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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勞達出走

  隨同司徒總管及夥伴們一同站在棧橋上的勞仁關,卻是自從早上從傳移之陣逃出來了後,就一直沒露出哪怕半分的笑臉。


  似乎他仍然記掛著呂大哥沒能出來之事。


  如今見到這群人在這裏望著海景,談笑風生,論起什麽美景、誌向來,竟全然不提‘呂白’二字。他眼裏望著、耳裏聽著,麵上毫無表情,心底卻是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就衝回林子去跟李蒼榮拚了。


  可他是既恨自己無能為力,又恨眼前這群人不把事當事,還笑得出來。


  因而,即便是此番美景,在他眼裏也隻是過眼雲煙、一般浮華,此刻充斥滿在他的心中,已完全隻剩下‘救呂哥’三字…


  “行了,美景看夠了。”


  司徒虎笑著輕歎一道後、便轉看向眾少年道,“咱們也莫要在這橋上浪費時間了;從零開始的話,出航的事估計仍需一段時間籌備。咱們先在這城裏找個地方落腳,而後呢,你們可以再打聽試試、有沒有關於許闡是的消息,看看情況是否真如伊寧小子所推測的那般。”


  “至於購船、物資、水手之類事…想必你們該是都沒有出海遠航的經驗,或者多少錢財吧?那就交由我負責好了。”


  “是,司徒總管!”


  “是,司徒總管!”


  王伊寧、武浩、安雅三人作揖應著,聽從了司徒虎的安排。


  而勞仁關隻是擺了手勢、沒有出聲。


  他這一路以來的這般異常反應,也自是早被注意到了…眾人也都知道他在記掛著什麽,隻是眼下,麵對著這些事,也確是無能為力。


  於是,眾人便離開了這座繁華的海港,往石城的市坊裏走去。


  而就在附近不遠,隻見一個看著十來歲上下、與王伊寧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坐在棧橋邊,似乎一直在從頭到尾聽著他們的談話,就仿佛對他們十分有興趣一般。


  看到他們動身離去,少年也悄悄跟上了後邊去。


  ……


  司徒虎前輩作為大內總管,俸祿似乎挺高,因而出手挺闊綽的——在打聽到這石城裏最大的客棧後,就直接帶了少年們到那去;並且還非一般的闊綽,在享用了頓豐盛的晚餐後,給五人都各要了一間房。


  少年們想起以前,他們在平原、沙漠或是叢林裏睡帳篷,在各大小城郡的客棧裏分別合住房間時,便都是唏噓不已。


  不過王伊寧與武浩住過皇宮,倒是沒有這樣的感覺。


  轉眼這一天已逐漸入了夜,樓下吃飯喝酒的人逐漸少去,整間客棧也開始清潔打掃、而後打烊關門了。


  眾人待在各自的房裏,在終於舒心躺下時,心裏回想起早上的經曆,隻有仍是稍許的驚魂未定…雖然還有呂大哥和四位副總管未救出,但是好歹,至少他們五個人活著出來了。


  隻要成功逃出來,一切就都還有機會去挽回!


  安靜的客棧內,五人在各自睡前的時間裏,要麽是在想著事,要麽是在幹些其它的。司徒虎在對著空氣練拳,勞仁關心中糾結不已、一邊想著呂哥的事一邊在翻閱周師父給的《五毒邪功》。


  安雅也十分牽掛呂大哥,隻是白天沒有過於表露出來。


  此刻的她,隻開窗吹著冬日的涼風,望著窗外那遮住了皓月的一團團烏雲,心中愁思萬千…


  王伊寧仍想著變強,於是也翻覽著《蛇功四式》,盡量動作輕的拿著於副總管的七尺鐵槍在揮舞練習。


  與眾人一樣,他也熬到了很晚才最終睡下。


  這其中,唯有武浩是與他人不同、早早便睡下去了。


  ……


  次日,臘月二十四。


  客棧早早地便開始開門營業了,來往客人絡繹不絕。


  而昨日奔波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又睡得晚的司徒虎與少年們,卻是在床上躺了許久,連司徒總管那如震天雷鳴般的鼾聲,也沒有吵醒他們…


  直到巳時時分…


  王伊寧房中,隻見他正蓋著棉被、安穩睡著之際,忽地,便聞房外傳來一陣連續的‘叩叩叩’敲門聲,把王伊寧給直接驚醒了,直瞪著那金色的豎曈,屬實被嚇了一跳…


  “伊寧!伊寧!”


