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兄妹相爭
然而,這些士人們卻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以中常侍為首的宦官。自恒、靈以來,士人對宦官亂政的現象不滿,與宦官多次發生黨爭,結果卻被宦官以“黨人”罪名禁錮士人,前後共發生過兩次屠殺士人事件,使得天下士人與宦官結下了血海深仇。
何進之所以招攬這些名士,並不僅僅隻是想裝點門麵。作為一個屠夫,何進因其異母妹的入宮受寵而平步青雲,做了大將軍,封了侯,有權有勢。但是要當官,就必需處理繁雜的事務,而這些士人們正好可以為自己賣力。
可這些士人卻提出了條件,那就是誅殺宦官。其實,他們也不僅僅隻是為了天下士人報仇,更多地是為天下社稷著想,同時也為自己將來的安全著想,誰知道什麽時候,宦官們會再次舉起屠刀?
袁紹舉出竇武的例子,確實深深地刺痛了何進。就是不為了這些士人,而僅僅隻是為了他自己,他也應該誅殺這些宦官。他的妹妹、弟弟、母親為了眼前的利益所迷惑,他可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這些閹豎確實該誅,我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何進緊鎖著眉頭,咬牙切齒地罵著。他回過頭,對袁紹說道:“不過,得先派人支會驃騎將軍一聲,他的大軍可離洛陽不遠。”
“大將軍請放心,太傅大人剛剛見過驃騎將軍的軍師,就是誅殺蹇碩的張靈。他再三保證,驃騎將軍隻聽從少帝的聖旨,無意於朝政。沒有少帝的旨意,他絕對不會渡過黃河一步。”
正是因為得到了李立的保證,袁隗才急急忙忙地召見袁紹,讓他來鼓動何進誅殺宦官。袁隗的目的非常明確,何進誅殺了宦官,就隻能依靠他們這些士人來治理天下,士人就可以重新站起來了。
“好的,我立即給太後寫信,請她同意誅殺宦官。”由於何進不敢走進皇宮,他就隻能給何太後寫信了。對於一個大將軍而言,連皇宮也不敢進,不能不說是天下一大奇觀。
何太後看完大將軍何進的信,也是滿臉的困惑,一時之間猶豫不決。作為當朝太後,她與宦官之間並沒有利益衝突。而且她能夠成為皇後並得到漢靈帝劉宏的恩寵,宦官們是幫了很大忙的,因此,她並沒有誅殺宦官的意願。
然而她也知道,少帝和自己的地位還離不開大將軍何進,隻有在大將軍的保護下,她們母子才能穩坐皇宮。正因為如此,她才感到左右為難。宦官和外戚,是一個永遠也無法解開的死結。
“太後,聽說大將軍給太後送來了信件?”不知什麽時候,張讓、趙忠、宋典等幾個大太監猶如幽靈一般地出現在何太後的麵前。他們的鼻子倒是非常靈敏,似乎感覺到了危機。
“拿去看看吧。”何太後掃視了幾個大太監一眼,順手把信遞給了張讓。十幾年了,何太後似乎已經養成了習慣,隻要有什麽難事,她總是找這幾個大太監商量,那怕是要誅殺他們的難事!
張讓匆匆掃了一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傾刻間淚如雨下:“太後啊……我等奴仆可是對太後忠心耿耿啊……當初先帝與太後不和,幾欲廢太後,是我等奴仆涕泣求解,各出家財千萬為禮,和悅先帝,才使得先帝回心轉意啊……”
趙忠、宋典一楞,連忙接過信來,剛剛看了幾行,也跪倒在地哭了起來。這些宦官們在皇宮裏生活幾十年了,早就練就了一身隨機應變的本領,那眼淚說來就來,甚至比自來水還要方便。
“太後啊……臣等死不足惜,但就怕太後和皇帝陛下被大將軍所製,重演當年大將軍梁翼獨霸朝綱、禍害國家之事啊。”
何太後一楞,當年大將軍梁翼獨霸朝綱之事並不遙遠,她背後不由得冒出一股寒氣。雖然是自己的哥哥,可是她也不得不防,自古以來,帝王之家無私情。她擺了擺手,讓幾個大太監站了起來。
“罷了,罷了,本宮這不還沒有說要誅殺你們嗎?從古至今,都是由宦官來管理皇宮內的事情,這條漢朝的傳統製度,不能廢掉。何況先帝剛剛去世,我怎能衣冠整齊地與士人相對共事呢!”
“在將軍欲殺我等,看似為國,實則為已啊……”張讓剛剛從地上爬了起來,立即開始了反擊:“不知太後想過沒有,一旦大將軍殺了我等左右近臣,太後又不能與士人相對共事,朝廷大小事宜,必將由大將軍一個人說了算,將置太後於何地?”
