢出門了。」
西涼姞愣了下,不料她身旁的西涼嬿竟昂頭笑了。
「到底奚貴妃還是受寵的。皇上在祭祖,如此百忙之中,還派了太醫去奚府,給奚大爺診病,又賜了葯。若論寵愛,後宮奚貴妃當屬第一。」
一副與有榮焉、沾親帶故的得意模樣。
西涼嫻悠閑地回過頭來,冷哼:「那又如何?還不是連刀魚也沒吃上?」
西涼姞登時憋紅了臉。
西涼嬿卻不以為然:「你們怕是還不知道吧!」
非晚猛然抬眼,想必南街又整出什麼幺蛾子了?
果然西涼嬌湊上前來解惑,露出神秘的樣子:「奚太太去廟裡算了一卦,卦上說奚公子必須沖喜,也是天緣湊巧,遇見南街大太太挺身而出,奚太太答應了,要姞妹妹沖喜。」
嘖,
還真巧了!
這親事就像天上掉餡餅,難怪奚辰朱病成那樣,西涼姞卻春風滿面的樣子。
「奚家說好明兒就來下聘,月底就娶姞姞過門,不要我們一分錢嫁妝,全是奚家出。」
西涼嬿見非晚不出聲,以為她們嫉妒或者聽呆了,說得手舞足蹈,越來越花枝招展。
「恭喜姞妹妹終於如願以償。「
西涼姞聽出非晚話里戲虐的意味,不由臉色變了變:「晚姐姐真酸。」
西涼嫻騰地轉過身來,不耐煩地蹙眉:「你趕著嫁人,好好出嫁便是,陰陽怪氣地做什麼?你是去沖喜,那就該有沖喜的樣子,不去綉嫁衣,怎麼還有閑心出來溜達?」
西涼姞目光如針尖般看過去:「嫻姐姐近來清減了許多,難道發生了什麼?」
「你想我發生什麼?」
西涼嫻冷冰冰地反問。
西涼姞那張擦了厚厚香粉的臉,笑得溫婉:「哪能呢?我自然希望你什麼都不會發生。」
非晚聽出話中陰險,不由笑了:「我們也一樣,自然希望你什麼都不會發生。」
「走了,走了。」
西涼姞的臉登時黑了,竟扭頭就走。
西涼嬿拔腿跟著去了。
西涼嫻理都不理,扭回頭去,又往水裡擲花蕊。
幾個人來了,又匆匆離去,非晚望著她們遙遙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嘆了聲「可惜,真可惜。」
「可惜什麼?」
西涼嫻不覺轉回頭,一臉疑惑。
「年紀這麼小就要衝喜,等過個一年半載該有多好。」
非晚若有所思,似自言自語。
那西涼姞走在路的最中間,最前頭,儼然主心骨,西涼嬿反而走在旁邊,倒像隨從的模樣。
不過,這是以後的事情。
還有幾個月,可以慢慢想辦法,眼下當務之急是……
非晚收回目光,專註眼前的這片蘆葦。
瞧著稀疏。
不似原來的稠密。
卻仍柔韌地在風中微揚。
「姐姐,夏天就要來了,我們院子里又沒多少樹木遮陰,冰窖不如多挖一些。」
非晚鼓動西涼嫻。
她得有借口挖地,才能尋找前世大房發現的秘密。
這件事非晚琢磨了許久,直到最近確定了位置。
「我們院子地兒小,悄悄地向花園子這邊借一點,想必不打緊。
西涼嫻不以為然。
地方這麼大,借一點地兒確實無所謂,更何況在地下,誰會注意?
非晚點頭,笑吟吟地。
濟雲侯府大手筆,耗費巨資建造這麼大的花園,可這片卻是蘆葦價格低廉,怎麼會選來點綴花園?
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非晚苦思良久,終於又想到余鴛鴦曾說過,濟雲侯府曾打算建造一座藏書樓。
按照原來的規劃,這座藏書樓的選址不可能是在西南角上,最有可能的是西北角,也就是她們現在的四房所處的位置。
一座各項設施齊全的藏書樓,考究一點,至少三層,那麼站在三層高樓放眼望去,最有可能欣賞到這篇粉色的蘆葦。
這一切處處透著古怪。
只有像前世那樣,挖開四房地下,才有可能揭開秘密。
「姐姐,到了冬天,我們還要存儲銀炭,不如一起把存儲銀炭的地窖也建了吧!」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多挖一點總是沒錯的。
西涼嫻吃驚:「你說什麼?你這丫頭是怎麼想的呢?這麼一來不是把我們四房地下全都挖空了嗎?」
說著擺手:「不行不行。」
非晚登時扭股糖似地纏著:「哎呀,姐姐,這北地的天最冷,萬一遇到特別寒冷的冬天,那可怎麼辦?你想凍死我嗎?」
西涼閑最怕她這樣歪纏。
被非晚胡鬧了一會兒,只能點頭:「那也不能隨意的挖。」
非晚嬌滴滴地笑:「放心吧,我會跟師兄一起商量的。師兄辦事你總能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