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決賽即臨ii.
此時，先前一直被王伊寧表現出的異狀所震驚到的秦瑝，直到眼見這把重達百斤、環繞著金色霧氣並散發著強大無比的氣息的巨槊，已從十餘丈之高空、朝他直接刺下之時，才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嘩——
一時間，隻見秦瑝下意識地伸出兩手，用他的‘銀翼’護在身前，並迅速運功、在最短時間內將全身內力都逼了出來：
隻此一刹那間，在全場觀眾的目睹之下，赤緋色的霧氣也從他兩臂間爆發了出來！並迅速遊離、環繞在了他手上的所有兵器之間…
瞬間，便將他的‘銀翼’染成了‘赤翼’！
而緊接在那之後的，便是那包圍在金光中，如攜萬鈞之力般、邊旋轉著邊衝刺而下的烏杆金鋒槊，那似可洞穿一切般的鋒尖，與兩隻護在秦瑝麵前的赤翼、發生碰撞的時刻了：
轟——
登時，更為耀目的金光在那交擊處爆出並散開，一陣刺耳的嗡鳴響聲席卷開來、充斥遍了台下九成觀眾的腦海中…
而秦瑝更是在最近的位置直麵著這金光與響聲，同時，感受著這恐怖的力道，眼神也愈發變得驚恐起來…
此時浮現在他眼前與腦海當中的，卻是一段塵封已久、卻仍有依稀印象的回憶…
……
八年前，黑翳泉四十六年正月…
黑翳王朝，北域清州。
飛雪連天，山風狂舞。
白蟒山中，是一片縱橫起伏的雄偉峰巒…
冬末春初的時季，使得本該大雪如鵝毛般紛飛、遍地銀裝素裹的千丈峰頂，已稍微褪去了些許潔白。
沿著一條寬敞卻險峻的山道直登山頂後，來到一處四麵環山的盆穀地內，正是居住著上萬戶王氏族人的王氏山莊。
最近，莊中舉行了黑翳王朝每四年一屆、逢天下武林會則取消的‘世家武林會’，並且正是在剛舉行完總決賽的最後一日。
斯時，入夜已深。
原先舉辦了精彩比武的會場上，如今隻有空曠的一張大擂台，還有已收拾了七八成的數千張椅凳。
會場外，有許多座提供給外客居住的石堡，在其中一座倚靠著山壁的石堡的背麵，一處籠罩在暗夜的陰影中、但仍有後牆上的火把照亮著的角落裏，這時正站著一高一矮兩人。
其中高者，身長修八尺有餘、健壯威武，外披赤絨大氅、內穿明緋棉袍，腰掛一杆紅鞘長劍。
須發蒼白，麵孔上皺紋遍布，看相貌是已年近古稀。
而在他麵前、被他俯視著的那矮者，則身高有近七尺，與老者相似、同穿著通體赤色的絨袍，且帶有兵器。
而此人則是膚白皮嫩，僅十二三歲左右。
這二人，便正是仍在世時的‘天下武胤泉’、‘千羽刀鷹’秦正武，及其年僅十二歲的長孫秦瑝！
此刻，隻見秦正武正左手撫著密須、右手背在身後，一臉嚴肅的俯瞰著秦瑝。
而秦瑝則是低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道。
“你剛才…去那小子家裏了？”
秦正武神情嚴厲，語氣沉斂地開口問道。
“…是。”
本想詢問‘祖父如何得知’的秦瑝話未到嘴邊、便很快反應了過來，猶豫片刻後、便點頭承認了。
“為何對勝負之事如此介懷？”
秦正武問道，“人家是王氏千年一出的天才，你又是連戰六場、未得休息便倉促應戰，他本就是勝之不武。”
“那祖父今日在那堡台上！為何…”
秦瑝登時便急了、抬頭看向祖父，“…為何當著聖上與段叔爺的麵，要那樣說瑝兒？”
“他們是外人，自該如此。”
秦正武繼續撫須說道，“然而…勝負乃武家常事，人也各有天命，他生來是筋骨奇異的天才，這是無法改變的事。你輸一場，代表不了什麽。”
秦瑝聽著又低下了頭去：“我隻是…不想給秦家丟臉了。”
“哦，是嗎？”
秦正武眉頭微蹙起來繼續道，“若是此前被你打敗的六家少爺，也皆如你這般想，那我秦正武，豈不是要被六位族長‘拜訪’了？你說得好聽，可他們也是世家子弟，誰又願讓家族丟臉呢？”