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可是何太後也懂得一個起碼的道理,那就是即不能讓宦官專權,也不能讓外戚專權,隻有讓他們兩方互相爭權,自己才能控製他們兩方。
“大將軍之所以越來越張狂,皆是他一人掌控北軍、西園軍權,無人製衡於他。這樣吧,本宮就讓你們推舉一人統帥西園軍,你們看如何?”
“太後,萬萬不可!”
張讓的反應相當迅速,立即搖頭製止。自從何進接管了西園軍,把西園軍的太監全部趕走,統統換上了士家子弟。如果此時派個太監去接管兵權,肯定會激怒何進,迫使他鋌而走險。
“太後,還是讓車騎將軍統領西園軍吧。車騎將軍掌控了西園軍之後,就與大將軍的北軍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大將軍受到掣肘,必定不能獨攬朝政、為所欲為了。而太後有兩兄弟相助,萬事無憂矣。”
“車騎將軍?”對於自己的兄弟何苗,何太後還是非常了解的。除了仗著自己妹妹的權勢作威作福,幾乎沒有什麽能力。何太後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他能行嗎?”
“太後,這又不是帶兵去打仗,有什麽不行的?”正因為何苗不行,張讓才推薦他,這比讓一個太監去統領西園軍要好得多。張讓一臉的鄭重,緩緩地說道:“車騎將軍打仗也許不行,難道守個洛陽城也不行?”
“好主意!來人啊……立即傳我的旨意,命令車騎將軍何苗進宮。”何進是打死也不進宮了,何太後隻好讓自己的弟弟何苗來見她,再讓他去見何進,把自己的意思轉告給何進。
手上拿著皇上的聖旨,何苗的心裏真是苦不堪言。在他內心的深處,他並沒有與哥哥爭權奪勢的雄心,也沒有領兵打仗的本領,自己有幾斤幾兩,他比誰都明白。
可是他的妹妹不放過他,非要他接管西園軍權不可。甚至說這既是為了大漢的江山社稷,也是為了何家的基業。何苗雖然本領不大,可也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這是妹妹為了製衡大哥。
何苗回到車騎將軍府,就派人到大將軍府去打聽。大將軍府裏,也有他的人,傳回的消息讓何苗放下了心。原來大將軍接到皇上的聖旨後,並沒有大發雷霆,何苗這才去見何進。
何苗走進大將軍府,來到大堂之上,卻看到何進一個人坐在大堂上,麵寒如霜,一言不發,連個客氣話也不說。何苗看到何進,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他膽怯地走到何進身邊,躬身喊了一聲:“大哥……”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大哥啊……”何進猛地一拍條案,怒聲喝道:“我病了這麽長時間,你為什麽一直不來看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跑到哪裏去了?你和那幫閹豎在我背後幹什麽?”
何苗當然知道何進得了什麽病,也知道何進想要他幹什麽。可是他既不想說破,也想能反駁,隻得陪著笑臉:“是小弟的不是,小弟在這裏陪罪了。不過,先帝駕崩,太後把我留在宮內叫我做這做那,我哪有時間啊……大哥,你現在好象沒有病啊,為什麽不進宮覲見太後呢?”
“你懂什麽?”何進狠狠地瞪了何苗一眼,恨不得扇他一嘴巴,沒好氣地說道:“那些閹豎現在把我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想盡辦法要殺我,我防不勝防,怎麽進宮?”
“大哥,想當初我們從南陽而來,是何等地寒酸、窘迫?正是利益於這些太監的幫助,妹妹在皇宮裏得到了寵幸,我們才在洛陽站穩了腳跟,那些太監與我們又有什麽深仇大恨呢?”
何苗說得一點也不錯,作為外戚,他們與太監並沒有什麽解不開的冤仇,而且他們還是這些太監的受益者。現在,少帝的皇位威協解除了,那些太監隻會一心一意地緊跟何家,決不會與何家為敵。
“二弟,你太幼稚了。你想想大將軍竇武是怎麽死的?竇太後是怎麽死的?竇氏幾百年的基業是怎麽毀譽一旦的?自從閹豎禍亂朝綱以來,有幾個大將軍還活著?跋扈大將軍梁翼都給閹豎們殺了,何況我?”
何進比何苗要清醒的多,他更是牢牢地記住了前朝的這些教訓。曆來外戚與宦官的爭鬥中,失敗的總是外戚一方。以前宦官們是幫助過他們,可那也是在幫助他們自己。與外戚比起來,宦官們更不願意看到士人們掌權。
“大哥,你就是把太監們都殺了,又能怎麽樣呢?那些士人們緊跟著就殺了你的。你可別忘記了,你在那些士人的眼中,就是一個屠夫,他們沒有一個人看得起你!”
何苗冷冷一笑,譏諷地說道。何苗如此說,是有所指的。何進曾為子女向王謙求婚,王謙為何進屬吏,與大將軍結姻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作為名公的後代,王謙對此卻嗤之以鼻,堅決回絕了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