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叢影飛蛇
“那怎麽可以，不行，絕對不行。”
熒夢師姐頓時從床上坐起、嚴厲的回絕，“你現在還這麽小，又才剛入門！鴆毒林這麽凶險的地方，怎麽能讓你進去玩耍？更何況，鴆毒林也絕不是玩耍的地方…”
“師姐…求你了嘛…”
然而還未待她說完，便瞧見師妹抿著嘴，兩眼如星點般眨動著、露出了乞憐的神情——
“你…”
熒夢嚇了一跳，卻仍是對此疑惑不解…師妹怎麽會喜歡玩耍這些呢？
然正當她猶豫、訝異著之際，便見到師妹從床邊的竹木櫃上、那麻布包袱裏一抓，‘叮鈴鈴！’掏出了足足一捧的銅板來：“我明天給你買酒喝！”熒夢見狀、隻得無奈一笑：“師妹啊，你真是…你把師姐當成什麽人了？”
師妹疑惑：“師姐不是想喝酒嗎？”
熒夢微笑：“那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呀！”隨即躺了下去，同時一邊說著、一邊轉到了另一邊去、側躺背向了師妹，並拉起毯子蓋了起來，“總之，你今晚就好好躺著吧！鴆毒林可危險著呢，咱們要進去就得跟著師父進去。”
“師姐…”
師妹轉頭看著師姐的背影，被師姐嚴詞拒絕、登時令她不知該繼續說什麽了。
之後，這師姐妹二人的房間便安靜了下來。
……
與此同時，幾裏之外的林中。
相較於睡在青竹搭的木樓客棧的師徒三人，王伊寧等眾少年的居所可就‘簡樸’得多了——今天這半天的行程，他們是朝東緩慢而謹慎的走著，直到來到一處十餘丈高的巨大榕樹底下，那時已經入夜，少年們便在那盤根錯節的底座邊停下了腳步。
而後，開始了緊張而忙碌的、第一夜的紮營工作。
不久後，伴隨著‘劈啪’的燃柴聲，深林當中的此一處星點般的火光、隨即已點亮了起來。
約半個時辰後，五人居住的三帳營地便搭成了。
圍在篝火堆邊，少年們一如往常的旅行生活一般，一邊烤火、取暖、吃著野味，一邊在星光下閑聊暢談。
就仿佛進了鴆毒林後，也與外邊似乎沒什麽不同般。
這一程路，充斥著些美景趣象的這鴆毒林外圍，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麽、足夠讓他們感到害怕的陰影，或是艱難險阻之類。包括他們一直擔心著的那位飛刀姑娘，也一直沒有現身。
倒是王伊寧和武浩二人，還有機會發揮了他們的長處：張弓搭箭，射下了幾隻喳喳叫的雀鳥，串起來烤了吃。
那些色彩斑斕的、沒見過的怪鳥則是不敢吃，隻怕可能有毒。
地圖上標注的地標不算是特別明顯，但畢竟山魈峰是座山，當然，這叢林不至於幾裏外能茂密到、連座山都擋得住：在眺望確認了第一處地標——‘山魈峰’的位置後，這能成功繞過山魈峰的原定路線，少年們自是也明確了。
吃過烤鳥、聊完了天，踩滅了篝火後，武浩、勞仁關與安雅三人等便都舒了個懶腰，而後回帳休息了。
根據商定的計劃，為了安全、他們得輪流站崗。
這第一夜，便是由公認的此時功夫最高的伊寧小弟先來進行；
但是江湖經驗最是豐富的呂大哥，則自發提出，願意陪伊寧小弟先守上一陣，待到了後半夜再回帳內去。
繞著巨樹，隻見這兩人正趁著晴朗月色，在營地的周圍邊散著步、邊繼續聊天。
跟呂大哥，王伊寧仿佛總是有很多話可以說。
不知是因為呂大哥是他們當中最是經驗豐富、學識淵博呢，還是因為呂大哥身上、藏著許多他想知道的秘密呢——
“伊寧啊…”
“呂大哥？”
“轉眼呀，你們二人跟著我們仨出山，這也兩個月了。”呂白笑道，“雖也露宿過郊野無數次，但卻很少有過像這樣…隻有咱們二人呢。”
王伊寧微笑道：“呂大哥說笑了，隻要呂大哥願意，伊寧隨叫隨到，這不是隨時的事嘛。”
呂白當是笑著擺了擺手：“別別別，你這小子，現在可是皇命欽差呢！我一凡夫俗子，怎可能對你‘隨叫隨到’…”
王伊寧撓撓頭、無奈笑應：“欽差…哎，呂大哥，我不是也說了嘛，這個東西…並不需要很在意的。伊寧隻是為回報陛下的知遇之恩，是否在當什麽官，真的沒什麽意義的。”