  門外喊叫的是安姐姐的聲音,仿佛她情緒十分激動。“呃——”王伊寧隨即打了個哈欠、掀開被子後下了床去,而後直走過去吱呀打開了房門來。


  然他卻看見,安姐姐正情緒激動、焦急無比。


  “安姐姐…怎麽了?”


  王伊寧疑惑的問著,話音未落,他便發現了在安姐姐手中緊攥著的、一張已經折皺了的布片,“這…是什麽?”那顏色和花紋還十分眼熟,而且從斷裂處看…似乎是從某件衣服上硬生拉扯下來的。


  “你…你快看看這個。”


  安雅隨即將手中的布片遞給了王伊寧,王伊寧遂展開來看:

  “致安雅,王伊寧與武浩。”


  “自我離鄉闖蕩以來,這半年多以來的經曆,可謂前所未有之獨特奇異。使我既見過了流州和劍林沙漠的漫天黃沙,也見過了白蟒山的積雪與宏偉巍峨。我既有幸見到了鍾升明、韓鎮鈺與當今聖上黑翳泉,也與諸位熬過了在鴆毒林之行、以及同靈神尺李蒼榮的搏命拚殺。”


  “可自從我等拋下呂哥,逃離鴆毒林以來,我便良心備受譴責。我與呂白義同兄弟,我實在不能忍受,到了如此危難緊急的關頭,還在棧橋上觀什麽美景、暢談什麽誌向。既然諸位要拋下呂哥,遠赴南海而去,便恕我必須與諸位分道揚鑣,隻因我並非毫無義氣之人,我與諸位並非一路人。”


  “諸位若視我此行同送死無異,那便當我去送死罷。無論如何,我隻想盡我所能盡之力,遵我所必遵之道義罷。”


  “勞達,親筆。”


  讀完了這封‘斷衣之信’,王伊寧不禁怔在原地,愣了許久。


  隨即,他將這布片還給了安雅,而後緩緩走回了自己的窗邊,坐在床沿,低下了頭來。


  心中在思慮著些什麽,嘴上是完全不知該說什麽。


  ……


  片刻後,安雅將就住在隔壁的阿浩和司徒總管都叫來了伊寧房裏,兩人也再一起讀過這布片上的內容。


  與王伊寧一樣,讀完了信後,兩人一時都啞口無言、束手無策。


  “這是我今早起床時,在床前地上發現的。”


  安雅低著頭道,“阿達他…似乎是從門縫底下,把這東西塞了進來,然後趁半夜我們都睡著的時候、就從窗子溜出去了。”


  “這勞小兄弟,屬實是過於魯莽了…”


  司徒虎道,“他就這麽孤身再折返往鴆毒林去,豈不就是送死麽?再講什麽道義,也不像他這樣‘遵’的呀?咱們誰又不是想著救人呢?他這一去,我們這邊少了個能出海或是探聽消息的幫手,李蒼榮那邊,多送了具肉身去試驗用,這、這…”


  “我知道…司徒總管。”


  安雅望向司徒虎道,“可是…可是阿達他的性子就是這樣,我們又能怎麽辦呢?以前…”說著說著竟有些哽咽起來,“以前…呂大哥在的時候,還能在他每次衝動魯莽的時候按住他。現在呂大哥落在裏麵,他又這麽一氣之下、衝動離去,我們、我們…”


  一旁坐在桌邊的武浩遂“唉——”長歎了一聲道:“也許…真是我們昨天在官驛吃喝,在港口看海景談天說地,激到了他吧…”


  王伊寧則抬頭看向司徒虎問道:“司徒總管,我們可以想辦法去趁達哥沒跑遠,把他給找回來嗎?”


  他這一問,是令三少年一時都看向了司徒虎去。


  畢竟司徒總管在大內百人中,實力經陛下親自檢試認可、位居首位,內力深厚,又能使傳移之術…若真想找到夜半才出去的勞大哥,應該是有那麽一絲可能的。


  “…可以,但沒必要了。”


  而隻見司徒虎輕歎了聲、搖搖頭道,“勞小兄弟留下如此一封長信,又斷衣立誓,加上他性子魯莽衝動,想必是下了一番死決心了。我們就算找到他,也少不了打一頓、把他綁回來。如此雖能找回他的人,卻是找不回他的心…他仍會想辦法衝回鴆毒林去,我想甚至是就算與你們一起出海,他可能都會想找機會跳海遊回去…”