秦瑝頓時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應答。
秦正武嚴厲道：“你若想以後贏回來，就不該是去找他約戰，而是要與自己約戰。”
秦瑝訝異抬頭：“與自己約戰？”
“對。”
秦正武點頭道，“論武功，俗世中是永不知還有幾方神聖的。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潛心修習、砥礪奮進，與自己約戰。不斷地超越自己，以探求自己的極限。”
秦瑝一臉疑惑：“這個道理…祖父不是早說過了嗎？”
“是，我是說過。”
秦正武眉目愈發嚴厲，“但你今日的表現，就不像聽進去了的樣子。”
“這…”
秦瑝再次被祖父的眼神嚇到，登時垂下頭來。
“若隻是帶著對某人、某事或某物的執念，而去練武的話。那你對‘練武’之事本身的信念，便是不夠誠摯、不夠純粹的。”
秦正武解釋道，“若是那樣，就會愈發導致你在一條歧途上，越陷越深，直至貽誤一生。而這個道理，除練武外，也同樣適用於任何一件事上。所以，你更應該是為了練武、為了變強、為了超越自己而練武，而非是為了打敗誰、甚至是什麽雪恥而練…”
“那樣，你就會如祖父所說，作繭自縛，陷入心魔的桎梏中、無法超脫！”
聽著這番話，秦瑝心中有如驚雷鳴過、震懾良久。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愈發急促，熱氣喘出明顯可見的白霧，雙瞳放大，當中隻見是有無法言說的震驚…
……
八年後，黑翳泉五十四年正月。
渚州宮城，半山王府。
圍聚著十九世家、上萬餘觀眾的中央廣場正中，十丈大擂台上的正中央處，一道刺眼的金光伴隨著一聲巨響爆散開來，緊接著，是一片金色霧氣與赤色霧氣的交織對抗…
不久後，即見在全場觀眾的矚目之下，原本佩戴在秦瑝的兩臂上、呈交叉狀保護著他的那兩道‘赤翼’，從指間到肘跟所有的兵器，從腕刃、爪、袖劍，到長刀、拳刃、臂刃…
砰！——
在一道清脆銳利的炸響聲後，盡皆迸裂，化作一塊塊零星的鐵塊或是銀碎、四散爆飛了開去！
與此同時，秦瑝也整個人被直接崩開、倒飛出了擂台，圍繞在他身上的赤色霧氣皆瞬間消散一空…隨後，則是鏘的一聲，巨槊沿著原來的墜落軌跡、一頭紮進了地上的廣場石磚裏，砸出濃煙一片。
而後，是空中的王伊寧輕巧落在台上，那聲響比之秦瑝‘銀翼’的碎塊落在台上的嘩嘩聲都要微小許多。
頓時，全場觀眾幾乎盡皆驚呼嘩然、皆欲站起細看…
這一刻，勝負已然揭曉：
鐺！
台下會場東沿，上官氏座區的最前排，主持人上官疑也站起身，伸手執錘、敲響了桌案上的銅鍾。
“比試結束！”
伴隨著上官疑的一聲高呼，第十二場比試塵埃落定。
隨後，便聞砰地一聲，孤注一擲、用盡了全力的王伊寧終於筋疲力盡的躺下、倒在了擂台上，盡最後的氣力、咧開了一抹笑容。
而台下，卻見秦瑝從濃煙中踉蹌著走出，兩臂自然的下垂，仿佛已完全失去了知覺般。
然並未走出幾步，秦瑝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神情是死沉一片。
一如八年前一樣，此時的他，開始連喘粗氣、雙瞳放大，兩眼當中，再現出了那無法言說的震驚…
很快，便見眼神空洞的秦瑝似乎也筋疲力盡了般，失去意識、趴倒了下去。
“第十二場比試，王伊寧，勝！”
隨即，如潮水般的、此前未有之興盛的歡呼與鼓掌聲霎時即從觀眾群中洶湧而出，皆是在為這一場今日最精彩、最萬眾矚目的比試在連連叫好。
王伊寧所有的夥伴、前輩與族人們，也都在為他感到高興、驕傲不已…
秦氏族人此時也衝出數人，跑到了擂台邊、去將秦瑝攙扶起來，以及上台去將他兵器碎片收拾起來的…
