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西涼瑾
挨罰的時間過得最慢,可還是熬過去了。
綠茶來接西涼媚,在耳邊嘮嘮叨叨。
「我本想借口三爺闖禍,叫姑娘回來的,哪知聽說三姑娘跑回去,罰得更狠,不但又罰站罰背,還罰抄呢。」
西涼媚的腿彷彿是假的了,感覺走起路來像兩根筷子在划拉:「罷了,說這些做什麼?」
一面說,一面打了個寒噤。
綠茶露出一副見了鬼的模樣,西涼媚反倒被瞧得不好意思起來,從來受不得一星半點的委屈,眼下卻不計較,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四房這地兒真冷,你瞧房檐上那些冰稜子,比哪兒都厚。」
正心虛地掩飾,忽見她們三房的下人慌張地跑來:「姑娘,三爺又闖禍了。」
西涼媚扭頭瞪向綠茶。
綠茶步子一頓:「天啊,白天不說人。」
「你這隻烏鴉嘴!」西涼媚恨恨地罵。
趕到小韓氏的萱暉堂,只見下人們團團轉,分開眾人,西涼瑾滿臉灰塵,青一塊紫一塊。
「是誰打的?告訴祖母替你報仇!哎喲,若破相了,可惜了瑾兒這張俊俏的臉!」小韓氏心疼得直跌腳罵人。
西涼瑾躲開小韓氏的手,又一腳踹開下人:「這不算什麼,南街那雜種傷的比我狠!」
「什麼雜種?」西涼媚嫌棄他粗鄙。
「要說雜種也沒錯。」小韓氏竟笑了笑。
西涼瑾鼻孔朝天:「蠢貨,你不知道嗎?他爹娶了乾女兒,生下的不是雜種是什麼?」
就你知道!
西涼媚橫了他一眼,這個庶弟是她爹唯一的兒子,打小起能夠壓她一頭的,也只有西涼瑾了。
亂鬨哄間,西涼媚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像是小獸在奶聲奶氣地咆哮。
不由得循聲找過去,卻見西涼瑾的小廝手中提著個布袋子,袋子拱來拱去,里有什麼東西在又跳又躥。
「那是什麼?」
西涼媚嚇得尖叫。
西涼瑾叫小廝:「拿過來。」
小廝屁顛屁顛將袋子拎到跟前,西涼瑾將袋子的口敞開,低下頭朝里望著,口中嘬嘬有聲,似在逗弄小動物。
「給你們見見世面。」
西涼媚好奇地湊過去,卻見裡頭有隻小奶狗,正不滿地橫衝直撞,虎虎地想要出來。
「這才多大,這麼凶?」
「你腦袋裡裝的什麼,是屎嗎?」西涼瑾無情地譏諷。
西涼媚怒火衝上頭頂,陡然出手,一把揪住西涼瑾的耳朵,再狠狠地一擰,且不等西涼瑾還手,她已經熟練地躲開。
只是今兒腿腳不大靈便,好險就被西涼瑾採到了頭髮。
她逃開幾步回過頭去,只見西涼瑾罵罵咧咧地啐著,兩手卻仍緊抓著袋子不放,心中更加好奇。
「你什麼毛病?跟南街的人打花了臉,跟泥人似地,為的就是一條狗?」
「你懂什麼!這可不是普通的狗,是從御馬監勇士營里弄出來的。」
她的目光顯然取樂了西涼瑾,他端起下人奉上的茶,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老子今兒心情爽快,就跟你普及一下常識,聽好,好話不講第二遍。」
「什麼御馬監勇士營?」 西涼媚一副誰要聽你的模樣,卻豎起耳朵。
「御馬監,這名兒聽起來很矬是吧,像養馬的地兒。可實際人家權利大著呢!不僅與兵部共執兵柄,還要管理草場和皇莊,與戶部分理財政,所以是皇上的內管家。簡單說,就是手中既有兵權,還有財政大權!」
西涼媚暗暗吃驚,大房的西涼瑄怕讀書,就把名額讓給了西涼瑾,西涼瑾雖然也讀不進什麼,可在國子監同窗多少紈絝,消息很是靈通,知道的果然也比旁人要多。
「這勇士營就是御馬監下屬,擔任皇上宿衛,是禁兵中的禁兵,地位比上十二衛還高——懂了么?」
西涼媚眨了眨眼,正想要裝懂,不料卻被西涼瑾一眼看穿了。
「也就是說,這狗本來是給皇上看門的!蠢貨!」
「那怎麼到你這兒了?」西涼媚登時臉色赤紅,不服氣地回嗆。
「是人家從勇士營偷出來的,聽說只有三頭,後來西涼瑣那雜種和人賭博,居然賭贏了,別人把狗押給他,我見了稀罕,就偷回來了,誰知給他發現了,打了一架。」
原來是光榮負傷,難怪不急著打人了。
可小韓氏急了,不由拍腿,問:「西涼瑣人高馬大,你能打得過他?」
西涼瑾得意地拍了拍袋子:「所以才打成這樣!這狗我是一定要的,以後京城除了皇宮,只有我這兒有。」
西涼媚不禁湊上前細瞧,只見那小狗崽渾身一團烏黑,四條腿粗得如同小老虎的腿兒,帶著黃點點,像梅花似地,兩隻烏黑如豆的眼睛透著精力充沛的光芒,張牙舞爪,憤怒難擋。
「它沒有尾巴!」
西涼媚驚詫得看直了眼,可轉瞬卻只覺頭頂一痛,立刻發出尖叫:「呀!」
她頭髮竟被西涼瑾一把採住,疼得倒抽冷氣。
「疼嗎?」西涼瑾陰陽怪氣地問,還粗魯地朝上猛拎了幾下,算是報了仇,這才肯放過她。
就在西涼媚怒火中燒時,陡然幾聲慘叫遠遠傳來,聲如殺豬,像死了人般,眼前瞬間有許多人影飛奔向這邊跑來。
「不好了,強盜來了。」
「啊,」地一聲,下人口中鮮血狂噴。
一柄白刃對穿身體。
刀光劍影下,瞬間又死了幾個下人。
一群身著玄袍綿甲的強盜,手持兇器一路闖進后宅,雙眼迸射出凌厲的殺氣,殺人就像殺雞,簡單幹脆。
女眷們登時魂飛魄散,四處逃散,有人摔倒在地抖作一團,有的圍在小韓氏周圍,尖呼慘叫,一時滿院子鮮血飛灑,一股瀕死的恐懼緊緊纏繞在每個人的身上。
「把狗交出來!」一柄冰冷尖刀抵住西涼瑾的喉嚨。
西涼瑾都快嚇尿了,抬眼對上軍士玄色綿甲胸前刺繡的咆哮虎頭,毛髮彪悍俊美,目光陰冷,血盆大口似能吞噬一切。
西涼瑾想逃,骨頭卻被捏得快要裂開,心下大感震撼:這是、勇士營的人?
他剛賣弄過,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666!
「在這兒!」
旁邊一名軍士大聲吆喝同伴。
「統統抓起來!」首領冷酷地命令。
西涼瑾回過神來,強項:「敢抓老子?我姐夫是錢侍郎府上的爺們!」
「哼,就算你姐夫是錢侍郎,那又如何?勇士營只聽皇上調遣——御犬你都敢偷,膽倒是挺肥。」
那聲音陰森森地,充滿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