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連環祭
霧氣在流動，錢三妹發出痛苦的嗚咽聲，她陷入悲慟的往事中，卻什麽都做不了。
她的母親被那個禽獸爹活活打死，臉上口中澆築了鐵汁，麵目全非。
她想呼喊，卻無法出聲。隻能停留在痛苦的幻象中。
錢家男人葬了老婆，開始按照道士的方法，召喚三個女兒。
隻聽這個道士說：
“三個女兒，必須都找回來，三個孩子不能離開你這個宅子七七四十九天，否則這個子養父陣，就會破掉。你的財富，就會變成泡影。”
“怎麽得來的，怎麽失去。”
然而，無論道士怎樣施法，男人怎樣努力，都沒有任何回應。
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居然沒有絲毫效果。
“道長，這是怎麽回事？”男人沮喪極了，他的錢，他的房子，他的榮華富貴，就要完蛋了。
“你這三個閨女，是走的太遠了，我道行不夠，恐怕叫不回來了。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老道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男人苦苦哀求，追到門外，最後隻能如喪考妣地坐在老爹床前，抹淚。
老頭子已經癱瘓數年，口齒不清。
現在他滿臉的滄桑，張張嘴：
“後……嗨啊……”
兒子聽出，他在說“後悔”。
“有啥後悔的，要不是這個娘們兒壞事，一切還不是順風順水的。”
錢老頭搖搖頭，抬起手，虛弱地指著虛空：
“不……該……啊”
兒子煩躁，不願聽老爹說話，起身想出去。
這時，錢老頭的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雙眼瞪圓，多年癱瘓萎縮的雙腿顫抖起來。然後，“吧嗒”他的手落在床沿。
男人感覺不對，回過頭來，看見吊命多年的老爹，就這樣沒了。
沒一點征兆。
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仿佛，心願未了。
男人葬了老爹的第三天，他家裏進了賊，三箱財寶不翼而飛。
一個月之後，他外麵養著的幾個女人跑了。
三個月之後，他的鋪子被人洗劫一空。
半年後的一天，他胡子拉碴地從床上醒來，驚恐地發現，他睡在自家老宅的板子上。
當年剛買了媳婦回來的時候，辦喜事，婚房裏就搭著這個板子做床用。
他跑到院子裏，看見二十年前的景象又在眼前，他徹底瘋了。
房子也沒了？
那房子底下壓著的東西呢？
還在不在？
當晚，他從屋裏開始往下挖坑，徹夜不停地挖。
他有那麽多的疑惑，他一定要挖開看看。
然而當他挖開的一瞬間。
後麵當頭一棒，把他打翻在地。
第二天，他被串門的村長發現，死在家中。
……
錢三妹仇恨的嘶吼，她恨不得這個男人死。但是，看了這些片段，她還是沒有弄清楚來龍去脈。
她剛想發問，卻忽然感覺到一陣壓迫感。身後一陣疾風吹來。
錢三妹回頭一看。
一個蓬頭老鬼衝著李金生張牙舞爪而來。
李金生飛出一把桃木匕首直中前胸，未到跟前，直接跌落在地上。痛苦哀嚎。
“你這不孝女，你還敢帶外人來，要不是你，我怎麽會一敗塗地啊……”
李金生蹲下身，冷漠地看著他：
“是女兒不孝，還是你做父親的狠絕？為了暴富，你把三個女兒交給道士，溺死再做法，獻祭以後求取富貴。錢都能比女兒的命重要，還談什麽孝不孝？”
老鬼驚恐萬分：“你怎麽……知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三個孩子，屍身不腐，還能如常人般長大成人，是因為她們姐妹幾個，不但就埋在你家房子下，還因為道士每年都會來家裏補陣，對嗎？”
“……你……”
“你真的以為，你財富流失，是因為女兒逃跑，陣法失效了？”
“難道不是？”
“我讓你看看真相是什麽！”李金生站起身。從已經嚇暈了的郭東莞身上摸出六棱鏡，對著月亮一照。
頓時，眼前的景象變了。
道觀裏，一個道童在給道士布菜。
“師父，這三胞胎真是好東西。”
“是啊，這家人聽之任之，不管孩子死活，我又何必客氣呢？”
“三連環祭，真是大補，您又可以延年益壽了。”道童羨慕地說。
“嗯，將來為師教你打借魂釘，借著別人的陽壽，活上幾百年都不是問題。”
“師父，這個父子兩個，信您說的話嗎？”
“有什麽不信的，那個錢賴皮，我篡改了他的八字，未來一些年頭裏，他會有些錢。但是八字的表象之下，是本質。他被天官發現的時候，自然就有他的下場。”
“也是，師父說的對，虎毒不食子，這樣的男人，不用手下留情。”
……
畫麵一轉，一個男人在自家屋裏刨地。眼看著就要挖開了，後腦挨了一棍子，當場昏死過去。
一身道袍的背影，幽幽地說：
“這個祭，我還能用幾年，不能讓你給我破了。既然你沒什麽用了，我就不留你了。”
……
畫麵消失，李金生收起六棱鏡。漠然地看著死不悔改的靈魂。
老鬼沉默了，他的胸前插著桃木劍，動彈不得。
看完這一切，他徹底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老父親臨終前為何喊著後悔，不該……
他貪圖富貴，狠心棄女，相信了老道那“以子養父”的鬼話，害死了妻子女兒，還給惡人做了嫁衣裳。
為何老道幾十年容顏不改？精神矍鑠？
他是采了別人的陽壽啊！
這個真相，是多麽的意外和諷刺啊！
老鬼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仰天長嘯：
“啊……”
錢家不遠的鄰居，小孩子睡到半夜，聽到怪叫聲，嚇得一下子鑽進母親懷裏。
“不怕不怕，那是山上的野獸，不會下山來的。”
老鬼顫抖著看著自己的三女兒，悔恨不已。
他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
最後他看向李金生：
“大師，您是得道高人吧，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們吧，她們太苦了。我好後悔啊！”
李金生看著這複雜的情況，沒有說話。
他還有很多困惑。比如，為什麽大姐和二姐還能生下健康的孩子？為什麽姐妹幾人感受不到自己的肉身的存在？
他在原地來回踱步，心思飛轉。忽而他掐指一算，驚喜道：
“想不到，竟有如此機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