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提親
柳夫人走路蹣跚地進來,似垂垂老矣,頭髮都花白了,不過精神看著尚好,面色紅潤,嘴角噙著微笑。
柳夫人是一品誥命,身份比長寧侯的二品侯夫人還要尊貴,這下,就連長寧侯夫人也得讓位。
小韓氏只能再往後靠,挪到了第四位。
望著一屋子的誥命夫人,小韓氏臉上微微含笑,卻又幾次合不攏嘴,心裡樂開了花。
今日這等巔峰陣容,她還是人生頭一回遇見。
感覺既新鮮,又振奮。
這往後在親戚朋友見面之時,夠吹個幾年了。
她坐直了身子,美滋滋地想。
可柳夫人等眾人拜見過後,送給姑娘們的見面禮倒是沒有搞特殊,可卻仍然點名要見非晚與西涼嫻。
小韓氏臉色陰了陰,便是心下不肯承認,其實也早就明白過來,眼前這些高高在上的誥命夫人,竟都是沖著四房這兩丫頭來的。
「你們姊妹都上課去吧!切莫耽誤了功課。」
她揮了揮手,借著由頭將女孩子們都支了出去。
盯著非晚與西涼嫻消失的背影,小韓氏這才覺得胸口不氣悶了。
小韓氏不自在的模樣,全都落在主位的柳夫人眼中,她臉上淡淡地笑著,不動聲色說:「早就聽說貴府的姑娘們都習字讀書的,今日一見,方知好教養都是刻在骨子裡的。」
「女紅之外,家中請了個先生,也學些四書五經,唐詩宋詞都來得。就數四丫頭媚兒最聰慧,背的文最多,做的詩也是又快又好。」
小韓氏登時便來了精神,眉花眼笑地說。
吳夫人立刻接了話道:「說到讀書,我家兒子不行。」
柳夫人意外:「何出此言?」
「明年參加會試都是學里先生逼的,他自己心裡卻還想去江南遊學,說什麼要多長些見識,筆下寫出的文章方不死板迂闊。」吳夫人搖頭嘆道。
小韓氏不免心頭失落。
她好不容易想誇四丫頭,吳夫人給接到旁的地方去了!
可不料柳夫人不加思忖地點了點頭,還盛讚:「這孩子倒不是死讀書的,但既然先生建議,必定是有真才實學的。」
吳夫人臉上浮起些許得意,接過西涼姝親手奉上的糕點,口中謙虛。
「我倒是盼著像他爹爹多些,男孩子要沉重些才好,他有時還在家中練習武藝,說什麼強身健體,日後方可報效國家,為皇上效力。」
長寧侯夫人見她炫耀,不由翻了個白眼,她從來便不肯輸於他人,當下掩嘴笑說。
「我家那幺兒讀書還算一般,只是在國子監里上學,幾位夫子都說他貌若潘安,說什麼日後會試,只怕還是未來欽點的探花呢!」
又道:「將來分家出去,我們家旁的沒有,這田莊鋪子宅子,京城的,京畿的,江南的,江西的,總之多分給他些,也夠一輩子嚼用了。」
果然力壓吳夫人,將她說得面色黯淡下來。
長寧侯夫人抖擻起來,驕傲地拂開花如雪遞上的茶水。
「我不喝龍井,只喝洞庭春,府上恐怕沒有,今兒來時我帶了兩罐子,給老壽星嘗嘗。」
這是刻意抬舉了。
小韓氏終於又心花怒放起來。
柳夫人為人溫和,沒有架子:「老壽星比我大兩歲,身子倒是硬朗的緊,人瞧著也年輕。」
小韓氏抬手摸著臉,有意嘆道:「都是孩子們孝順,不讓我操心。我那大孫女常回家來瞧我,吃的用的穿的,什麼都想得周到。四孫女更是乖巧得緊,日常伴著我說說笑笑,不離左右,是我的開心果兒。」
她本想將話題再次引回西涼媚身上,可不料柳夫人卻完全沒有順著她的意思。
「要說我孫兒多,孫女兒卻稀罕,我方才見嘉楚伯府那兩個孩子,真正好可憐模樣,我若能做她們的祖母,睡覺都能笑醒。」
吳夫人自然也在揣度柳夫人與侯夫人的來意,侯夫人再明顯不過了,就是她的競爭對手。
柳夫人的用意卻還看不出。
因此她連忙笑著接話說:「可不是?皇後娘娘那一日和我提過,說瞧著嘉楚伯府兩個女孩兒生得單薄,若不善待,實在說不過去呢。」
但她並未注意到,站在一旁殷勤侍候的花如雪,登時臉如苦瓜,挎了下來,便是小韓氏也有些不樂。
長寧侯夫人坐在小韓氏對面,見狀賣了個乖,忙道:「府上的屋子倒建的高大敞亮。」
小韓氏聽見奉承,忙堆起一臉愉悅,含笑道:「不過有片瓦遮風擋雨罷了,怎麼能跟各位府上比?都是大房她們孝順,每年都給我修繕,事事以我為先,真苦了他們了。」
誰知吳夫人又立刻笑說:「我聽說嘉楚伯府二位姑娘眼下住的簡陋,也不知皇上怎麼就知道了,工部精挑細選了幾棟宅邸,皇上都不滿意,意思是要新建一所府邸安置呢。」
吳大人是工部侍郎,吳夫人知道的自然比旁人要多。
長寧侯夫人登時露出驚喜之色,卻又不好十分表露出來:「那如此豈非要拖到明年?」
柳夫人熟知世情,「嗐」了聲道:「怎麼會,這世上還有工部辦不成的事?最多晚個半年。」
小韓氏:……
好不容易話頭落到她身上,她想誇誇自家親孫女親兒子,卻又被岔了開去。
小韓氏暗中瞪了吳夫人一眼,可卻只得露出一臉假笑,笑了半日臉都酸了,心裡像打翻了鹽缸,又苦又澀。
柳夫人抿著嘴笑笑,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掀起眼皮,單刀直入道:「不瞞老姐姐,我今兒來正是為齊安郡王提親來的。」
「齊安郡王?」
小韓氏渾身一震,渾濁的眼睛發直,木訥得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和齊安郡王那樣的皇親扯上關係。
還是西涼姝機靈,立刻堆著諂媚的笑,問:「不知齊安郡王相中了我們家哪位妹妹?」
「自然是嘉楚伯府的二姑娘。」
柳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將深深的嫌棄儘力掩藏。
「嗐,其實我算什麼呢?郡王本來打算讓宗親出面,來向老姐姐提親,可臨時又反悔了,說若是宗親到貴府上來,拿腔拿調地,倒不像是來提親,而是端著威風來壓人了。這提親要的是誠心誠意,仗勢欺人算什麼呢?所以這才找我來說項。」
此言一出,長寧侯夫人與吳夫人登時沉默了。
齊安郡王與宗親關係親近,若是這一回柳夫人來提親,小韓氏不答應,那下一次,便是宗親出馬了。
這讓她們還怎麼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