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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時光飛逝

  冷風呼呼地刮著,空蕩的竹林仍在搖擺。


  不知過去了多久,高樓上的陽台中,此刻,禾木已回房去,然卻換作了安雅倚靠著圍欄、待在原地,心中震撼,久久未能平靜。她此時尚在反複思考著,剛才禾木小姐所告知予她聽的那個‘秘密’。


  最後,她仍然帶著一腔疑惑、與亂如麻的思緒,回了房去。


  在她房間的燈光滅去後,在同一座竹樓中,不遠處的另一處房間內,卻是燈火漸漸亮了起來——


  房內,點燈起夜的那人,正是呂白。


  適才的他不知想起什麽,掀開薄毯下了床來、借著窗外月色,在桌上點亮了一支燭燈,而後打開自己的包袱、開始翻找起什麽。此時,他正坐在床沿、借著燭光,表情嚴肅的盯著手上的東西:

  那是一副手掌大小的折子,外封的正反麵皆是明黃色。


  折子攤開來,自右向左、由上而下的每縱列寫著兩個名字,並畫線連著,共是十六個名字,其中有幾個名字則是被劃掉。隨後,呂白從床頭的桌上拿起杆筆來、蘸了蘸墨,繼續劃掉了一個名字。


  接著,隻見呂白神情凝重地合上折子,將其收入了包袱當中,再將之係緊,最後‘呼!’地一聲吹滅了燭火。


  之後,他轉頭看向窗外,月光打在他的臉龐上。隻見他久久地望著明月,都未躺下回去。


  似乎他也成了今夜、一個因心事而失眠的人。


  ……


  到了翌日清晨,勞仁關早早地起了身、帶夠包袱物什,去了昨日的練武場。到了近辰時時分,小男孩唐止果然依約來了。看到他還能過來,勞仁關便知他一定記住了自己的話、沒將昨日之事告知他姐姐。


  不然若是說了的話,他該是會被姐姐留住、軟禁在家了。


  還有些小機靈的唐止、還知道給勞大哥帶了份早餐來,並且一來便興奮地叫起了“師父!”,這可讓勞仁關是‘受寵若驚’。而在用過早餐後,唐止即領著勞大哥去了他昨日說過的‘更偏僻之地’。反複地穿越叢林間一條條小徑,樓房屋子一間間地變少,一直走了近二刻鍾才到達。


  此地果然夠偏,是一座廢棄了的練武場。


  石板的空地仍在、與他們見麵的那座也差不多大,隻是這裏的靶子、木樁是已全都被打壞,倒塌、堆疊在四周,已落得遍地是塵、甚至結滿了蜘蛛網,當真是一副荒廢破敗之相。


  唐止說這是他在一次惹姐姐生氣、與姐姐吵起來之際,離家出走、到處亂跑,最後找到的。雖然不知這兒是如何荒廢的,但許多年來,堂中似乎都沒什麽人發現這裏。


  於是後來,他自己也會經常到這來。


  姐姐不許他修練毒功、又無暇教他其它武功,他有時候會抓幾隻堂中隨處可見的小蟲子,帶到這兒來琢磨、把玩。亦或者沒什麽人陪他玩、教他武功之時,他也會到這兒來。有時候,獨自躺在空曠的石板地中央、看著天上的月光,也會偶爾令人舒心許多。


  二人坐在廢棄練武場的中央,勞仁關一直在聽小唐止講此地的、與他自己的事…而講了許久後,唐止才忽然想起、自己是來學拳的。忙連催勞大哥說話算數,教他昨日那招‘大力拳’。


  勞仁關於是說道:這‘大力拳’隻是他自創的粗路數,跟江湖上那些俠士的相比、可說連‘招式’都算不上,僅僅隻算得上是鍛煉身體、而使拳腳能運出更多氣力的方法。因此,他還有大力巴掌、大力飛踢、大力踹等各種,動作無比簡單,隻需冠上他‘大力’二字、便能拿出來獻醜的招數。


  若要練他這套方法,更需有足夠的意誌力與決心,肯吃苦、堅持許多年,才能做得到他昨日那般、一拳就有如此般的威勢。


  並且那時,還並非他勞仁關的全力施為,他僅出了六七成左右力氣。


  而唐止聽著‘師父’所說的一切,都睜著殷殷期待的大眼、連連點頭認同。


  從唐止的眼神中,勞仁關看出了童真的誠摯,便也決定,要實打實的將自己的大力拳傾囊相授。隨即,他便開始講解了:

  大力拳,旨在‘大力’二字,不在拳字。


  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力道上來了,即使再是簡單的直中一拳,也能破掉無數花裏胡哨的把式,而一招將人製服!

