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保護

  「二姑娘,京畿道的山頭找到了,不過……」

  非晚正叫廚房準備晚飯,就見大英媳婦進來回話。

  她吩咐衛大英去京畿道尋找一座山頭,山上長滿了別處沒有的苦枳梨樹,用這種木材燒出的炭可是上品,帶著天然的松柏清香,點燃還不會嗆人。

  前世這種銀霜炭在京城上流風行,連宮中惜薪司都派人去採購。

  一斤上品銀霜炭可以賣一兩銀子。

  若每月能產三、二萬斤炭的話,

  她豈不富得流油了?

  可眼下大英媳婦欲言又止,似有難色,非晚心中不免咯噔一下,難道又被宜陽郡主搶在前頭了?

  「嫂子直說無妨。」

  「那山頭的主人不肯與我們下人交涉,似乎不著急賣……」

  非晚心中疑惑,可正說著,冷不防凜兒一頭撞進來,滿面惶急地回話。

  「大姑娘受傷了。」

  非晚登時慌了,忙出去接人,一面細細問明情況。

  「眼角生著一顆小小紅痣,還帶著頭雪白的大狼?」

  聽到這兒,她不由想到一個人,霎那間面色比紙還白,難不成是傳說中那個勇士營的御前指揮使?

  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煞星!

  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非晚也只得暫且放下。

  西涼嫻肋下受了傷,不宜挪動,非晚就向大宅告了假,專心請醫問葯,侍奉左右。

  這天,葉傾淮給她上課,講的是《詩經》,裡頭有一句:「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這詩諷刺那些吝嗇鬼,有衣裳捨不得穿,有車馬捨不得驅使,所有的一切都捨不得享用,等死了,就是別人的。

  葉傾淮「啪」地將書擲於案頭,如夫子背起手,仰頭髮出豪邁的感慨:「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白絲與紅顏,相去咫尺間。」

  總結成一句話,銀子就是用來花的!

  非晚相信,他一定是故意的。

  烏黑的眸子沉靜:「爹娘去世前,讓姐姐照顧好我,可我也大了,我要多多地賺銀子,替姐姐分憂解難。」

  說完,也不察透露了心思,反而堅定地說:「銀子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是好東西。」

  被帶歪的葉傾淮:「……」

  「呃,師妹,樞長什麼樣,你曉得嗎?」

  看見非晚搖了搖頭,葉傾淮一喜,年紀小就是好糊弄,於是提筆隨便划拉了兩下。

  非晚看那墨跡斑駁的枝椏,還有大大的葉片:「師兄,這好像是梧桐樹吧。」

  葉傾淮頭低下去,正眼瞅著自己的大作,臉皮微紅。

  「唔,這樞嘛,其實就是……」

  正想著如何圓回來,那墨味兒太濃了,他鼻子發癢,禁不住打了個噴嚏:「阿欠!」

  睜開眼,卻不由驚喜過望。

  糊了!

  他落筆時飽蘸墨汁,都還沒來得及被宣紙全部吸收,被他的護身罡氣一吹,竟全部跑歪了,紙面上登時洇成一坨。

  哪兒還有梧桐樹?

  滿紙烏泱泱一片,縱使小師妹蘭心慧質,也認不出什麼來了!

  給這墨記一功!

  葉傾淮美滋滋地,誰知非晚狐疑地看過來:「師兄,旁邊有個大花園,比整座大宅都大呢,裡頭百草千花,肯定有樞樹。」

  他登時想起,自己來的那日穿過花園,確實走了許久,還直感嘆西涼大宅的花園怎麼佔地面積那麼大?

  「走,去看看。」

  葉傾淮果斷放下手中的筆,搞不好能遇到大宅的人,到時,可以狠狠削那些敗類。

  他輕易就挖出了那天事情的真相。

  西涼紀的老婆把小師妹軟禁起來,還想壞了她的清白。

  那還是大伯母嗎?連做人都不配了!