……
待到上官疑走到了擂台上後，王伊寧才終於短暫的休憩完畢，滿麵笑容的一記‘鯉魚打挺’起了身，小跑下台，到另一端去拾起了自己的一丈長槊，而後往王氏座區的前排跑了回去。
全場觀眾的歡呼聲此時也仍未消退，依然熱烈無比。
第十二場比試的結束，也代表了決賽第二階段的結束，接下來，就要進入四進二比賽，即第三階段的總決賽了。
在倏然間雷動而起的掌聲過後，上官疑手拿帛書、公布了四位選手的名號，以及他們各自的對決順序：
第十三場，赫連莊，對陣，王伊寧。
第十四場，薛元柏，對陣，黑翳琅。
隨後，則是加長到了二刻鍾的半場休息時間。而念到名字的選手們，也繼續摩拳擦掌、各自做起準備來。
才回到座區前排坐下、沉浸在大敗秦瑝的喜悅中還沒多久的王伊寧，又一次直接聽到了自己將要對決的選手。
但這一次，他臉上的歡愉卻沒有再被一掃而空了。
赫連莊，當朝國師，這位在第一場比試就將鍥伯都打敗了的、毋庸置疑的絕頂高手，自己似乎已完全不必考慮什麽了。隻需放開手腳去盡力打，多過一招是一招，即可滿足了。
此時他的心態，可說與之前的薛元柏是幾乎相同了。
即便得知自己下一輪就要止步，但能以十六歲的年紀，首次參賽、即一路晉級到四強，最重要的，是在這樣的大場麵上徹底的再擊敗了一回秦瑝，王伊寧已經滿足了。
……
休息時間結束，時近巳時。
在上官疑的宣布下，第三階段‘四進二’的比賽、便就此正式開始了。
首先開始的是第十三場、亦即倒數第三場的，赫連莊與王伊寧的比試。
這一回，此二人間的交手就有如一個多時辰之前、赫連莊與王鍥間的比武一般，隻是王伊寧的身形更高、對這把槊更為熟練，從而居然與赫連國師多打了幾個回合，甚至給了觀眾們一種、他王伊寧已‘比自家族長更強了’的錯覺。
結局並不出人意料，赫連國師的劍快到王伊寧根本無法看清，其內力之深厚更是王伊寧遙遙不及的…
不多久，便被逼到台邊，在銅鍾敲響聲後，結束了比賽。
第十三場比試，赫連莊，勝。
在赫連莊與王伊寧皆回到各自座區中後，上官疑隨之緊接宣布了第十四場、倒數第二場，薛元柏與黑翳琅的比試。
話音聲落，便見二人分別從會場南沿及西沿、自家的座區中飛奔而出，很快趕到了台上。
並在一聲銅鍾敲響過後，開始了屬於他們的比試。
今日這最後一日、屬於十六強的每一場比賽中，除秦瑝展示出的‘千羽’外，觀眾們唯一見識到的奇門兵器，也就隻有皇家的這三節棍了。然可惜的是，晉級十六強的三位皇子，竟蹊蹺無比的都抽到了互相對決。
其中僅有一個例外，即第五場，韓氏族長韓鎮鈺敗給了流州王黑翳玿的比試。那一場，韓鎮鈺所使的便是一杆金鞘劍。
此刻，與之相同的，還是一場以劍對三節棍的戰鬥。
薛元柏深明這位皇五子海州王的實力，因而在出招時是毫不懈怠、盡施了渾身解數，而接連兩次擊敗兄長的黑翳琅，其高超的武功同樣是再一次在擂台上得到了展示與證明…
在幾乎皆令台下觀眾直到即將結束前，依然看不出端倪、猜不透結果的一場精彩對決過去後，最終，手執寒鐵劍、一路連勝至此的薛元柏，最終還是敗在了五王爺的手上。
數十個回合後，手中劍被三節棍勾走、一道精彩的‘繳械’，並伴隨著銅鍾敲響聲，奠定了結局。
第十四場比試，黑翳琅，勝。
……
在薛元柏、黑翳琅二人下台之後不久，便見上官疑起身，再在全場觀眾最為熱烈的歡呼與鼓掌聲中，走上了台去。
這兩場比試的結束，便代表了第三階段結束，第四階段、即最終階段要到來了：
在前所未有般熱情的高呼聲潮過去後，主持人上官疑自己也已是神情亢奮不已，高聲宣布了最終總決賽的情況：
第十五場，赫連莊，對陣，黑翳琅！
黑翳泉五十四年，第七十六屆世家武林會，最終決賽的最後一場，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