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險惡皇宮
李立將綿帛疊放在一起,裝進自己的口袋,就象是任何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觀看各個大隊挑選士兵。一萬六千多烏桓士兵擁擠在一起,將平均分配到每一個小隊。各個小隊的指揮長就象是挑選牲口一樣,仔細地挑選自己中意的士兵。
可是李立的心裏卻是難以平靜,思緒早已經飛到了大營之外。雖然他早就有這個思想準備,可是事到臨頭他仍然感到深深的悲哀。他甚至有些理解並開始同情董卓了,幾千年來人人痛罵董卓,可有誰設身處地的為董卓想一想?
那些將領們還在繼續挑選士兵,可是李立實在是沒有心情看下去了。他站起身來,騎上馬,朝著大營外麵跑去。柔和的陽光下,李立縱馬在草原上飛奔,暫時忘卻這塵世的煩惱。
經過幾天的春雨,荒野裏的小草生長的非常迅速,遍地的野花散發著芳香。戰馬從草地裏飛過,一群群蝴蝶迎風而舞。有幾隻小鳥從草地裏衝天而起,盤旋在半空唱著歡歌。
終於,李立在一個高土坡上停了下來,親兵們遠遠地跟著,隻有張半仙跑了過來。他看了看李立,眼睛裏充滿了怨恨:“將軍大人,自古以來功高震主,你也不必過於憂心。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路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張半仙回過頭來,看著茫茫原野,幽幽地說道:“漢靈帝薄情寡恩、昏庸無德,禍亂天下久矣。而今既以身死,將軍大人大可不必奉旨而行。不然,則將軍大人危矣!眾將士、眾軍師危矣!將軍大人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這些跟隨你多年的兄弟們想一想,你可不能把兄弟推進火坑!”
“我該怎麽做?”李立望著遠方,淡淡地說道。
“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將軍大人參祥。”張半仙稍微停了停,鄭重地說道:“將軍大人手握數十萬精銳騎兵,大手一揮即可橫掃天下,改朝換代,此乃上策。如今張純剛剛平定,大批叛軍俘虜需要安置,將軍大人親自帶兵進入大漠,讓傳旨的太監就在幽州等著吧,此乃中策。遵從靈帝遺命,交出兵權,罷所有將士、天下百姓於不顧,博取個忠義的虛名,最後死於非命,此乃下策。”
李立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揮師南下,橫掃寰宇,看似痛快,實為下策。大漢曆時四百年,今雖式微,然天下人心依然向漢。武力雖然可以征服天下,但是反抗也是劇烈的。漢人不是蠻夷,光靠殺戮是不能征服的,而且我也不想對同胞大開殺戒。秦國強悍,依靠暴力征服了六國,卻激起了百姓的反抗,統一之後才十幾年就被推翻了。”
“至於遵從遺命、博取虛名,那更不是我的風格。”李立搖了搖頭,冷冷地說道:“如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難道這僅僅隻是靈帝個人的過錯嗎?這是以天地為私物、以萬民為私有、摧殘人性極不人道的皇帝製度所致。皇帝製度就是萬惡之源,作為專製代表的皇帝,從本質上說就是獨夫、民賊。盜賊殺人越貨,總還有一點負罪感,覺得自己是在犯罪。而皇帝打天下,視奴役、屠殺老百姓為理所當然,泰然自若。年深日久,做皇帝的越來越驕橫,任意妄為,無拘無束。老百姓長期受壓,逆來順受,養成一種奴性,謹小慎微,畏首畏尾。如此反複,惡性循環,成了大漢百姓愚昧、貧窮、落後的總根源。”
來自後世的李立從內心的深處並沒有把劉宏的皇權放在眼裏,何況現在劉宏死了,而且天下即將大亂,他絕對不會交出手中的兵權,而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然而,他也不想背負叛逆的罪名,他可不想自己受到後人的詬病。
“至於你說的中策,倒是可以考慮。”李立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僅僅回避是不夠的,我們還應該主動出擊。馬上命令辛評、辛毗、費鴻、梁鳴到洛陽去一趟,讓他們一是到洛陽報捷,二是找張讓、何進活動活動。”
“將軍大人,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張半仙笑了笑,自告奮勇地說道:“除了報捷和活動,將軍大人還應該恭賀新君登基。我也正好借這個機會,見識見識朝廷的大臣們,再來決定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李立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你去一趟也好,把他們幾個都帶上,另外帶上一個小隊的騎兵。不過你不能在洛陽待的時間太長,如果我的判斷不錯,洛陽很可能有大的動亂。”
“哦……洛陽會有大的動亂?”張半仙回過頭來,驚訝地問道。