  他的大力拳,盡管都是野方法,但經年累月,終也可以到他那般火候的:先將身子練得夠壯、都結實,紮馬步、劈掌等一些簡單的動作,每天練上數百上千次。吃東西也要吃夠,尤其是肉。畢竟吃飽了才有力氣練武,而吃得夠多,身子才能長得開來…


  而結合唐止他年紀還小、身板尚輕、且又剛開始練習等各種實際狀況,勞仁關便建議他次數上可稍減輕些,待日後習慣了、長大了,再逐步加重加強。否則若練得太過的話,身子也會練壞,到時可是萬萬得不償失,不僅是大力拳、所有的其它武功都沒法練了。


  唐止記住了‘師父’所有的話,而勞仁關說夠了後、現場給他擺起姿勢,唐止也有樣學樣,熱過了身後、這便開始練了起來。


  見到他已學會初步的練法,勞仁關這便也放心了。於是從包袱中取出了瓷盆、置於麵前地上,再拿出師父提前用小鐵罐、給他準備好了的兩罐小毒蟲,打開蓋子、紛紛傾倒入盆中。再拿出《五毒邪功》的書卷,翻到自己練到的部分、擺在一旁,最後盤膝坐下,運氣吐納、聚力到雙掌間,而後一道深呼吸、便毅然將兩手倏地伸入了蟲盆內。


  勞仁關一邊讓蟲咬著,一邊開始同唐止聊天,嚐試用呂哥教他的辦法、盡量問出唐止所知道的,更多關於五毒堂的事。作為‘唐宜的弟弟’,唐止知道的可並不少,勞大哥問什麽,隻要他知道的,他便都毫無隱瞞、一一相告了。


  於是,在這廢棄的空曠練武場內,這‘師徒’二人開始各自進行起自己的練習來。


  另一處,一處毒池邊的一座銅柱上,王伊寧已被懸掛了整整一天一夜。


  盡管被吊掛著、並沒法睡得安寧,但昨夜被靈神尺來的那一下,他竟覺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和舒適,並且傷勢也完全恢複。再加上唐宜在毒池的周圍,早早布好了有各式毒、蠱等製成的重重密陣,所以也不會有什麽烏鴉、鷹、鷲之類把他當食物而過來啃食他。


  於是掛在柱上的王伊寧,著實也算是‘睡了個好覺’。


  直到淩晨、天漸漸亮起,他也被陽光照醒,在唐宜沒來的時間裏,被掛在柱上的他隻能忍受著疼痛、疲累與苦楚,在獨自思考著許多事情。之後唐宜來了後,便將他從柱上放下來,扶著他到同在毒池邊、不遠外的一處桌椅處坐下,拿出給他帶來的熱騰騰的早飯,解救了他已持續一整日的轆轆饑腸。


  盡管此時狀態還行的他,完全有機會可以反抗、或是逃跑,但他早已想明白了、心中意誌十分堅定。自知現在夥伴們都在五毒堂裏、做著虛假的‘座上賓’,是比他自己更為危險的被挾控者。


  兩邊誰都不能提前逃走,否則都會在皆已陷進五毒堂包圍的情況下…紛紛立時斃命。


  再加上,唐宜前天夜裏、又從他肩傷位置種入了一隻小蠱蟲,王伊寧至今不知那有何作用,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


  用過早飯、休息完畢後,他熱了熱身,便主動讓唐宜把他綁回了銅柱上。而後,繼續承受著唐宜對他實施的折磨。


  “呃啊啊!——”


  “啊啊……”


  “呃…”


  王伊寧痛苦而瘮人的慘叫聲在淵叢間反複回蕩,從仍叫得出聲,到嗓子也沙啞去,到已然習慣,到甚至失去意識、昏迷過去…可惜的是,在這百裏龐大的深林裏,沒有任何一聲能傳到少年們的耳內。


  他的肉身上,也從完整如新、開始再次增添傷痕,密麻的蛇鱗浮起又消退下去,讓他承受的痛苦在加重與減輕間來回,反反複複…每到需要嚐試新的花樣,或是他全身已破損不堪之際,唐宜便會取出靈神尺、將他在頃刻之間醫治好,變得煥然一新,然後動手。


  在這個隱秘的地方,王伊寧就這麽一天天地遭受著、這可怕的無間之苦。


  然而,唐宜所並不知道的、且最幸運的的是:

  王伊寧體內的毒功…正因承受這些折磨,而不斷地增長著!