呂白點點頭道：“嗯，是啊…畢竟比起血統，資財，地位，這天下首先是個‘武者為尊’的天下。就連皇城的大殿，都掛著個‘武安天下’的大匾…”
王伊寧也附和的點了點頭，這些話他是認同的。
呂白繼續道：“呂大哥大概知道…你下山主要是想回報陛下。依目前旨意，也就是幫他老人家找找藥草。”
王伊寧道：“嗯，是的。”
呂白問道：“那…找藥之後呢？或者換個方式問，除回報陛下外，你跟著我們離開白蟒山，兩個月了，有多了什麽想法、或是些想做的事了嗎？”
“啊？——”
被這麽一問，王伊寧忽然有些懵。
見呂大哥這番笑著，一時他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得撓撓頭笑道：“能、能有什麽想法呢！我…我…”
呂白笑道：“那我這麽說吧！你看，陛下今年七十多了，而你才十五，說實話，就算他有機會吃進再多的靈丹妙藥，你能‘回報’他、為他效力的時間還會有多少呢？倘若陛下某一日去了，那時你該如何？”
王伊寧笑道：“那…那我就來助呂大哥尋訪八龍傑唄！嘿嘿嘿…”
呂白笑道：“那我若是在這之前找齊了呢？”
“這…”
王伊寧再次無奈，這會是徹底答不上了。
見伊寧這番迷茫，呂白隻得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伊寧啊，其實無論是什麽聖旨，還是八龍傑，想必你也明白、這都是‘幫別人做事’。可是呢，從六年前到現在、每一個希望你下山的人，我們的想法，可說其實都是一樣的，都無外乎就是希望你…能得到真正屬於你的試煉。”
王伊寧疑惑不解：“真正…屬於我的…試煉？”
呂白點頭：“是啊——譬如目下，我與阿達、小雅一道離開流州，迄今已涉四州之地，隻是為一個久遠的傳說。但是呢，這是我們心中真正的願望、真正想完成的事。我們想見到那八位絕世高手，如若見不到、或是已錯過了，他們有已過世了的，那也要見到他們那傳世的八把兵器，如此，才不負我們的千裏跋涉…”
王伊寧疑惑：“可、可是，回報陛下，也是我真正的願望呀？呂大哥難道是不信嗎？”
呂白搖搖頭：“哈！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嗯…”
隨後，呂白陷入了思考。
片刻，王伊寧問道：“怎麽說？”
而思慮一陣後，呂白便繼續說道：“那你要這麽說，就這麽打比方吧：即便，‘為陛下效力’也是你的真實願望，可是，目前的你，有沒有什麽‘為自己效力’的願望呢？”
“什麽？這…”
王伊寧一時竟當真是答不上來了。
“自己的願望嘛，並不一定是要跟我們一樣的啦！找什麽八龍傑嘛。畢竟在我跟你說之前，你甚至連世上有這八個人的存在，都不知道吧？哈哈。”呂白笑道，“不過沒關係，將來你走了更多的路，見了更多的天下，到時你就能有想法了。譬如到過什麽地方，見到什麽人，練成什麽武功、打敗了誰誰誰之類之類…”
呂白拍拍王伊寧肩膀，“你現在才十五，沒事，慢慢想吧。”
“嗯…”
王伊寧看著呂大哥的神情，也微笑回應。
而呂大哥的最後一句話，這時，竟使他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自己隱秘練了兩個月的《蛇功四式》來；
讓他想起那上邊的字字句句，還有圖畫。
不知不覺地就想到了，不知練成這部神功，這算不算他這時候的真實願望呢？
……
二個少年在蟬鳴不止的深夜叢林裏，一邊散步一邊聊著天。
然而正當此時，就在距他們巨樹營地的東邊、不過幾十丈遠的位置，另一株巨樹的頂上，卻是有個七尺人影，從冠叢間‘嘩嘩！’鑽了出來；這是個紮著馬尾辮的少女身影，看著約是桃李之年。
少女背著組木弓與箭袋、穿的是套輕便獵裝，腰間還別著卷飛刀囊，正身形輕巧地伏在一條樹枝邊上。
她盯著正在樹邊轉悠的王伊寧與呂白，眼神極是鋒利凶狠。