“是的。新帝年幼,不能親政,宦官、外戚為爭奪權勢肯定會大動幹戈。”李立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你們去後,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早點回來,同時把洛陽的聯絡點也撤回來,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多謝將軍大人關心。”張半仙笑了笑,臉上透出一絲陰笑:“既然洛陽動亂將致,我更應該待在洛陽。如果宦官和外戚爭權,他們更用得著將軍大人,說不定我們還能得到更大的好處。”
“現在還不是要好處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放低姿態,隻要保住軍隊和幽州就行。”李立搖了搖頭,肯定地說道:“隻要到了今年下半年,到時候就可以憑實力說話了。”
“將軍大人,你這麽肯定?”張半仙再一次驚訝地看著李立,半響才點了點頭說道:“我馬上就走,興許還能把傳旨的太監攔住。到了洛陽後,我會隨時與你保持聯係。”
張半仙當即擬就了報捷奏章,並附上應該嘉獎的有功人員名單,然後帶上張純和丘力居的人頭,領著一個小隊的騎兵,匆匆忙忙地離開漢軍大營,連夜趕往廣陽。
經過三天的跋涉,張半仙一行人趕到廣陽。不過張半仙並沒有進入廣陽城,他們甚至沒有聲張,而是派人進城叫上辛評、辛毗、費鴻、梁鳴等人,帶上幾箱錢財,馬不停蹄地趕往洛陽。
進入冀州之後,張半仙一麵趕路,一麵派出斥侯,沿途打聽傳旨太監的行蹤。不管怎麽說,先要攔住傳旨太監,自己才有活動的機會。如果讓傳旨太監到了幽州,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二天之後,斥侯探得了消息。
原來,朝廷派來宣旨的信使就是張讓的心腹太監、小黃門李於,當初李立被漢靈帝封為平北中郎將時,到汝南傳旨的也是他。而且他還拒絕了李立送給他的錢財,曾經讓李立感慨了好一陣子。
這一次李於出洛陽之後,一路上走走停停,來到信都城的時候,李於幹脆在信都驛站裏住了下來。一連三天,李於待在驛站裏沒有出來。手下的小太監和衛士們都以為李於病了,誰也不敢催促李於起程。
得到傳旨太監的消息,張半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別人不清楚,他心裏卻明白的很。以他的聰明,他立即懂得了傳旨太監的目的。當即命令隊伍加快行程,以免李於等急了。
這天傍晚,張半仙終於在信都城門關閉之前趕到了信都城。他讓梁鳴、辛毗帶著隊伍在城外找了個紮營,自己和辛評、費鴻帶著一箱錢財進了城,尋了個客棧住下。
天完全黑下來以後,張半仙和辛評、費鴻帶著錢財來到李於下塌的驛站。驛站是供傳遞官府文書和軍事情報的信使或來往官員途中食宿,換馬的場所。李於的到來,讓安平郡的驛站熱鬧了許多。
“麻煩通告一聲,就說是車騎將軍李立的從事張靈、辛評求見。”張半仙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錢袋,塞到守門的小太監手裏,笑著說道:“一點小意思,公公們拿去喝杯水酒。”
雖然太監們權勢熏天,但那也隻是如十常侍之類的大太監。象這些小太監們,平日裏不僅終日勞累,能吃口飽飯也就不錯了。見到這麽大一袋錢,眼睛都綠了,連忙屁顛屁顛地跑去通報了。
很快,張半仙、辛評被領進了李於的房間。他們雖然在汝南的時候見過李於,可是他們並沒有說過話,而且李於對他們也沒有什麽印象。隻是他們在自我介紹之後,李於似乎才想起他們。
“嗬嗬……原來還是故人!”閑聊了幾句,李於便放下了架子,輕鬆地笑了起來,氣氛頓時和緩了許多,他故作謙遜的說道:“將軍大人也太客氣了,平叛這麽緊要,竟然還派你們這麽遠來迎接我們。”
“回李公公,張純的叛亂已經被將軍大人徹底地剿滅了,張純、丘力居的人頭就在城外。”張半仙頓了頓,淡淡地說道:“將軍大人派我們此來,就是到朝廷去報捷的。同時也讓我們來拜見李公公,向李公公稟報平叛結果。”
“哦……原來是這樣!”李於似乎並不驚奇,他在出洛陽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李立消滅了丘力居,估計張純也撐不了幾天。“向我稟報就沒有什麽必要了,你們還是盡快到朝廷報捷吧。”
“當然很人必要!將軍大人再三交待,一定要我們向李公公稟報。”張半仙收起笑容。鄭重地說道:“而且,將軍大人說李公公為官清廉,心中甚為敬佩。但是跟隨李公公的隨從甚多,特地命我們帶來一箱錢財,以便李公公打發下人。”
“將軍大人的心意我領了,錢財你們還是拿走吧。”聽說有一箱錢財,李於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不過他還是故作鎮定地擺了擺手:“替我謝過將軍大人,那些錢財還是留著犒勞將士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