  “更別說…他若幾個時辰前就騎著咱們從官驛要來的快馬離開了,現在單憑我一人,最多用內力感知,我又如何能找到他?”司徒虎說道,“而且小的們,我也是昨天才與你們認識,我對勞小兄弟的氣息,也是壓根不熟悉…所以…”


  “明白了,司徒總管。”


  王伊寧站起了身來,“也就是說,咱們隻能不管達哥先了。”


  司徒虎點頭以應。


  在這眾人之中,對於勞仁關,王伊寧與武浩隻認識他不過半年,司徒虎昨天才見他第一麵,而唯有安雅,不僅是同鄉,還是一路以來行走至今…


  也是一開始他們三個共同出現在雪城,才有了王伊寧和武浩出山以來的這番奇遇與曆險。


  自然,也隻有安雅,才是在呂大哥和阿達都消失了後、最傷心的那個。


  雖然傷心,雖然在看到司徒總管點頭、表示不去找阿達以後,仿佛是感到一道晴天霹靂…但她安雅是堅強的,是個明理之人。她心裏清楚自己正在做的,接下來要做的,都是什麽。


  想救出呂大哥的心思,她不比任何人弱。


  於是,在眾人都看向了她而去之際,隻見她沉默了一會,而後將這斷衣信攥在手裏、揉成了一團,在她用力揉著的時候,都可看到她眼角盈盈的淚光、和手背頓時凸起的青筋…


  “那就先走吧,別管他了。”


  安雅略帶沙啞的聲音說罷、同時也從椅上站了起來,“咱們去辦正事吧。”看到這一幕,武浩與司徒虎也都站了起來。與王伊寧一道,三人互相望著彼此間、頓時也都明白了。


  “嗯。”


  三人點頭應罷後,隨即,便見四人一道出了房間去。


  隻見四人一齊鎖好自己的房門、再下樓將勞仁關的房間退掉後,便在一樓找了個座,點餐用起早飯來。在桌旁一邊吃飯一邊討論,穩定下安雅的情緒的同時、也開始商議起今日具體的行程與安排之類。


  而就在四人圍坐吃早飯討論之時,隻見昨日那個在海港邊、一路跟蹤著他們的十來歲小少年,仍出現在了附近的某張座上。


  一邊自己吃著早飯,一邊目光卻是緊緊不離這邊的四人…


  ……


  用過早飯後,四人便依照計劃安排,分頭離開客棧、上街辦事去了。司徒虎負責替他們置辦出海相關事宜。而王伊寧、武浩、安雅則四處打聽關於‘塢柳劍’許闡是的消息,且是依事先猜測與關照過的、用的‘盡量不打草驚蛇’的方式去進行。


  那個十來歲少年自是也跟出了客棧去,見到四人分頭,他細思了一陣,遂跟上了看起來最年長、高大、且具有話語權的司徒總管而去。


  然而令他怪異的是,這位大叔說好要幫他們辦出海之事,卻不往港口方向去。


  一直小心翼翼的跟了十幾條街,卻發現他不僅不往港口去、反還往這石城裏越來越偏僻的地方走,少年漸漸地也起了疑心。


  終於,直到跟蹤他、看他進了一條死胡同後,少年繼續跟進去,卻是沒再看到他的蹤影!

  這時知道不對,忙一轉身…


  而這個高大的身影,卻已悄無聲息出現在了眼前!

  “小子,我注意到你了。”


  司徒虎盤著手嚴肅問道,“你從昨天在港口起,就一直跟蹤著我們,到了客棧也不放過…我想必你也偷聽到了,我司徒虎可是當朝大內侍衛總管,你這小賊這般大膽來跟蹤我…嗬,你是有何企圖?”


  “我、我…”


  少年仿佛被他淩然的氣勢與威嚴給鎮住了,一時竟驚慌得滿頭大汗,而說不出話來。而想著鑽出巷子逃走時,卻又已來不及——這位大內總管高大的身子已經把眼前這唯一的通路給他堵死了…


  司徒虎冷笑喝問道:“望什麽呢,就你,還想從我手上跑掉?”


  而少年知曉無處可逃了,也唯有吞了吞口水、盡量讓心緒平複冷靜下來,然卻是仍止不住慌張帶來的顫栗…


  少年咧嘴笑道:“司、司徒總管,您別激動,我…我不是什麽小賊。”


  司徒虎道:“那你是什麽?”


  “我…”


  少年戰戰兢兢地應道,“…我昨天聽到你們,你們想打聽‘塢柳劍’許闡是的消息,我就是想告訴你們…我…知道你們想知道的東西…我…知道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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