  葉傾淮整了整棉袍,跟著非晚進了花園,經過梅花圃時,冰涼的空氣中傳來陣陣幽香,只見眼前一片紅梅,半含半放,映著冰雪琉璃的天地,燦若胭脂輕霞。

  前頭林中人影一閃。

  「七妹妹,這幾日怎麼不見你出來逛了?」

  有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朝他們走來,正是大房的養女西涼嬌。

  「六姐姐?」

  非晚只看了眼西涼嬌身後跟著那個少年,身材高大俊朗,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可卻無法遮掩鼻子通紅,兩腮略有些發紫。

  她露出驚訝的目光,片刻之後隨即瞭然。

  西涼嬌上前挽著她的手:「你也來看梅花么?這是我表哥,正秀表哥,快來見見我們四房的七妹妹。」

  那人正是花正秀。

  花正秀那天差點被非晚嚇出病來,見了花如雪,直抱怨了兩日,花如雪又氣又煩,費了多少口舌,總算又將他穩住。

  這幾日偏巧紅梅開了,花如雪就讓他在花園裡多逛逛,尋找機會,製造一場浪漫的偶遇。

  這種事花正秀拿手啊!

  整日在這冷天雪地里蹲點,來回閑逛,就是枝頭哪朵梅花今天不開,要後天才開,他都摸得門清算得准了,可非晚就是不來。

  原本他就心有餘悸,這下更沒了耐心。

  花如雪只能派西涼嬌陪伴。

  不想今日還真遇到,花正秀面色古怪。

  「這真是七姑娘?」

  西涼嬌見他一臉驚訝,擔心他不要提退居的事哦,忙使眼色:「怎麼不是?」

  「我還以為是梅花仙子走錯路,來到人間轉一轉了。」花正秀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正要橫掃敗類的葉傾淮:「……」

  可大約是男人對於情敵的第六感,花正秀一下子注意到了非晚身旁的葉傾淮,生得倒是白凈俊秀,可一股濃濃的書生氣,身上的衣袍一看就沒什麼檔次。

  「這窮酸是誰,是你家哪兒來的窮親戚?」

  花正秀拿白眼斜人,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

  葉傾淮登時抖擻,正要借故開噴,不料卻陡生變故。

  只見非晚騰地一步越過他,怒氣沖沖地搶在前頭:「會不會說話?不許你罵我師兄。」

  葉傾淮:「?」

  他什麼時候需要一個小女孩的保護?

  可,

  這種感覺相當奇妙!

  葉傾淮心頭暖烘烘地,目光溫柔地落在非晚瘦小的肩膀上。

  「師兄?原來是個讀書人,吃白飯的。」花正秀頭昂得更高,都拿鼻孔看人了。

  「我師兄聰明低調,才高八斗,他日參加會試金榜題名,還能面聖,到時就是皇上欽點的狀元郎!身披紅花打馬遊街,萬人空巷。可你呢?你除了一張嘴,還會什麼?」

  小嘴兒好不伶俐,說完還轉過臉來,尋找認同:「對吧?師兄。」

  葉傾淮負手,登時挺了挺胸膛:好想考個狀元玩玩。

  花正秀氣得鼻孔要冒煙,一雙眼睛鼓鼓地,半天才憋出一記冷笑:「好啊,那我拭目以待。」

  說畢,冷著臉轉身就走。

  「表哥,表哥,」西涼嬌連忙喊,花正秀頭也不回。

  西涼嬌面色尷尬,忽然嬌媚一笑,親昵地拉過非晚,打趣說:「七妹妹,表哥想必對你一見傾心,倒像吃醋了呢,你不要怪他。」

  非晚立刻正色:「六姐姐請慎言。」

  「你別放在心上,我去問問表哥即知。」西涼嬌見狀,目光迴避,也不再多言,匆匆地離去。

  非晚冷冷地轉身,叫葉傾淮跟上自己:「師兄,走,我帶你掙銀子去。」

  「師妹,你說什麼?」葉傾淮以為自己耳朵凍壞了。

  「掙銀子啊,掙了分你一份,快跟上。」非晚大方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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