  這也是他王伊寧,能在這些痛苦中、沒有變得瘋癲的原因之一:他既相信鍥伯所給的《蛇功四式》裏的‘劇毒式’,也相信‘馭鱷尊者’周師父的那番話語,也相信夥伴們能盡快完成查案之事,更相信他自己能堅持下去!


  ……


  呂白、安雅與武浩這邊,三人在都離了竹樓後,依然開始繼續在五毒堂內‘閑逛’,四處翻找、調查、詢問,都在盡量努力的要查清大內精英之事、或是找到伊寧的下落。


  禾木也仍跟著周師父去叢林中,助他捉些蟲獸,或是練習自己的馭獸術。有時她在與師父分頭、自己四處逛逛捉蟲的同時,也在想著幫上些安姐姐他們的忙。雖然年紀尚輕,且幾乎全無江湖經驗,但她仍有著這份心,在‘力所能及,盡力而為’。


  就此直到七日過後,馭鱷尊者周藍便終於要帶著禾木、與少年們告別了。


  勞仁關要將《五毒邪功》教給唐止的事他知道後,隻淡然一笑,說反正那武功也非他所原創,教就教了罷。在告別時,他也將這神功留了下來、贈給了勞仁關,讓他好好訓練,蟲子不夠便問五毒堂裏人要、報他‘馭鱷尊者’周師傅的大名便可。


  而呂白則在這個時候,向他問起八龍傑其餘幾人、或是兵器的下落,周師傅卻隻笑著搖搖頭,說隻知道流州的那四個、如今仍都在流州,其餘的便都一概不知了。


  最後,禾木向安雅再說了句悄悄話,囑咐她記得,不要將她們之間的這個秘密說出去。一想起此事,安雅再次震驚,但自己也仍明白一旦說出來的下場,便在之後果然保守承諾、沒有向夥伴們透露。


  道完了別後,這師徒二人便離開這座客居竹樓,從正門離開了五毒堂去。


  接下來,眾少年們繼續、重複過著這樣的日子,在五毒堂當中生活著。


  可惜的是,就仿佛堂中人提前準備好了般,關於大內精英之事,任何一絲相關的線索、證據與蛛絲馬跡,都沒有找到。伊寧的下落他們也沒有找到,甚至都沒再見過那個地位高貴的‘宜姐’。


  時光就如此般,飛快地流逝而去…


  ……


  兩個多月過去,到了臘月二十三。


  遠在萬裏之外的西域流州,盡管是漫天飛沙,但因已過了冬至、所以曾經酷暑難耐的此地,這時也變得稍許清涼可耐了一些。


  在整個流州最中心的、最大的、也是州衙所在的城池‘封城’的市井街道間,此時是一片張燈結彩的熱鬧。


  各家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


  在城北處,有一座整個封城最大、占地約有十頃方圓的‘內城’。石砌的高牆包圍住了整個城,城中的布置與外城相同,也是一番喜慶之象。而不同於外城的是,外城的房屋建築都是各式樓屋,在這座內城裏,卻建滿了圓頂的石堡,各式大小都有。


  此地,便是流州第一宗派、由韓氏所建立並掌控著的‘雁月堡’!

  然而在雁月堡當中,卻還有一處‘城中城中城’,那片區域則是單屬於韓家人的地盤,盡管早已不夠住、有許多韓家人住在堡裏或是封城,但這裏仍然是‘雁月堡韓氏’的核心與基礎所在。


  韓氏族長的大宅,也自然坐落在這座祖園裏。


  此刻乃是早上巳時許,族長宅與外頭一樣,也布置得喜慶無比。連下人與仆役們都換下平時的白衣,穿上了紅衣,在院內各處奔走忙碌著。隻不過,他們喜慶與忙活的原因,卻與外城並不相同。


  此刻,在族長住的大石樓第三層處——


  在一間打扮精美的房間外,忽聞一陣美妙、悅耳的笛聲傳出,旋律則是十分輕鬆與歡快,並且還在越發靠近。隨後,隻見一位穿著杏色長袍、須發皆白的老者,從樓梯間踏著步子走上來,朝著那房間走去。


  笛聲正是從他手中的一支碧色玉笛傳出,正是他按著笛孔、吹奏著這旋律。


  緩步走著、過了許久,來到房門外,老者才放下笛子。靠在房門當中的門縫邊,極其溫柔的輕聲念道:


  “阿梅…阿梅…起床了喔,今兒可是你的生日喔,可不能這時候賴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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