‘嘩嘩！’
冠叢間，又另鑽出了幾個女子來、一齊伏落到枝幹上，來到這位少女身旁。這幾名少女的裝扮、形象都十分相似，唯有相貌是各不同。
“宜姐！”
“宜姐。”
少女們紛紛叫喚著，而‘宜姐’則伸手指“噓！”示意他們輕聲些。“宜姐，是時候動手了嗎？”其中一名少女輕聲問著。
宜姐則細聲應道：“哼，再等等先。”
“遵命！”
“好！”
幾名少女潛伏在樹叢間，緊緊盯著巨樹營地這邊的情況…
……
此後，過去了不知多久後，就在兩人仍在一邊笑著聊天，一邊漫步著的深夜某個時分——
“哇啊！”
寂靜的叢林中，忽然傳來了道尖銳刺耳的少女尖叫之聲，忽然即驚醒了他們；二人互相望著對方，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這聲音可並不是那位飛刀姑娘的！難道…”
“是闖林的其他人嗎？”
“有這可能…”
王伊寧神色不安，但呂白卻撫頷沉思著，想到了其它方麵的可能。
“那咱們去看看嗎？”
“不…這也有可能，是那位姑娘同夥的誘餌術，引我們去落網，隻不過…”
“還是去看看吧！呂大哥！我想去看看！”
王伊寧目露擔憂，“萬一是真的呢？那咱們豈不是‘見死不救’了？”
呂白仍猶豫著，“可如果…”
王伊寧道：“那先不叫醒阿浩、達哥和安姐姐他們，就咱們倆去，然後到了先觀望看看，若真是有人遇險的話…就出手相救。”
呂白點頭：“嗯…如此也可，去吧！”
王伊寧點頭：“嗯！”
沒有討論多久，二人便皆飛快地跑回營帳邊，王伊寧一把抓起自己那沉重的九尺鐵槊，呂白也拿起青蓮劍。
“救命啊！”
就在這時，少女的尖叫聲再次響了起來。
這回，王伊寧與呂白互望著，沒再多說什麽，互相確認都帶上了兵器後，二個少年當即離開了巨樹營地。
剛才兩道聲響，他們也已辨清了聲源的方位，當即便朝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嗖——’
隻見王伊寧起步，未等呂大哥，竟飛踏著、一連幾步便踩著樹幹上到了一株十丈巨樹的冠葉處，而後從樹頂躥出，借著月光、眺望那聲源的方向——
底下草甸上的呂大哥仰著頭，目瞪口呆。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少女的聲音第三次響起，將呂白從中驚醒。
而王伊寧也從冠葉叢中一躍、落下到一條樹枝上，對著地上的呂大哥叫道：“呂大哥！在那邊！”同時指著聲源方向。連續叫出三次，這回對任何人來說想是都足夠準確了。
呂白仰頭叫道：“我知道！我聽出來了！”
王伊寧叫道：“那我先過去了！”隨即轉身抬頭，即一跳丈遠、眨眼消失了。隻見他的身影在高大的樹木頂部穿梭著，靈活得宛如生活在林子裏的猿猴…從這株樹跳到另外一株，接著到下一株…
隔著丈餘遠的距離，連藤條都不必抓，迅速地將呂大哥甩在了後邊。
“等等我呀！伊寧！”
不知伊寧小弟有在練‘飛影式’的呂白，這回見他展示了這輕功，已是驚得瞠目結舌了：
自己也不能拖拉，呂白隻有盡量追上去，但卻依舊是被伊寧小弟越拉越遠…
……
王伊寧穿著背心的身影、穿梭在高大的樹叢之間。
月光下，他高大的上身上，健碩的肌肉與線條被映照得十分清晰、亮澈。
雖提著六十斤鐵槊，但他不知不覺間，每一步跨躍而出、竟仍有近丈餘遠，且是悄無聲息。
‘嘩嘩嘩——’
那十分沉重，沉到應能將樹枝踩斷掉的身步，居然是如雨滴般地輕盈落下、踏在每一處他途中經過的樹枝。
沒有任何印跡，且樹枝也不為所動…就仿佛沒有重量般！
飛影蛇功，真正的‘輕功’！
然而王伊寧眉頭深蹙著，隻有緊盯著那聲響傳來的方向，心裏隻記掛著此時有人遇險了、想要去救援，便也無暇顧及那麽多，隻有繼續全力飛馳著…
這時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已經可以跑得這般輕巧而飛快了——